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從侍女到島主夫人的枝頭6
“你看到了?聽到了?”
陸清離把真一弄出床底,為她解開穴道。
侍女悄無聲息的拖走了淼淼的屍體。
他從門口那一眼之後,就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哪怕她終于掉入他的陷阱,乖乖走入死地。
哪怕她倒地,死不瞑目。
他都再也沒有興趣看一眼。
那聲滿足的嘆息,仿佛一只大妖進食完祭品,最後的餍足。
食物,便死得其所了。
真一那身新嫁娘的衣服被死去的淼淼剝走了。她白色的裏衣在床底下滾了一圈,雖然淩亂狼狽了些,卻沒有沾到多少灰塵。
目睹了那樣驚悚的一幕,此刻被陸清離問及聽到看到了什麽,一般人恐怕就要兩股戰戰了。
真一卻睜大眼睛,認認真真的看着他,那目光微亮,仿佛是才認識了他。
就好像在說:原來,你是這樣的。
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或餘憤,從沈月的角度來說,作為她妹妹的真一這副反應就未免冷血了些。
沒有被陸清離玩弄人心的鬼蜮手段驚吓,所産生的退縮懼意。陸清離看來,就覺得很有意思。
真一看他的眼神,那樣專注親切,因為看穿他,所以理所應當感到心安、信任。就好像,他們是一國的。她找到了同類。
一個小怪物,找到了一個老怪物,産生的依賴信任。雖然,這個老怪物很危險,剛剛吃了人。
陸清離失笑,心中産生一絲異樣的感受。
他招招手,真一就迫不及待的小狗般跑上前,期待的深信不疑的等待着他的吩咐。
從那以後,真一就跟在了陸清離的身邊。
她以前也跟,不過那時候主要是跟在小刀身邊,她怎麽做,真一就怎麽學,一步一個動作。無功無過,總是冷眼旁觀着。
但現在,她的眼裏只有陸清離。
只要陸清離有吩咐,她是最快一個反應的。
一開始,她只是像個跌跌撞撞的奶狗一般,憑借本能硬跟着陸清離。陸清離并不優待她,比起過去她跟着小刀,甚至是故意忽視她。
但小刀卻不會會錯意,陸清離是樂見其成的,也許有意培養她,也許只是覺得有趣。
真一天不亮就守在他門前,跟前跟後,晚上當陸清離不需要她們服侍的時候,她就随便找一個就近的小房間窩一下。
但她對陸清離卻沒有應有的恭敬和畏懼,她甚至明目張膽的拙劣的模仿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他練功的時候,她都動作可笑的在一旁模拟。
讓小刀感到吃驚和威脅的是,陸清離并不生氣。
盡管有時候,他似乎在毫不留情的教訓她,但她聽了一回,發現那完全就是在教導。
更加讓她有敵意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陸清離只是擡了下眼皮,或者微微蹙眉,真一似乎就懂得了他要幹什麽,搶先就做好了。
這時候,陸清離就會高興:“不錯。”
不等小刀做些什麽,陸清離就叫住了她,單獨吩咐。
“小刀,你從小就跟在我身邊,從未叫我失望。”
小刀苦澀的低頭:“是。小刀永遠是公子手中的刀。”
陸清離淡淡一笑,目光清冷無波瀾:“我費心培養出來的人,不是只用來做一個武器的。眼睛放高一點,看遠一點。為什麽要感到委屈,難道我還會不要小刀嗎?”
小刀的眼睛陡然放光,整個人仿佛一把開鋒擦亮的神器,冷硬野性的五官,迸發着別樣的魅力,幾乎耀華人的的眼睛。
“是,少爺!”
