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茶茶真的不想和沈執再見面。

并不是分手了,她現在馬上就能不喜歡沈執。

不是輕飄飄的一句我們分手,這些年所有的感情就能消失的幹幹淨淨。

她需要時間,才能慢慢的走出來。

茶茶現在看見沈執,想到的都是一些痛苦的記憶,看着他的側臉好像就回到了那個孤立無援的雪夜。

一遍遍重複當時的記憶,對她而言,太過痛苦。

茶茶轉身要走,沈執卻不肯放她,表面冷冷淡淡,眼睛浮現着血絲,他的動作從來沒有這麽蠻橫粗暴過,用力鉗着她的手腕。

茶茶也很倔強,咬緊牙齒,面無表情掙了掙手腕。

她一動,沈執就更加用力,強勢把她的手腕扣在樓梯間的門板上,“我有話想跟你說。”

茶茶始終低着臉,視線落向地面,“我不想聽。”

沈執安靜幾秒鐘,他長長吐了一口氣,“茶茶,你擡頭看着我。”

茶茶當作沒有聽見。

沈執被她徹底忽視。

她其實不太明白,沈執為什麽還要來找她。

“分手的事情,我不答應。”

“茶茶,我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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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執還說了很多話。

茶茶聽了之後情緒沒多大的變化,只有鼻子微微發酸。

她安安靜靜聽着沈執說話,她不回答,也不給任何反應。

好像她只是一個事不關己的路人,在旁聽別人的事情。

沈執是個性格冷淡但做事非常溫柔的男生,他幾乎從來沒有對茶茶做過這麽粗暴的動作,強迫她擡起臉,和他四目相對。

茶茶實在忍無可忍,擡起手掌在他臉上打了一耳光,她眼中的憎惡,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深愛過很多年的男孩,而是個窮兇惡極的歹徒。

她吐字:“你滾。”

沈執被她這一巴掌打的偏過頭,臉頰火辣辣的疼。

更讓他感覺刺痛的是少女不加遮掩的眼神。

是憎惡。

濕漉漉的眸中夾雜着大部分的痛恨。

她恨他?她言辭激烈讓他滾。

沈執愣住了,她怎麽會恨他呢?

少女的眼睛水潤潤的,她用力咬着齒根,保持表面的平靜。

鋒利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這點疼痛算不上什麽,遠不如心頭的傷疤被沈執一次次撕扯開。

他什麽都不知道。

他什麽都不懂。

他理所當然。

甚至在他看來,他還是無辜的。

他沒有犯下什麽大錯。

沒有出軌,沒有暴力,沒有任何值得被指責诟病的地方。

他,只是,不夠愛他,而已。

茶茶顫抖着擡起眼皮,眼睛裏的水光被她逼退了回去。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委屈求全。

因為喜歡他。

因為太喜歡他了。

什麽都能容忍。

什麽都能退一步。

只有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就可以不在乎那些委屈。

埋在他的懷抱中就可以感覺到很幸福。

茶茶穩住聲線,很小聲地問:“沈執,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沈執沉默之後,真心地說:“我沒有。”

他只是想不通,一件小事,怎麽鬧成這樣。

茶茶望向他的眼睛,她語氣淡淡地說:“那天晚上,我聽見你和他們說的話了。”

沈執反應了很久,都不知道她說的是哪天的晚上?

他想不起來。

他完全不記得。

茶茶不願回憶,每提起一次,每每重新回憶一遍,沈執那些冷漠理性論斷式的字眼都是刀子,割着她的心。

茶茶需要深呼吸,才能平複不平靜的心情,才能讓她胸口那些急切洶湧的情緒緩緩降落。

她又問:“你忘了嗎?就是你去接姜妙顏的那天晚上。”

茶茶趁着他失神的片刻,輕輕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桎梏中掙脫,她的語調很輕柔,娓娓道來,聲音舒緩而又平靜,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你不知道吧,那晚我就站在離你不遠的地方。”

天氣寒冷。

大雪紛飛。

她手腳冰涼,孤立無援站在雪中。

“我一直都聯系不上你,急壞了,傻到去找保安,還差點去報警。”

那麽冷的天。

她哆哆嗦嗦一個人回到學校,只要能想到的人都去聯系了。

她當時沒想過沈執是一走了之。

更擔心他出了意外。

如果可以,茶茶想把那天晚上的所有記憶都一鍵删除,太痛苦了。

如果她什麽都不記得,她還生活在美好的烏托邦裏,她什麽都沒有失去。

可是沈執非要逼她把她最痛苦的一段記憶說出來,抽絲剝繭,不肯放過她。

眼前的男人面色慘白,削瘦的十根手指頭勉強撐着牆壁,高瘦的身軀晃了一下,眩暈感一閃而過。

茶茶看了眼面露痛色的他,接着說:“我回學校的時候已經過了門禁時間,然後很巧,看見你室友出門了,我就跟了過去。”

