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三人到了城鎮中後,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楊二牽着馬兒找了家茶寮代為看管,丁敏君則拉着沈岳的手,站在城門旁的大紅燈籠底下等他。紅彤彤的燭光映在一大一小兩人的臉上,望着他不自覺地露出了如出一轍的期待。
他虛握着拳頭假意咳嗽了一聲壓住笑意,走過去牽起沈岳的另一只手,對他們道:“進去吧。”
被護在中間的沈岳歡呼一聲,蹦跶着小身板企圖拉着他們往人群中擠。被救起來後這麽多天,他總算有了點孩子該有的模樣。
城鎮兩旁的房屋上都挂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底下擺攤的小販綿延,幾乎看不到盡頭。盡管現如今世道混亂,百姓在元人欺壓下日漸艱難,但來參加燈會的人依舊比想象中要多上許多,不算狹窄的街道上往來之人摩肩接踵,百姓臉上一掃往日的艱頹,終于流露出幾分喜悅。
難得的節慶,總要高高興興地過才行。
燈會上往來的多是些盛裝的年輕女子,她們或輕紗覆面,或頭戴簪花,三三兩兩地結伴走在一處,偶爾會有年輕的書生在她們走過的時候故意高吟“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惹得年輕女郎們咯咯嬌笑出聲。
丁敏君看地有趣,年紀小小的沈岳卻待不住了,拉着她往各個有人圍着的地方鑽,至于楊二,他能怎麽辦呢?還不是只得擡起手臂隔開人群,小心地護着他們兩個不被擠撞。
距離最近的人群中忽然想起了一陣歡呼聲,沈岳仗着人小靈活度高,三兩下就擠到了最前頭,丁敏君跟着他進去一瞧,只見一個大約能容五人的小方臺上,有三個年輕的婦人手執五色的絲線和連續排列的九孔針,在銅鑼敲響之後,對着月光連續穿針引線,在其中一人最先全部穿過後,擔任仲裁的男子又迅速敲響鑼鼓以示停止。
人群中爆發一陣歡呼,那個最先結束穿針的婦人成為了本輪的勝利者,得到了一朵簪花,下一輪便由她守擂,重新上去兩人挑戰,勝者得簪花,繼續守擂臺。
沈岳看得不明就裏,扯了扯丁敏君的衣袖問她:“丁姑姑,她們這是在做什麽?”
“嗯?”丁敏君低頭摸了摸他的頭毛,耐心地給他講解:“這呀,是七夕節的習俗,叫做‘穿針乞巧’,你剛才看到了,獲勝的那人便被稱為‘得巧’,用來彰顯女子聰穎巧慧。”
沈岳恍然大悟,小大人一樣點點頭,又問道:“那我能不能去呢?”
丁敏君忍俊不禁,伸出細長的手指戳戳他的臉蛋,逗他道:“那可不行呢,這是屬于姑娘們的活動,可惜了,岳兒是個小男子漢呢。”
然而奇思妙想總是非常多的孩子很快就給了令她措手不及的一擊:“那丁姑姑就可以去了對嗎?”
“咦?”
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坑到自己的丁敏君一臉懵,“這、這……”
她下意識地去看楊二,誰知道沈岳已經比她更快一步向他尋求了同盟:“您說對不對,楊伯伯?”
楊二戲谑地看了眼丁敏君,假裝沒發現她眼中的求助,鎮定自若地點了點頭:“嗯,對。”
丁敏君:“……”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試圖用眼神傳遞威脅:你給我等着!
然而已經得到了強有力支持的沈岳卻不安分起來,用小手拉着她垂在身側的寬大衣袖,左左右右地晃蕩,拖長了嗓音撒嬌一樣說道:“丁姑姑~丁姑姑~你就上去參加一下嘛~”
丁敏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毫不留情地用指尖一下一下戳着他的額頭,沒好氣道:“你就仗着這張可愛的小臉蛋欺負丁姑姑吧!”
說罷還不解氣,又要去戳他糯米團子一樣軟嫩的頰肉。
沈岳連忙作勢用雙手捂住臉頰,用力搖頭,讨好地說道:“岳兒最喜歡丁姑姑了!”
丁敏君抱着手臂居高臨下地睨了他半晌,最終還是噗的一聲破功笑了出來,無奈地彈了他一個腦崩兒:“你呀……”
上臺之前,她先跟兩人聲明:“我的手一點都不夠巧,所以估計贏不了那朵簪花。”
沈岳捂着腦門嗯嗯嗯點頭如小雞啄米,明明是始作俑者,卻偏偏小嘴極甜:“沒事兒,重在參與嘛,在岳兒心裏丁姑姑最聰慧了!”
