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為師兄解戰袍[4] (1)

“我也憋不住了。”

“咱們站遠些, 別滋腳上。”雲清淮把姜臨川往後拉了拉。

姜臨川退了幾步,也脫了褲子。

“看誰尿的遠。”雲清淮率先出擊, 姜臨川緊随其後。

兩人戰勢如火如荼,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師弟,你真的很不錯。”雲清淮表示認可。

“師兄,你也不賴。”

兩人相視一笑。

“你們在幹什麽?”背後突然傳來玄微真人的聲音。

姜臨川一驚,猛然收好作案工具。

來了來了他又來了!無處不在的玄微真人又出現了!

“師父, 我們在用童子尿殺鬼。”雲清淮挺直腰板, 一副求誇獎的樣子。

“……”玄微真人沉默。

最近一直有人在窺伺他們, 今天他終于找到了這個人,并将其重傷, 可惜被他逃了, 這會兒找到, 本要帶走審問, 現在突然下不了手。

“可恨……不如将我殺了幹淨, 為何辱我至此?”

那披頭散發的東西忽然發出微弱的聲音。

“師父,他是活的。”雲清淮驚異。

“下次不許夜裏出門,遇到危險怎麽辦?”玄微真人皺眉。

“師父,我們沒找到你, 怕你遇到危險, 才出來看看……”姜臨川關切的望着玄微真人,墨黑的瞳裏滿是信賴和關懷。

“臨川不用給你師兄研墨了,早些休息吧。”玄微真人心裏一軟, 語氣也溫和下來。

“師父,我也是……”

“你再加二十卷。”玄微真人掃了一眼雲清淮,發現他褲子還沒穿好,不忍直視。

“師父,師父,師父……我不知道這是個人啊……師父……我真的不知道……”

雲清淮試圖搶救一下自己,剛要追上去,玄微真人止步,回頭吩咐:

“清淮,把地上那個人弄回去。”

玄微真人看向姜臨川時,宛如春風化雨,聲音無比溫柔,

“臨川,為師牽你,小心些,別踩空了。”

雲清淮愣住。

我也想牽師弟啊!之前來的時候我怎麽沒有想到?不愧是師父,果真聰明睿智!

前頭玄微真人已經牽着姜臨川往回走了。

姜臨川回頭向雲清淮招手。

“師兄,快點走,別落下了。”

雲清淮心裏暖暖的。

嫌棄的看着地上的人,皺眉,勉強找了點幹淨地方,半拖着往山下走。

“真臭!”雲清淮低聲感慨。

被拖行在山路上的人吐了口血,強撐着道:

“你……你……殺了我……吧……”

“會說話怎麽不早點說?”雲清淮嫌棄道。

“……”之前打算伺機而動,偷襲,誰能想到這兩個孩子根本不蹲下來看,反而站得遠遠的,還一起撒尿。

士可殺不可辱。

可恨。

并沒走多遠,很快就回了道觀。

玄微真人潔癖嚴重,讓雲清淮把那人洗洗幹淨。

雲清淮便把人給扒得幹幹淨淨。

至于那點微弱的反抗,被無視。

“師父,好像是個女人,怎麽和我們長得不一樣……”雲清淮驚詫,

玄微真人被引過去看,皺眉道:

“原來是位公公。”

“師父,這就是太監嗎?”姜臨川好奇極了,要探頭去看,被玄微真人捂住眼睛拉到一邊。

“小孩子不要看。”

“臨川,你先回去睡吧。”玄微真人不想讓姜臨川看到血腥畫面。

姜臨川試圖偷看,被玄微真人點穴後抱到床上,還細心的掖好被角。

他豎起耳朵聽,什麽也沒有聽到,沒多久就睡着了。

雲清淮仍然留在那裏,拖着那位公公去野外。

玄微真人幾根銀針下去,那位公公痛苦至極,口不能言,開始掙紮、扭動,雙目爆凸,向雲清淮投以祈求的眼神。

玄微真人神色漠然,淡淡道:

“仔細想想要說什麽,我就給你個痛快。”

“這座山裏有個蛇窟,要是你什麽都不願說,就去給它們加餐,省得我銷屍滅跡。”

雲清淮在旁邊看着,不發一言。

玄微真人不僅內力深厚,還擅長許多偏門。一手飛針刺穴之術,出神入化。

玄微真人愛幹淨,不想被濺一身血,只往人身上最痛苦的位置紮針。

偏偏這樣疼痛,連昏過去都不能。

只至那人意識崩潰,神智模糊,玄微真人問一句,他就答一句。

“主子是誰?”

“不知道。”

“誰派你來的?”

“昭靈公主。”

“讓你做什麽?”

“刺殺姜臨川。”

雲清淮聽到這裏,眼神一凝。

“事成之後如何行事?”玄微真人繼續問。

“回将軍府待命。”

“不成?”

