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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敏君追着楊逍進去,卻發現裏面已經備好了熱水,當即脫口而出道:“你要沐浴?”
楊逍擡眼看了看她,單手托起一個木盤,上面擺着一套白底水紅色繡紋的紗裙,踱步過來遞給她,努了努嘴道:“喏。”
丁敏君伸手接過,低頭看了一眼,疑惑地問道:“這是給我的?”
楊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身上穿着的衣裙,似是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淡淡道:“又是血又是油的,你身上那套衣服還能穿嗎?趕緊洗洗換身新的,到時候我再來找你。”
說罷便雙手負在身後走了出去。
丁敏君聞言低頭瞧了瞧,頓時也被上頭發暗的血跡混合着油漬的髒污惡心到了,連忙端着衣服轉到專門用作沐浴的隔間,放下托盤迅速解開身上的衣裙扔到地上。
半透的絹布屏風上影影綽綽地映出了一個曼妙的身姿,裏面很快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洗完後,丁敏君展開楊逍給她拿來的那套衣服穿在身上,卻發現竟是一套形制似宮裙的交領襦裙,鲛紗質地的衣裙用一掌寬的腰封緊緊地束起,勒出一把不盈一握的細腰,寬大的衣袖垂墜至腳踝處,随着走動翩然欲仙。紗裙底下的托盤上還放了一串相似配色的禁步,瑪瑙珠貝被玉線串聯在一塊兒,佩戴在腰上既壓住了裙擺,又在走動之間發出清脆的鳴玉之聲,煞是好聽。
丁敏君也是女子,哪有女子不愛美的?只不過峨眉派多是出家之人,門派中的弟子亦都打扮得極為素淨,再加上身為武林中人,平日裏行走江湖也大多穿些便于行動的衣物,哪裏見到過這種美得跟天上仙女穿的衣裙一樣的裙子?不過這裙子美則美矣,就是相當束手束腳,穿着行動有些不便,也不适合再在身側懸挂佩劍,有些中看不中用。
她稍微有點遺憾地想着。不過既然已經穿在了身上,她也沒打算再脫下來換另一件,來回折騰麻煩的緊,只是不方便用劍而已,她還有金鈴索和冰魄銀針,一般人等依舊近不得她身,更何況楊逍也在,總不會讓她遇到什麽危險。
丁敏君對着房間裏等身長的銅鏡仔細穿戴好,轉身出了隔間,卻見楊逍已經背對着她坐在了桌旁,慢條斯理地泡着茶打發時間。他頸後衣領處的發根還略有些潮濕,身上的袍子也換了套新的,想來也是剛剛沐浴過。
楊逍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放下手中的茶具側過身去,待看到穿了一身白底水紅色宮裝裙,俏生生站在那裏的女子,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豔。
丁敏君平日裏多是穿着峨眉派女弟子制式的衣裙,那滅絕是個早已出家幾十年的老尼姑,衣服自然怎麽素淨怎麽來,也不許門下弟子塗脂抹粉。然則丁敏君其實五官妍麗,并不适合那等清水出芙蓉的妝扮,會讓她整個人顯得寡淡不少,本有七八分的容貌,也硬生生被壓得只剩下五分。現如今只不過是換了一套合适的衣服,便像換了個人似的,明豔照人,令人眼前一亮。
就是挽起的頭發上還空落落的,與那身衣裙不太相符。
楊逍支着下巴想了想,撩起衣袍站起身來,朝她伸出手去。
丁敏君被他毫不遮掩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太自在,見他要來拉自己,連忙把手往後縮了縮,垂下長睫小聲問道:“你做什麽那樣看着我?”
楊逍俯身抓住她想要背在身後的手,在她耳邊低啞地道:“來。”說罷便帶着她來到了窗邊的梳妝臺前,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翻開首飾盒挑挑揀揀了半天,最終拿起一對做工精巧的金步搖錾入她的發間,彎腰對着銅鏡中映出的美人面問道:“怎麽樣,好看嗎?”
丁敏君微微側首,垂墜在耳邊的流蘇輕輕晃動,發出泠泠的響聲。她仰起頭看着他,有些不太确定地問道:“這是……送給我的嗎?”
楊逍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勾唇輕笑,用低沉醇厚的嗓音問她:“喜歡嗎?”
每每聽他用這種語調和聲音說話,丁敏君便總是有些招架不住。她微紅了臉頰,眨了眨眼睛坐正身體,擡起手小心地扶了扶簪在發間的步搖,輕輕垂首抿唇,露出一段白皙纖細的後頸。
楊逍垂眼看着,鼻尖似乎萦繞着一縷鮮花的芬芳,甚至略微帶了點甘甜。他不自覺地繃緊了下颌,突起的喉結上下滑動,忽然感覺到了莫名的幹渴。
……“楊逍?”
