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從侍女到島主夫人的枝頭8

時間回到前往神無島的船上。

真一從陸清離的船艙裏走出來,一路過問了一系列瑣碎庶務,慢慢來到了甲板上。

說要去休息的梅雪衣竟也在這裏。

她望着蔚藍的大海,目光迷離失神,仿若自言自語:“他對你如此信賴有加,又完全枉顧你的情誼,這個人到底是喜歡你還是不喜歡呢?”

真一因長久不說話而嘶啞難聽的聲音喑啞道:“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岸上時候沒有過足瘾,挑撥離間上瘾了嗎?”

梅雪衣便捂嘴嬌俏的笑出聲,燦若春花,一點也沒有人前高冷蒼白的一面。

她眨眨眼:“我真是佩服你,你怎麽知道,我這樣做,他就會主動将我索要到身邊。如此俊美郎君,位居人上,這般強取豪奪,奴家真是心如小鹿,卻還要強裝無情,真難啊。”

真一當然不會告訴她,曾經有一位古龍巨巨,寫過一個類似的故事結尾,只不過絕色美人是真高冷,名字叫梅吟雪。

那叫人幻滅的俗氣美人還在笑得花枝亂顫:“不過,梅雪衣這個名字可真好聽,不像我原來的名字,沈水……”

真一打斷:“好了,不要得意忘形,我會盡快安排小王爺和少盟主,合情合理的與你取得聯系,這兩個男人哪一個都兼具權勢和樣貌,足夠你挑選。至于陸清離,他是我的。這個人也沒有心,更不會憐香惜玉。你若是不招惹他,還可全身而退,否則,便是飛蛾撲火。”

她眼一轉,試探道:“我偏不信呢?”

真一并不惱怒:“你盡可以試試,不過我提醒你,被你頂替了身份和血海深仇的原苦主,還在我的安排之下好好活着。你不想那兩位為你出生入死的藍顏知己看破你的畫皮,最好還是按事先的規定來。”

她惱羞成怒的嘟嘴譏諷:“你為了得到他,也算是煞費苦心,繞了一個大圈,利用我找來這麽些盟友。也是可惜你沒生一個好臉叫他喜歡。不過姐姐告訴你,強扭的瓜不甜,女孩子最不可愛的一點就是心機深沉又毒婦人心。”

真一用憐憫智障的眼神看着她,感嘆了一下微表情管理的神奇,能讓一個豔俗的女子,在妝容、發飾、聲音、眼神的管理下,一秒花魁變天仙。

好在不管人後如何,只要當面,梅雪衣都完好的扮演着不假辭色,冰肌玉骨的第一美人。

在真一的暗自安排下,她也與機緣巧合,九死一生潛伏進神無島的少盟主和小王爺彙合。

一番情不自禁,淚灑當場,欲迎還拒,梅雪衣終于動容,點頭同意這兩個人幫助自己逃離神無島主的魔爪之下。

她凝眉淡然道:“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助你們。她是島主的貼身侍女,島上地位崇高。”

小王爺疑慮:“如此心腹之人,她又為什麽要幫助我們對付她自己的主子?”

梅雪衣正要說,她迷戀陸清離,求而不得,這種爛俗狗血的理由。

真一就已推門而入:“因為,我要做島主夫人。”

她穿着、神态、氣質,都跟陸清離相仿,但絕不可能讓人錯認,與其說替身,更像是他妹妹。

進門便從容鎮定的請那兩位梁上君子入座:“雪衣你遲遲不肯對島主假以辭色,島主為顯誠意,竟然動了以夫人之位求娶的念頭。我既然不想殺了你,只好想法子李代桃僵,順便遠遠的送走你了事。”

她這一番話,捧了梅雪衣的清高堅貞,令兩位裙下之臣感動不已,梅雪衣端了高帽,也不好言語裏給她下套。

那小王爺嬉笑:“不瞞你說,你若說自己愛慕島主求而不得,我定然不信。擔心關鍵時刻,你棄車保帥,在你主子面前表功……”

真一擡手打斷他,神色古怪:“主子?誰說的?我沒有主子,更不是誰的侍女。你錯了,在我們神無島,一切憑本事。我要的是島主夫人這個位置,陸清離,只是附帶。這次要不是看在雪衣的面子上,我是不會現在就倉促出手的。但是,若等我做成功,阿離非但不會生氣,他還會以我為傲。”