丁敏君沒喝他的迷魂湯,又瞪了一眼全程袖手旁觀看戲的某人,這才轉頭踏上平臺。
最終結果不出所料,她只得了個第二。下臺之後三個人擠出人群,她對着他們攤了攤手,說道:“喏,輸了。”
沈岳小大人一樣拍了拍她的手背,轉頭又踮着腳去看其他地方的熱鬧了。楊二抄着手朝她神秘地笑了笑,随後手腕翻轉,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朵粉藍色的簪花,擡手給她別在了發髻上。
丁敏君微微一怔,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疑惑道:“這是……?”
楊二退開半步左右看了看,贊嘆道:“鮮花美人,極配極配。”
丁敏君的臉騰地紅了,在或明或暗的各色燈火映照下,美人粉面桃花,鳳眸波光流轉,姝麗似人間仙子。
楊二怔了怔,垂眸定定地注視着她,漸漸地有些看癡了。
丁敏君卻是沒有發覺他的失神,她微垂着腦袋,磨磨蹭蹭地從袖袋中摸出一個她最為滿意的絡子,深吸了一口氣偏過頭去,用力一把按在他的胸口,表面故作鎮定,實則極為羞澀地說道:“給、給你的。”說完她又猛地仰頭看着他,色厲內荏地警告道:“你要是敢嫌棄的話——”
話音未落,她倏然睜大了眼睛,猝不及防地被楊二扣着手腕緊緊抱進了懷裏,在她耳邊輕聲問道:“這是……給我的?你親手做的?”
丁敏君耳根通紅,貼着他的胸口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耳邊心跳如鼓,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楊逍愈發收緊了抱着她的手臂,在他為她簪花的時候,原本只是想要逗逗她而已,卻萬沒想到最先淪陷的反而是自己。胸口沉寂已久的物什不合時宜地鼓噪起來,有幼嫩的芽包破土而出,等待着一個時機茁壯成長。
身旁的人聲越加嘈雜起來。
丁敏君終于意識到他們此時正身處大庭廣衆之下,頓時臊得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識地用力掙脫了他的懷抱,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轉身假裝去找尋沈岳的蹤影,沒話找話地說道:“唔…岳兒去哪了?可不要走丢了……”
話音未落,小孩兒已經噠噠噠噠地跑了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晃了晃,興奮地說道:“丁姑姑,馬上就要放煙花了,我聽那些大人說河旁邊的橋上觀賞位置最好,他們都已經趕過去了,我們也快點過去占位置吧!”
丁敏君有些無語地低頭與他大眼瞪小眼,沈岳疑惑地歪了歪頭,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咳。”楊二虛握着拳頭抵在唇上壓下嘴角的笑意,極其自然地握住了丁敏君的另一只手,帶着他們避開人群往河邊走去,邊走邊說道:“那我們可得走快點了,不然占不到好位置。”
沈岳聽到後立刻将方才的事情抛到了腦後,歡呼一聲加快腳步跑到了前頭,還時不時地催促他們。丁敏君看着前方一左一後各拉了她一只手的兩人,不由得柔和了眉眼,也跟着周圍的人一樣笑了起來,加緊腳步趕上去。
他們到達河邊的時機掌握的剛剛好,才剛剛站定,河對岸便砰的一聲巨響,在天空中炸開了數朵姿态各異的煙花,将星子暗淡的夜幕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小孩子眼睛尖,盯着煙花觀賞了好一會兒,突然如同發現了什麽大秘密一般扯着丁敏君的裙擺驚呼起來:“丁姑姑,煙花裏有小鳥搭成了一座橋,有兩個人踩在橋上走!”
丁敏君聽得迷迷糊糊,不由得也看得更加仔細,這才發現這炸開的煙花竟然組成了一幅圖案:無數只鵲鳥銜住頭尾搭成了一座鵲橋,鵲橋的兩端,牛郎挑着擔子,織女拎着裙角,正泣淚相會。
煙花拼成的圖案極為傳神,就連小小年紀的沈岳都能看得分明。丁敏君在心中暗暗贊嘆了一番制造者的巧妙心思,彎下身給沈岳說起有關七夕牛郎織女的傳說。待她重新站起來後,不經意間擡眼,卻發現楊二一直注視着她,在與她目光對上後,眸光流轉,勾唇輕吟:“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紮紮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
念到此處後,他頓了頓,在丁敏君怔然的神情中緩緩靠近,附到她耳邊念完最後兩句:“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
溫熱的氣息,鼓噪的心跳,周身的一切似乎都已經悄然遠去,只剩下那早已破土的幼苗,抽出繁茂的枝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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