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赫連瑾

更新時間:2014-9-21 19:04:07 本章字數:6420

門邊，一中年男子緩步走來，一步一頓，胸口微微起伏，壓制着悶悶的咳嗽聲。

月初晴怔怔望着他用銀質面具遮住了一半的面容，即便有面具，也依然掩不住他流露出來的慈祥與高貴。

赫連峥眸中一喜又一凝眉，快步過去，似随意實則護衛的站在他身邊：“你怎麽也不說一聲就來了。”

語氣裏滿是不滿和親切的責備。

看來，這就是他口中說的需要解毒的義父了。

念冰念雪互望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的皆是震驚和疑惑，羅冉此時也已經怔愣住，片刻後才想起來檢查門口的侍衛是死了還是暈了。如此一個活生生的男人，竟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進了門，他明月宮的人們都死絕了不成？

赫連峥見月初晴此時的神情，饒有深意地望着義父一眼，上前為二人引見：“義父，赫連瑾。”

卻沒有再向赫連瑾介紹月初晴。

月初晴剛要說話，便見赫連瑾露在面具外的唇似是笑了一下，那唇蒼白中隐隐透着一絲青黑，明顯是中毒的跡象。

“峥兒，君子不奪人所好，咳咳，老夫身中劇毒多，咳咳，年，不解也罷，走吧，咳咳。”

赫連瑾深深地看了月初晴一眼，轉身便走。

“義父。”赫連峥顯然沒想到他大費周章下來天雪山，就這樣簡單一面而去，即便不能求得那火靈犬的血做藥引，至少也要找個由頭在明月宮中多待些時日也好啊。

赫連瑾微搖頭：“慧慈大師尚在，咳咳，天雪山等我，我們，咳咳，便回去吧。”

他的步伐沉重，每一步落地都似有重重之聲傳來，每一下都似在月初晴心上也重重地敲擊一下。

念冰念雪急急上前，此人入明月宮簡直如入無人之地，如此哪裏能讓他随便離開。

卻不想，她二人手中長劍還未指向赫連瑾，便覺在他身後又一道強烈的劍氣湧出，直直打在二人劍上，震得二人虎口發麻，幾欲脫手。

“小娃兒的本事，咳咳，差了點，咳咳咳咳。”許是方才運氣牽動了他的病氣，赫連瑾一句話未完，便猛烈地咳嗽起來，直咳得月初晴臉色發白手掌握拳擔憂不已，見赫連峥拿出一粒丹藥喂他服下止了咳嗽才好。

赫連瑾自嘲搖了搖頭，似是在笑：“罷了罷了，我這身子已然是老了，想來你們的師父定然比我要強上許多的。”

念冰念雪二人一愣，幾乎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老先生識的我們師父？”

這下不僅是赫連瑾，就連赫連峥都不無意外地聳聳肩，神色輕松，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月初晴心中的猜測卻格外明亮了，上前一步，趕在他們二人即将離開大廳之前，道：“老先生說來便來說走就走，難怪會有一個翻牆盜取別人所愛的義子。”

“呵呵，老子是老子，小子是小子，姑娘既然說了是義子，當然便不是老夫的教養出了問題。”也許是方才吃了藥的緣故，此時再說話，赫連瑾的咳嗽聲少了許多，連臉色似乎也變得紅潤了一些，“更何況，老夫進門時，并無人阻擋過，要走，當然也無需向主人家請示了吧。”

念冰氣呼呼瞪了羅冉一眼，只把他瞪得臉紅脖子粗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藏起來才算，自己帶出來的人竟然連個老人也攔不住，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赫連峥卻是雙手抱胸，一臉賊笑地看着眼前這一老一小鬥嘴。

“呵，老先生不僅功夫厲害，連這嘴巴也厲害的緊呢。”

“姑娘又何嘗不是？”赫連瑾笑得開懷，月初晴雖面上氣憤，心裏卻也樂了：“老先生若是不嫌棄，不如就住下吧，我這明月宮中別的沒有，好酒美酒卻是不少。擔保你在帝都城其他地方，找不到比我這裏更多更好的酒。”