少盟主沉默寡言,最佩服有江湖道義、志向高遠之輩,俨然交定了真一這個朋友:“如此多謝,日後若有差遣,必定不忘故人之約。”

待兩人被安排任務,去暗地裏召集人手之後,梅雪衣就像沒了骨頭一樣癱軟下來,有氣無力的譏諷道:“兩個傻子。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明明是你繞着彎請君入甕,他們還得上趕着謝謝你幫忙填土。你可真是可怕的女人。”

真一回了她一句“多謝贊美”,就腳下不停的離去了。

她垂下的眸子,精光閃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時間回到地牢。

卻說真一走後,一個人影小心翼翼的走進地牢,陸清離卻沒有半分意外。

那人捧着一盞油燈,道:“島主可還好?”

陸清離聞聲擡起眼簾,漫不經心點頭:“不錯,就是美人恩難以消受了些。”

噗嗤一笑,那人悠然說道:“不過是島主愛重于她,過于相信,才一不小心遭了暗算。難道,現在都還舍不得責怪她嗎?”

責怪?陸清離玩味着這個詞下暗含的試探之意。

“小孩子不懂事,當然是要罰的。”

聞言,那人就意義不明的冷哼了一聲。

“——但是。”

“但是什麽?”那人急切催問,又笑語掩飾:“看來島主是舍不得,也算她癡情一片有所回報了。”

語氣裏的不甘不願怨恨之意,熟悉人心的陸清離怎麽會不懂。

他冷下神情,眉目平淡,聲音雖輕卻不容置疑的寒涼:“如此膽大犯上,如果輕輕揭過,我這島主之位,恐怕誰都想來坐一坐了。更何況,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那人聞言明顯情緒輕快起來,又刻意掩飾壓制自己的喜不自勝:“唉,人心難測,島主也不要過于失望。也是她心狠手辣,慣會騙人,島主不知,這事情後面還有隐情,更有一樁陳年血案在內。”

她把真一如何找上她,如何威逼利誘她假裝當年梅家血案遺孤,如何教她吸引陸清離注意,又如何利用她,願者上鈎找來少盟主和小王爺相助,以婚禮采買為由增派人手,如何暗自策劃奪權,一一道來。

“我一直怕你心軟,現在見你知曉她真面目,才敢告知。還望島主不要見怪。更何況,她之前假稱梅家遺孤在手,如果我稍有不從,就要揭露我的身份,要我衆叛親離。我這才……”

陸清離站起身來,隔着栅欄,溫柔的看着她,眼睛仿佛會閃閃發光一般,亮得格外美麗。

“那你為何現在卻願意冒着危險說了?在我如此困頓之時,雪中送炭。”

門外的梅雪衣便羞紅了臉,癡癡然看着他:“島主對我深情一片,我實在不忍你落到如此小人手裏。”

“那就多謝雪衣了。我很高興,你能來告訴我這些。只不過,我現在武功被禁,你現在還是照她說的做,不要打草驚蛇,我很快,就能想到法子脫身,到時候,還需要你幫助一二。你,願意嗎?”

“願,願意的。我,我當然願意。”

陸清離待梅雪衣依依不舍的走掉,就一直彎着唇角,弧度越來越大,喉嚨裏的輕笑聲,也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開懷的放肆大笑,笑出淚來。

他實在是,太高興了。

真一,真是比他以為的還要讓他刮目相看,他幾乎都有些舍不得對她下死手了。

她竟然那麽早,就已經主動籌劃這件事了。

算了那麽遠,眼光甚至直接大逆不道的放到了島外。

這孩子真的很像他,環境沒有他少年時候被拐賣到島上被迫當藥人時候那麽艱難,卻可以跳出眼前的溫柔鄉、錦繡堆,意志堅定,短時間就做到這一步。

若不是運氣不好,正好撞到他布置的一道暗網上,而他為了引某條老蛇出洞,早已籌備多時,搞不好,還真是要被她成功了。

“既然如此,”他自言自語道,“那就遲些時候再收網,讓你再高興高興吧。或者,有你在,也許,我還可以再賭大一點。”

嘴角挂着溫和清雅的微笑,他暗自調整着計劃,眼中快速閃過各種步驟情況,精神奕奕到近乎一絲癫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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