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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周宏遠将程毓妥妥帖帖地安置在床上,又忙裏忙外地倒水、做飯,最後還貼心地把粥端到程毓床邊,拿了個勺子,非要一勺一勺地喂給他喝。

程毓滿心不樂意,皺着眉頭,頗為抗拒,“我又不是殘疾了。”

周宏遠卻只是笑笑,說,“嗯,我知道。”

程毓抿着嘴,別別扭扭地說,“那你還非要喂我。”

周宏遠眉眼含笑,眼神深深的,“我想喂你。”

程毓臉一燙,心中不無觸動,嘴角不自然地向上扯了扯,察覺到這一切後,他低了低頭,将情緒隐匿在淩亂的發絲之下。

周宏遠輕輕笑了一下,舀了一勺粥,放在唇邊吹了吹,自己嘗過了溫度才向把勺子往程毓嘴邊伸,“叔叔,張嘴。”

程毓咬了咬嘴唇,一口将勺子中的粥吞了進去,周宏遠在旁邊笑意濃濃,複又将一勺送過去。

程毓喝了大半碗才作罷,周宏遠不急着出去,坐在床邊兒,一直定定地望着程毓。程毓被他盯得心裏發毛,甚至不敢直視周宏遠了,他更深地垂下頭去,一顆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客廳裏,鐘表上的秒針“啪嗒啪嗒”,輕快地邁動着步伐,除此之外,整個世界一片靜谧。程毓突然覺得好熱好熱,周宏遠的目光像是一道道的射線,幾乎要将他灼燒、洞穿。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你幹什麽老看我,快回自己屋裏去。”

周宏遠卻不聽,突然扶住程毓的肩膀,程毓心中驚動,他下意識地往後躲避,卻被周宏遠的一雙大手牢牢箍住。

程毓眉心緊鎖,正欲張口問他幹什麽,周宏遠便倏地松了手上的力道,一只手落在了程毓嘴邊,身子往程毓身邊更湊近了幾分,拇指在程毓的嘴角輕輕一掃,程毓低頭一看,一顆米粒粘在了周宏遠的手上。

那是他嘴角的米粒。

下一秒,周宏遠一邊用目光将程毓死死鎖住,一邊把手指放在了自己嘴邊,伸出舌頭,在手指上輕輕一舔,将那顆米粒吃進了嘴裏。

剎那間,極度的刺激在程毓體內迸發,噴射出火光與熱浪,進而奔湧,順着他的血脈,在肢體的每一處叫嚣。程毓的心髒猛烈地跳動着,像是擂鼓,又像是萬馬奔騰。他張着嘴,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噴出的熱氣洩露了他的情緒,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周宏遠,半句話都說不出。

程毓向來在感情中內斂被動,不擅長表達,激動之下,此時就更不知該說什麽了,他的額頭急出了一層綿密的汗珠,萬般情緒、千種話語,都浸潤在了這緘默之中。

周宏遠将手伸進被子裏,摸了摸程毓的手,語氣認真又無奈,“叔叔,你要早點好起來啊。”說完,終于離開了。

周宏遠走出房間的剎那,程毓猛地松了一口氣,他癱在被子裏,用力抹了一把臉,心髒卻還是“突突突”,跟個兔子塞在懷裏般,片刻安寧不得。

晚上**點的時候,程毓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七八點才醒來。一清醒過來,程毓就下意識地喊了兩聲“宏遠”,卻沒得到回應,看了眼手機才知道,周宏遠要去趟公司,飯已經留在餐桌上了。

程毓心裏突然有些失落,卻又覺得自己這樣好生可笑。明明周宏遠已經陪了他好些天,自己卻猶嫌不夠,只希望着能擁有更多這樣的好時光。

有他在才安心啊。

有他在才踏實啊。

誰不想要骨子裏透出的安心與踏實呢?誰不想有個人能把自己當做寶,無時無刻不放在心上呢?就算再大,就算四十歲、五十歲,也還是想要那麽一個人啊。

如果可以,誰願意日複一日的忍受孤獨呢?誰願意每天自己做菜給自己吃,一個人窩在被子裏看書看電影呢?就算孤單了十年、二十年,也還是希望有那麽一個人,日日相伴,時時相依啊。

程毓看着周宏遠的留言,沒忍住,回了句什麽時候回家。

周宏遠幾乎是秒回,說,“處理完工作就溜回來,你好好休息,好好吃飯,等我”。

程毓看到周宏遠的回複,忍不住溢出笑容,他幾乎能想象到周宏遠嚴肅的表情,耳邊甚至聽到了周宏遠認真的聲音。他抱着手機把頭整個埋進被子裏,過了好幾秒鐘才把情緒壓下去,正經又冷靜地回複,“嗯”。

一整天,程毓心裏都一陣陣地發急,過半小時就要看一次時間,一邊埋怨時間過得太慢,一邊又覺得自己這樣好生無聊。他正要拿出文獻來看,卻正巧收到了周宏遠的信息,囑咐他多休息,工作不急于這一時。程毓喜上眉梢,心裏高興地不行,卻故作冷淡,只回了三個點兒。周宏遠不在乎程毓的冷淡,反而好聲好氣地說,自己馬上就回家了,仿佛知道程毓眼巴巴地等着他似得。

周宏遠回來的時候,程毓正躺在沙發上,一聽到門把手擰動地聲音,便“撲”地一聲坐了起來,周宏遠迅速脫掉鞋子,大步走到他身邊,蹲下,握住他的手,拇指輕輕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了兩下,“叔叔,今天怎麽樣?”

程毓摸了摸他的頭,卻沒說話。

周宏遠笑了笑,“我給你做晚飯。”

程毓眼睛亮了亮,“吃什麽?”他已經連吃了好幾頓白米粥,總算可以換換花樣了。

周宏遠舔了舔嘴唇,表情有些狡黠,“嗯,饅頭鹹菜。醫生說,現在可以吃饅頭鹹菜了。”

程毓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緊接着擠出一個尴尬而勉強的笑,“饅頭……鹹菜?”

周宏遠點點頭,頗為正經,“是啊,饅頭鹹菜,不想吃?”

程毓連連搖頭,他哪裏還有得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是饅頭鹹菜,就是白米粥,要麽就是饅頭鹹菜加白米粥。他還能怎樣?他也很絕望啊。

周宏遠心疼程毓剛做完手術不能放開胃口好好吃飯,湊到程毓耳邊,“叔叔,你吃什麽我吃什麽。”

程毓“噗嗤”笑了出來,“你吃你的,我這麽大把年紀了,難道還需要人陪着才肯吃糠咽菜?”

周宏遠摸了摸他消瘦而蒼白的臉頰,神色愛憐,“不是你需要……”

“是我需要陪你吃糠咽菜……才能稍微好受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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