話落，月初晴松開手，懷中小龍女瞧了她一眼，啪嗒一聲跳下地來，蹦蹦跳跳地跑到赫連瑾二人前面，當先帶路跑走了。

“還望老先生好生照顧我這火靈犬，若是病了死了，我可要找老先生讨說法的。”

赫連瑾哈哈一笑，袖子一拂，邁步子離開了。

倒是赫連峥似有些意外，瞪大了眼睛直到義父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中，才轉過身來，躬身長揖，眸中晶亮微閃。

廳內再次恢複寧靜，月初晴身子搖晃有些站不穩，臉頰潮紅，眸中同樣晶亮興奮。

念冰念雪還在猜測赫連瑾與自家師父之間的關系，隐約覺得這赫連瑾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麽簡單，他那十多年的毒是怎麽回事，還有他不惜中毒而救下的義子赫連峥，到底又是什麽身份，如何會在小小年紀甚至是稚童時便遭到劫擄？

“念冰，你親自回一趟君舍。”月初晴手指隐隐顫抖，按住眉心，“務必問出關于我娘的所有事情。”

“是。”雖然不知道少主的目的，但念冰隐約覺得此事不簡單。

待念冰一走，念雪皺了皺眉，小心翼翼說道：“少主，剛剛才得到的消息，說是，說是月堇言受皇帝欽點，嫁與大皇子為側妃。”

“嗯，什麽？”月初晴一頓，猛然擡頭。

念雪點點頭：“是皇帝親自挑選的，聖旨已經到了将軍府，而且婚期很近，說是趁着南夏國藍沁公主和北戎艾齊郡主都在帝都城中，十日後舉行典禮。”

念雪頓了頓，“聖旨到将軍府後，将軍已經免了洛氏的禁足，不過掌家之權依舊在三姨娘手裏。”

念雪神色一暗，不用說也知道，女兒成了皇子側妃，母親被擡為正妻的機會，很大了。

但這些對于月初晴而言，根本不算事，月堇言想要攀高枝的心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玉延汐能不能成為她登上高位的助力，這就不得而知了。畢竟從以前他對月初晴的态度來看，他最心儀的皇妃人選，肯定不是月堇言。

“你剛才說，南夏公主和北戎郡主，都來了？”

念雪點頭：“是，而且已經遞了拜帖，明日要來明月宮。”

“讓她們來吧。”

念雪又頓了頓，道：“少主，靖王爺他，他……”

“他怎麽了？”再次聽到玉珏的名字，月初晴驀然就想起了昨晚他男扮女裝和故意給自己點笑穴害自己笑了一夜的事，立即就沒了好氣。

“屬下是擔心，靖王爺會不會把少主您就是明月宮宮主的身份，說出去。”千萬不要說出去啊，若是讓衆人知道一心要招玉珏入贅的明月宮宮主就是休他的王妃，這可真是帝都的最大笑話啊。

月初晴卻不以為意，随意撩撩頭發：“說就說呗，他說了出去就得承認我們的關系，那我就直接公告五國，他戰神靖王，早已入贅我明月宮為上門女婿，哼哼。”

……

皇宮。

玉淩煙放下筆管，将為皇帝最新開出的調理藥方交給德公公，德公公一臉堆笑跑出勤政殿，親自為皇帝準備藥材。

皇帝嘆了口氣，揉揉發酸發脹的太陽穴：“淩煙，你父王他，身子可好？”

玉淩煙笑意溫潤：“昨天才接到家書，父王他一切安好，謝皇伯伯挂念。”

“好就好啊。”皇帝似有所感，“若是當年，先帝将這帝位交予了你父王，想來今日坐在這裏發愁生病的就是他了吧，哈哈。”

玉淩煙眼神一閃，極好地掩飾了眸中的精光，垂首不語。

“朕累了，先歇一歇，你且下去吧。”

殿外，銀羽推着輪椅，悄聲道：“沈先生來信，西陸國事務順利進行，慕容香不知為何事所累，并未回去主持大局。”

