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離開伶音閣的時候, 丁敏君從馬廄中順手牽走了一匹好馬。多虧了這匹千裏良駒, 除去最初幾天快馬加鞭趕路以外, 哪怕其餘時間走走停停,不過兩個月時間不到, 也已經進入了山西境內。
這日趕路至正午, 豔陽高照, 丁敏君的額頭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嗓子也幹得快要冒煙,正好路邊有個茶寮, 她想了想, 決定先暫時去那裏歇歇腳,等外面日頭收斂些了再繼續上路。
茶寮并不大, 一眼望去也就五六張桌子,除了有一桌上已經背對着門口坐了個身形有些消瘦的黑衣劍客,還被西手邊先她一步進去的一夥江湖人士拖了三張并在一起,正唾沫星子橫飛地高談闊論。丁敏君微微皺了皺眉,挑了一張離他們最遠的桌子坐下, 剛要脫下帷帽招呼老板娘過來,卻忽然聽到那群人提到了一個名字。
一個絡腮胡子的大漢朝另外幾人招了招手, 示意他們湊近些, 聲音卻沒有壓低, 依舊大着嗓子說道:“嘿我說你們聽到了那個消息沒?據說湘南王府出了榜文,重金懸賞明教反賊楊逍的首級,就算沒有腦袋, 哪怕是一條胳膊一條腿,只要能證明是楊逍的物件兒,拿到湘南王府去都有重賞。”
丁敏君聽到這裏,扶着帽沿的手頓了頓,松開重新放到了身旁的佩劍上,輕輕握住。
一個容長臉的瘦子聽後啧啧稱奇,頗為貪婪地說道:“豁,這麽大手筆?這楊逍是做了什麽惹得湘南王府擲下如此血本?”
另一個吊梢眼形容猥瑣的矮子嘿嘿笑了兩聲,做了個略顯下流的手勢,舔着幹裂的嘴唇惡意揣測道:“這楊逍不是自命風流嗎,說不定是他勾了湘南王的小妾,給老王爺戴了綠帽,這才惹來這樁禍事呢?”
聽他說完,其他幾人全都心照不宣地淫.笑起來,仿佛通過這樣帶有桃色的編排,就能真的看成平日裏都不敢正眼去瞧的明教光明左使的笑話一樣。
不過是群無能鼠輩的意.淫而已,就算知道對于楊逍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但确實污到她的耳朵了。
丁敏君冷哼一聲,擡手揮出一道掌風,在那個形容猥瑣的矮子根本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不偏不倚地扇在他的臉上,留下一個鮮紅的掌印,沒一會兒便高高腫起,将他本就不大的眼睛擠成了一條細縫。
那矮子“哎呦”一聲叫喚,立時感覺口中一陣腥甜,呸地吐出一顆還帶着血的牙齒來。莫名其妙被扇了一巴掌,還被打落了牙齒,他當然怒不可遏,立時拍案而起,口齒含糊地狠聲喊道:“是哪個暗算老子?!”說罷賊眼一眯掃過在這個茶寮中歇腳的其他兩個客人,跳過看起來就不好惹的黑衣劍客,鎖定了在他認為比較好欺負的那個女人,當即便舉起手中一尺三寸長的鐵刺遙遙地指着她叫罵:“臭女人,是不是你偷襲的老子?”
“偷襲?”丁敏君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不屑地冷嗤一聲:“就憑你們?”話音未落,她便旋身而起,探手取過正要來上茶的老板娘手中的茶壺,腳尖點地一躍而起,輕飄飄地落在那群人圍坐着的桌面上,出手如電地将未出鞘的劍捅進那個正在叫罵的矮子嘴裏,手腕一轉又崩落了他兩顆門牙,随後高高擡起手臂,将滾燙的茶水沿着劍鞘兜頭澆下,全部灌進那矮子的嘴裏。
凄厲的慘叫聲響起,丁敏君當啷一聲扔掉空了的茶壺,冷笑道:“嘴巴那麽臭,讓姑奶奶好好給你洗洗。”
“找死!”見同伴受傷,絡腮胡子的大漢怒吼一聲一腳踢開坐着的長凳,舉起手中大刀就朝那個突然發難的臭娘們背後砍去,其他幾人也口中不幹不淨地罵着,紛紛抄起家夥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大刀當頭砍落,丁敏君卻仿佛背後生了眼睛一般,驀然旋身避開,足底尚未落到地上,她手中的劍已出鞘,铿地一聲橫擋住沉重的刀身,另一只手握住劍鞘,運起內勁向後用力一捅,重重地撞在另一個企圖偷襲她後心之人的腹部,直将他打得倒飛出去,接連撞碎了兩張空桌後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側頭嘔出一大口鮮血,霎時間冷汗津津,面色慘白,再起不來身。
緊接着她又擡腿一腳踢在那個被她架住了大刀的絡腮胡子腹部,将他也踢得倒飛出去,撞破了茶寮用來遮陽的草簾,重重摔在了外頭的石子路上,騰起一地塵灰。
這幾個人不過是些上不得臺面的鼠輩而已,就會逞逞口頭威風罷了,在她手下都還沒過上幾招便已經跟坨爛泥一樣癱在了地上爬也爬不起來。她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們,冷冷道:“縱使楊逍再怎麽行事詭谲不羁,可他組義軍,抗元廷,于大義上從未有過缺失,你們這些只會蠅營狗茍的鼠輩,還不配提及他的名字!”