似乎是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訊號,丁敏君有些坐立不安,下意識地開口叫了他的名字。
楊逍似是突然回過了神,驀地收回黏着在那片白皙細膩的肌膚上的視線,閉上眼睛深深吐息,不動聲色地說道:“沒什麽。”
丁敏君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重新将視線放在銅鏡中的自己細細打量。
楊逍垂眸看着她的發頂,面上神色未變,背在身後的手卻漸漸握了起來。
好在他的自制力還是值得稱道的,過了片刻,等兩人再回到圓桌旁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甚至還有閑心挽起衣袖給坐在對面的丁敏君演示那一手泡茶的功夫。
燙杯,溫壺,洗茶,沖泡……起手之間行雲流水,極為賞心悅目,不像武林中人,倒像是個世家公子。
丁敏君托腮出神地看着,暗暗猜測他幼時應當出身不俗,也不知道後來遭遇了什麽變故,才會投身明教,還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光明左使。
思忖間,楊逍已經分好茶,一手按着寬大的衣袖,露出一截分明的腕骨,另一只手端着紫砂茶盞放到她面前,微微擡手示意道:“嘗嘗看。”
丁敏君端起茶杯湊近鼻間輕嗅,而後笑着擡眼看他,贊嘆道:“好香。”
楊逍唇角輕揚,左手攏袖虛擋住用三指捏着杯子的右手,微垂着眼簾輕啜慢飲,放下杯子的時候,敲門聲适時地響起。
雕花木門吱呀一聲打開,紅蕪親自端着酒菜走了進來,看到一身白底水紅色紗裙的丁敏君,當即未語先笑,真切地稱贊道:“奴家看的沒錯,姑娘你果真适合這種明豔的裝扮。”
說罷放下酒菜,又對着她的臉左右端詳了一番,倏地眼睛一亮,拉着她的手站起來,複又将她帶到了梳妝臺前,取過螺黛細細地為她描眉,又用妝筆蘸了少許朱砂紅色的胭脂,在她本就微翹的眼尾點上一抹,再仔細塗了同色的口脂。
丁敏君看着鏡子中豔麗妩媚的女子,簡直不敢相信這人竟是自己。這一手點妝之術,當真精妙絕倫。
紅蕪抿唇笑而不語,将她攙起來轉了個身。正好楊逍又泡了壺茶,漫不經心地擡眼看去,卻在一瞬間被攫住了視線,墨玉般的瞳仁深處迅速劃過一抹暗光,繼而沉沉地暈開,深不見底。
他擡手一口飲盡了杯中的茶水緩解喉中再度漫上來的幹渴,吞咽的時候喉結滾動,眼睛卻依舊一錯不錯地緊盯着她。
丁敏君雙頰緋紅,無措地躲閃着他的目光,總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好似變成了被他叼在口中的獵物,随時有可能被拆吃入腹。
她的眼神四下游移,一眼就掃到了在旁邊笑得意味深長的紅蕪,頓時羞窘地清咳一聲,硬着頭皮轉移話題:“對、對了,方才那個小孩的傷怎麽樣了?”
紅蕪用手中的帕子半掩着紅唇,柔聲道:“勞姑娘關心,已經給他處理過了,沒有什麽問題。”
“那就好……”丁敏君安下心來,繼而疑惑道:“這裏怎麽會有這個年紀的孩子呢?”
紅蕪聞言輕嘆了口氣,娓娓道來:“這孩子名叫顧惜朝,是後廚幫工芸娘的兒子,平日裏做些輕省的活計貼補家用。”頓了頓,她繼續說道:“說起這芸娘,也是個可憐人。她原先是對面凝香館的頭牌,年輕的時候美麗不可方物,多少纨绔子弟為了得她青眼一擲千金?可惜遇人不淑,偏偏看上個落魄又負心薄幸的秀才,為了送這情郎上京趕考,連好不容易存夠的贖身銀子都全數拿了出來,日日翹首盼着,結果卻等來了情郎被榜下捉婿,迎娶侍郎千金的消息。可憐芸娘當時已經懷了八個月的身子,一時傷心過度,當即便早産了,拼着命把孩子生下來,自己卻傷了根本,後來又生了場重病,鸨母嫌她若死在館中晦氣,就将她趕了出來。也算是她的造化,生了個有能耐的兒子,萬沒想到當時才不過六歲大的小顧竟能拖着她求到了伶音閣,我心下不忍,就收留了他們母子,請了大夫查看。她到底命不該絕,終是被救了回來,之後就留在了後廚做些幫工的活計。小顧這孩子懂事,知道母親身體不好,小小年紀就攀上攀下地幫着幹活,平日裏從未出過差錯,今天應當是個意外……”
丁敏君聽出了她話中暗暗的維護,心道難不成我還會和個小孩子計較不成?便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轉過頭去看楊逍,卻聽他對紅蕪吩咐道:“明日把那小孩帶到我這裏來。”
紅蕪櫻唇微企,不着痕跡地掩下了眼底的疑惑,點頭應諾:“是。”
丁敏君左右打量着兩人,意外地發現紅蕪從進來後一直未曾落過坐,他們兩個人,一個漫不經心地坐着飲茶,另一個則垂手略帶拘謹地側身侍立着,不像是花樓老板和恩客,倒更像是上下級。
她微微垂下眼簾,密長的睫毛輕顫,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咽下滿腹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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