“哼，不論是何人，只要深陷情網，都會有情不自禁的時候。”玉淩煙唇角一勾，笑得肆意，“這個時候，他回不回去，都已經無所謂了。”

“那公子以為，西陸之事，能否成功？”

玉淩煙搖搖頭，撣了撣膝蓋上不知何時掉落的一片楓葉：“成或不成，都于我有益。”

遠遠地，一個小太監似低着頭靜靜走來，卻在距離二人不遠處悄然停住，不住地往這邊瞄。玉淩煙唇角一勾，從袖中抽出一個信封交給銀羽：“還給她吧，玉延汐側妃之事，她也算做的不錯，就當給她的獎賞吧。”

銀羽接過，只覺得那信封裏薄薄的一層，好似有紙，又好似沒有，不知是什麽東西，但這些并不是他應該關心的。銀羽手指一彈，那信封便倏地一下飄落到小太監腳邊，小太監大喜，趁人不備趕緊撿起，做了個手勢以示感謝，便又快步離去。

玉淩煙望着小太監得到信封後再沒有一絲掩飾便快步離開的方向，笑得陰沉，完全沒了人前的溫潤，譏道：“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這麽笨，難怪會被我抓到把柄。”

銀羽不語，繼續推着輪椅慢慢向前走。

“聽說她同意那些人明日去明月宮了？”

“是。還真是如了公子的願了。”銀羽點頭，說話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敬佩讓玉淩煙聽來十分受用。

“确實。我還在擔心如何收那個女人，沒想到她立即就幫了我的忙。”玉淩煙擡頭仰望着明月宮所在的方向，目光放空，似乎這樣就能夠穿透重重宮牆看到明月宮裏似的，“讓那個女人碰碰壁，也好死心塌地為我做事。”

“那，她呢？”銀羽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個不該問的問題。

玉淩煙挑眉，是啊，她呢，這樣聰慧又有實力的女人，若是能夠得到她，簡直是為将來的事成就了不少。但是，這樣難得的女人，誰不想要？

“哎，她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是不一樣了，以前的她每次會溫柔聽話地伏在自己膝頭，即便不是出于男女之情，但她依舊将他當做為親密的人，他也一直暗自慶幸，當年冒着暴露的危險救下她果然是正确的，本欲好好利用一番，沒想到，現在，她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銀羽垂首望着他略有些寂寥的後背，心中一嘆，豈止是她不一樣了，公子，你對她也不一樣了。

公主寝殿，三公主詩婉手一動，拂落了桌上杯盞，震驚地聲音顫抖：“你，你說的，是真的？”

流彩堅定點了點頭，雙手絞着帕子，想到自己初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驚駭的不得了：“是，公主，奴婢聽得清清楚楚，德妃娘娘親口跟詩雅公主說的，那香滿樓的香公子，就是西陸太子，慕容香。”

“慕容香，慕容香？”詩婉怔怔跌落在椅子裏，幾分絕望笑出了聲，“香公子就是慕容香？呵，若是母後知道了，會不會被氣死？哈哈哈，母後啊，你害的女兒好慘啊！”

詩婉公主絕望凄慘的笑聲中，四公主詩雅跌跌撞撞地從德妃娘娘處走出，嬷嬷張氏趕緊上前一步抓緊她手臂，關切地詢問：“公主，您，怎麽樣？”

詩雅深吸一口氣，蒼白的小臉兒高高揚起，甩甩額前的發，扶開嬷嬷的手：“本宮能怎樣？本宮好的很！”

嬷嬷眉頭一緊，只覺得後背發涼，四公主何時自稱過本宮的？

“公主，您還是死了那條心吧，大皇子他是您的……”

“他是本宮的親哥哥，是不是？”詩雅猛然回頭，目光冷冽，直直掃着嬷嬷擔憂的臉，“嬷嬷，你是不是還想說，本宮與大皇子是兄妹，不能相愛？哼，本宮即便不能成為大哥哥的女人，也不會讓別的女人嫁給他，決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