看見他的背影,高懸在空中的石頭落了地。

她想,他沒事就好。

茶茶說:“那天淩晨下着大雪,我一點都不覺得冷,我站在你身後,我聽見你和他們說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你沒有辦法愛我。”

鈍刀子才磨人。

心上人嘴裏說出來的冷言冷語,比十二月的冬天還要寒冷。

“你不知道我跟你告白的時候有多緊張。”

多麽的期待。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期待本就是一件會遺憾的事情。

她偷偷喜歡他那麽久,像個傻瓜一樣。

“當年,我甚至不是因為想和在一起才要和你告白,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也是被人愛着的。”茶茶的心已經麻木了,她努力心平氣和把這些話都說出來,“就因為我懂事,我聽話,我性格軟,不對,是我軟弱,所以就活該被你當成姜妙顏的替代品,被你當成一個備胎,被你當作調劑心情的犧牲品,是不是?”

就因為她傻她天真。

她不以惡意去揣測他。

所以被利用欺騙。

沈執頭暈目眩,扶着牆壁的骨節響聲清脆,青筋一根根浮現在皮膚表層,他眼尾發紅,不願相信:“你都聽見了嗎?”

茶茶輕輕點頭,“我都聽見了。”

過了一會兒。

茶茶望着他的臉,她說:“夏天的喜歡,在冬天本就該要結束的。”

說完這些深藏在心底、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秘密之後。

那些成千上百倍的痛苦,好像減輕了不少。

雖然茶茶還是無法釋然,提起來還是覺得遺憾和傷心。

但是比起之前,光是想起那段回憶心痛的就快要死掉的情況,好了很多。

茶茶擡起眼睛,更着喉嚨說:“所以請你,不要跟我說要和好的話了,誰知道會不會是第二次的騙局。”

她吸了吸鼻子,兩下兩排牙齒微微顫抖,她咬牙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也請你把我當成一個會傷心難過的人來看待,不要肆無忌憚傷害我,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和好——在茶茶跟他說出分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成為不可能的事情。

十幾年的感情,确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徹底消失。

那麽多年的過去和那麽多的陪伴,也的确難以忘懷。

但這不是沈執用回憶挾持她,讓她和他和好的理由。

茶茶也不會被回憶綁架。

沈執有些透不過氣,胸口沉悶,耳邊嗡嗡嗡聽不清聲音,腦子也一鈍一鈍的疼。

昨晚連着的噩夢,好像在這一刻成了真。

言語成了傷人的利器。

沈執閉着眼睛就能想象到那天晚上她該有多害怕難過。

也難怪那天她在自己面前會哭的撕心裂肺痛哭流涕。

沈執感覺自己被她幾句平淡的敘述挖空了心髒,空蕩蕩的,疼到木然。

樓梯間的門開了又關,茶茶說完這些話就回去上課了。

如遭重擊的沈執神情恍惚,疼的快直不起腰,他扶着欄杆,大口大口的喘氣,眼前視線模糊,他腳下踩空,重重從樓梯上摔了下去,身體在臺階上連滾好幾圈,摔倒在牆根。

沈執倒在地上,身體沒有一處是不疼的,他自暴自棄般倒地不起,過了很久,男人嗓子裏溢出幾聲痛極了悲鳴。

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是他實在忍不住了。

他真的沒想過,把茶茶傷的那麽深。

溫熱的眼淚溢出眼角,他擡起手,捂住眼睛,擋在眼前。

茶茶和沒事人一樣回到教室。

陳心意用眼神詢問她到底怎麽回事?全班人剛剛都看見了。

茶茶想了想,她說:“沒事,我打了他。”

“……”怔住的陳心意立馬給她比了個大拇指,“牛逼,兔子急了還咬人!”

這是一節線性代數課。

老師說的高深莫測,底下的同學宛若在聽天書,困得直點頭。

茶茶則是為數不多認真聽課做筆記的學生之一,下課後她覺得有些累,飯都沒吃,直接回宿舍補覺。

時隔好幾年。

茶茶又夢見了那本小說。

小說裏的男主男配她都夢見過,只除了女主角。

而這一回。

她總算夢見了其中的女性角色。

果然。

是姜妙顏。

自帶美貌光環誰都喜歡她的姜妙顏。

而她呢?

她暫時還沒有看見有自己出現的章節,連姓名都不配擁有。

她終于清醒,她不是光環點滿的甜寵文女主。

茶茶醒來,坐在床上放空雙眼,發了很久的呆。

她想,随便吧。

愛怎麽樣怎麽樣。

早戀都沒有好下場。

她現在只想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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