說罷轉身将一枚銀錠放在自己方才坐過的那張桌子上用以賠償茶寮的損失,然後頭也不回地拂袖離去。
在她之後,全程八風不動的黑衣劍客也将茶錢放在了桌面上,起身轉過頭來,竟意外的是個身量相當高挑的年輕人,就是臉色蒼白,身形消瘦,似乎不太康健的模樣。
在他離開後又過了半晌,躲在櫃臺後的老板娘才終于起身袅袅娜娜地走了出來,姣好的臉上哪有半分驚恐,只看着就完全不像一個普通人。她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裙,提高聲音往後廚的方向喚道:“當家的,當家的,出來幹活了!”
話音未落,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便已經掀起簾子走了出來,左右兩只蒲扇一樣的大手上各拿了一把剔骨刀,憨笑着叫了一聲:“娘子。”
老板娘抱着手臂,朝地上那群人怒了努嘴,嫌棄地說道:“當家的,快把他們清理出去。”
大漢為了方便體型嬌小的娘子與他說話,一直低垂着腦袋,直到此時,才微微側過臉來,朝他們看了一眼,疑惑地問道:“不做包子了?”
聽到這話,原本還在哀嚎的幾人頓時仿佛被點了啞穴一般齊齊噤聲,一個個臉色變得煞白無比。
恍惚之間,他們才驚恐地意識到,自己許是進了一家做人命買賣的黑店了!
老板娘瞧着他們那吓得都快尿褲子了的慫樣,風情萬種地翻了個白眼輕哼道:“一攤爛泥,剁了喂狗都嫌磕碜,通通拉到後山去埋了當花肥。”
“哎!”
大漢應了一聲,用手撓了撓後腦勺,忠厚老實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憨氣。他也不再多問,提着兩把剔骨刀便朝那群已經吓破了膽的人走去。
……
再說另一邊,那日楊逍在醒來的時候下意識地伸手往旁邊摸去,卻只摸到了已經變得冰冷的被窩。
他倏地睜開眼睛,迅速掃視過整個房間,疑惑地叫了一聲:“……敏君?”然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起先他并沒有太在意,以為丁敏君只是比他起得早了一些而已,還暗暗感嘆着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麽毫無防備過了,然而當他打開衣櫥卻發現裏面特意為她備下的衣裙少了好幾件的時候,他眉心猛地一擰,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來人——”
他倏地轉身,一邊高聲喚人,一邊掀起袍角便匆匆走了出去。
最先跑到他面前的出人意料竟是顧惜朝。
“師父!”他急急地喚道。
楊逍腳步微頓,低頭看着他,略有些不耐地問道:“怎麽了?”
“師父!”顧惜朝仰頭對他說道,“徒兒今日一早在花園裏讀書的時候碰到師娘了,師娘背了個包袱說是有事,便匆匆出門了。”
楊逍微微眯起眼睛,沉聲問道:“什麽時辰?”
顧惜朝垂下眼簾仔細回憶了一番,肯定道:“應當是辰時一刻的樣子。”
現在才不過巳時剛過,楊逍斂下神色迅速推算了一番,想着丁敏君就算是騎馬,以他的輕功應當也追得上。
思及此,他當即拂袖轉頭朝外面走去,然而還沒能等他離開花園,卻見紅蕪腳步匆匆地小跑了進來,見他形容有些倉促的模樣,臉上不由得顯出幾分訝然。
楊逍頭也不回地邊走邊問道:“有什麽事?”
大約是察覺到了他壓抑在心底的急躁,紅蕪不敢多言,一路追着他語速極快地禀報道:“距離揚州最近的一支起義軍首領徐達前來觐見,已經等在會客的雅間裏了。”
聽到這裏,楊逍即将邁出門檻的腳步驟然停下。
如果換成別的事情,他都能一概不理,只管把那個趁他不備又一次逃走了的狡猾姑娘逮住好好教訓一番,可是唯獨這件事——
明教自從教主陽頂天失蹤之後便幾乎分崩離析,雖然各地起義軍依然打着明教的旗號,但其實各自為政,只聽從起義軍首領的命令,就算是他貴為聖教的光明左使,能夠真正如臂指使的,也只有下屬天、地、風、雷四門所統領的光明頂教衆。對于基層前線的義軍來說,他這個左使也只不過是個高高在上的尊號罷了,根本不會歸他所轄。然而明教內部若繼續如同現在一般四分五裂,形如散沙,比起元人的朝廷,也不過就是一群數量比較多點的烏合之衆而已,更遑論完成抗元大業了。
因此首先,必須得統一明教的勢力才行,而如今,契機已到!
楊逍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了起來,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時臉上已只剩下了屬于明教光明左使的責任和威懾,他倏然轉身,拂袖大步往回走去。
紅蕪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肅容緊緊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丁姑娘脾氣暴,但是很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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