真一一直等着被觸犯領域的小刀來找她的麻煩,誰知道卻并沒有。
那一天,從陸清離房內走出的小刀,好像變了個人,仿佛一柄入鞘了樸實無華的匕首。沉穩,無光,像磨平了所有的尖銳。
擦肩而過的時候,平靜的對她說:“公子就托付給你了。”
那是真一最後一次見小刀。
陸清離把她叫進去,招招手,她就小跑上前跪坐他身邊。
陸清離揉揉她的腦袋,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習慣這麽做了,最初似乎是因為,她總是用那種渴望的孺慕的眼神望着他。
像個小狗一樣,被摸腦袋的時候,甚至會主動的蹭蹭,眼睛亮晶晶的。
“以後,小刀的位置歸你了。水清淺,這個名字不好。我為你取一個,叫阿真。怎麽樣?”
真一的眼睛亮到不可思議,仿佛水潤潤的寶石一般,欣喜毫不掩飾。
“他怎麽知道宿主的名字?宿主,你這段時間跟被傳銷洗腦了一樣。略微有點驚悚啊。”久違的系統終于出聲了。
真一卻依舊沒有回應他。他笑了一下,也不追問,又兀自去沉迷小言情的世界了。
淼淼死的那時候起,真一就好像全神貫注起來。
系統也不打擾她,只是不定時出聲,讓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需要他的時候,喊一聲就行。
一晃三年過去了。
真一十七歲了。也可能,是十八。
水清淺作為侍女或是更早期的童養媳時候,也是不知道自己的生辰的。
這三年裏,陸清離待她越來越好。
手把手的教她武功,管理山莊的庶務,甚至處理神無島的秘密業務時,也把她帶在身邊,毫不避諱。
她比當年的小刀還要受信任,也比小刀掌管的更多,和陸清離更親密。
當年對她皮笑肉不笑的深宅四大美人,已經陸陸續續嫁人了。即使未出嫁前,她們也早已沒有近身服侍她的資格。
真一更不可能因為那點龃龉,就去計較為難,她早忘了。
她也沒有時間,全身心都在陸清離身上。
很難界定她的行為,仿佛是崇拜着陸清離,一舉一動,神态舉止都模仿他,向他靠近。但這麽多年了,依舊模仿的很拙劣。
她的神态嚴肅而坦然,沒有任何粉絲應有的狂熱。
陸清離一直對她很縱容,并不是對着之前的小刀那種寬容,也不是對着那些知己紅顏的溫柔,反而是忽視的,冷淡的。
但誰也不會錯認,這是陸清離不喜歡她。
在山莊人的眼裏,莊主對待阿真,有些像對待着悉心教養的子侄,卻又更平等自然一些。更像是一個山頭的猛虎,對待另一只同類毫無血親關系的幼崽一般。
要說的話,他們覺得,在莊主的眼裏,仿佛他自己跟阿真,像是一個世界的。其他人是另一個世界的。可這未免太荒唐。
外界的猜測,陸清離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真一在他面前舞了一套劍法,他就在旁邊趁着劍氣寫書法。
真一舞完了,沒有出一滴汗。
他也寫完了。
她很自然的上前收拾起來。
陸清離沒有把真一當侍婢,奇怪的是真一自己也不把自己當做是小刀一樣的人。
只有陸清離知道,真一看他,模仿他,不是要成為他,而是,她覺得自己本來就該是這樣這才對。
就跟她學習武功,學習打理山莊一樣,是在學習生存的本事。
她把陸清離當真理,當做未來的她應該成為的人。
這太有意思了,也太有趣了。
她覺得,他們是一類人。
但是,陸清離不讨厭。甚至有一絲愉快,因為他也是這樣覺得的。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真一長大後,成長到他這個高度,會做什麽,怎麽做。
真一做的第一件事,就讓他嘆為觀止,滿意非常。
她把陸清離囚禁了。
她不止是要成為陸清離那樣的人,她是要取代他。
哈哈哈哈!他簡直差點失笑出聲。
這幼嫩的稚虎、小妖,他當做對手一般培養起來的,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他。果真沒有叫他失望。
雖然,未免太心急了點,還欠缺些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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