“自盡。”

玄微真人又問了一些細枝末節的事,徹底把這人掏幹淨,才看向雲清淮:

“殺了他。”

玄微真人丢出一把匕首。

雲清淮接過,出鞘,蹲下來。

玄微真人以為他無法下手,便道:

“這只是第一個,往後還會有更多人想要他的命。”

“他們的目标不只是臨川,還有你、我、秦川侯。只要我們松懈片刻,就會有人前仆後繼沖上來。”

“你不殺他,他就殺你。”

“不是,我只是想多捅他幾下。”

雲清淮笑了笑,眼睛微彎,與姜臨川笑起來時的弧度相近,溫和純良,如翩翩君子,手下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握着利刃,刺入對方髒腑。由于玄微真人封了那人的穴道,沒有聲音傳出來,血液噴濺,染紅雲清淮穿的素色道袍。他半張臉上都是零碎的血點,随手拿袖子擦了擦。

“把他的頭割下來,防止詐屍。”玄微真人囑咐。

“我知道了。”

匕首并不順手,雲清淮廢了老大勁,忽然一顫,提着不停滴血的人頭,跑得老遠,稀裏嘩啦吐了起來。

太惡心了。

那種雙手被溫熱液體包裹的感覺,還能感受對方身體的掙紮、顫動,聽到血液加速流動的聲音。

這和殺雞、殺鴨不同。

雲清淮吐了很久,低頭看到自己手裏的人頭,又吐個沒完,也沒丢開。

回頭,玄微真人側坐在附近一顆大樹上,道袍紛飛,恍如仙人。

“師父。”雲清淮有些懼怕,還有些委屈。

“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該擔起重任來。又不是屠戮無辜婦孺,何必放不下?”

“今日尚且有時間讓你吐,來日勿作此态。”

“日後臨川還要上戰場殺敵,那時刀劍無眼,血流漂杵,你生出憐憫之心,只會死的更快,還會拖累己方,屆時,誰來為你收屍?”

“師弟……師弟不用去。我去就好。我去幫姜伯伯打仗。”

雲清淮抹了把眼淚,想不出姜臨川站在血泊裏的樣子。

“你有勇無謀,也就一把子力氣。”玄微真人眼神中有些嫌棄意味。

“那我學兵法。”

“諸法相通,都不能落下。”玄微真人從樹上下來,用瓷瓶倒了一些粉末在那具屍體上。

那是深山地底某種植物,研磨成粉後仍然是活的,一沾血肉就會迅速繁殖,但不能見光,太陽一曬,就融在土裏。這東西在晚上用來處理屍體很方便。

“我知道了。”雲清淮陡然覺得肩頭的擔子重了起來。

他在山上長大,很少下山,也知道秦川侯多次抵禦外敵來犯,戰功赫赫。

可作為秦川侯的獨子,姜臨川卻生活在危機四伏的環境裏。若非如此,秦川侯也不會把姜臨川送來雁蕩山。

外人只說皇恩浩蕩,秦川侯一把年紀,還能尚公主,誰知其中龃龉。

雲清淮跟在玄微真人身後,步子沉重。走到山泉附近,用木桶沖去身上的血跡。他學武已得幾分火候,體質很不錯,便用內力烘幹水汽,秉燭回房,姜臨川已然睡熟,微微皺眉,夢裏也像在生氣。

師弟瘦了一些,來時還有雙下巴,如今清減了,好像高了寸許。

雲清淮蹲在床邊看了會兒,燭淚燙到手才驚醒。

雲清淮心中發狠,以後要把所有試圖傷害師弟的人都殺掉。

……

“昨天那個人是誰派來的?”

“是不是昭靈公主?”

姜臨川一醒就問雲清淮。

“師弟真聰明,正是那女人,壞得很。”雲清淮總是很溫和,第一次在姜臨川面前露出嫌惡的表情。

姜臨川沒說什麽,他曾經和昭靈公主打過照面,沒讓對方占到半點便宜。

姜臨川沒問昨天那人的死活,雲清淮也沒說。

姜臨川洗漱時,雲清淮非常自覺的幫他把被子疊好。

如今姜臨川自己練出了內力,不用玄微真人再引導。玄微真人得空,在邊上教雲清淮學兵法,姜臨川也聽了一耳朵。

等玄微真人教完雲清淮,再教姜臨川醫術。

“明面上是醫術,其實大多是些毒物,調配後可以殺人,也能救人。千萬不可濫用。”

“師父放心吧,我不會對無辜的人下毒。”姜臨川鄭重保證。

玄微真人眼中多了笑意,看姜臨川時總很溫和。

比起姜遠之,姜臨川簡直太讨人喜歡了。難以想像,姜遠之上輩子積了多少德,才生出這麽好一個兒子。京城中那些流言着實可惡,姜臨川這樣乖,怎麽會天天打人呢?

雲清淮背着令他頭大的書,不時看一眼姜臨川。

“師兄,我陪你。”

姜臨川背完他自己的醫書,再背兵法。

雲清淮心中欣慰,師弟對我真好,還特意陪我一起。

同樣的時間,姜臨川看兩遍就能背出來,雲清淮就記住了兩句。

玄微真人眼神漸漸怪異起來,看雲清淮就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兒子。

“清淮,專注些。”

“是。”

姜臨川又背完一本。

雲清淮翻了翻厚厚的書,對自己産生了質疑。在姜臨川來之前,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傻,如今第一次直面真相,心如刀割。

難道我真是個傻子嗎?

“啪。”

戒尺敲在雲清淮手背上,打出一片紅印子。

“又出神。”玄微真人皺眉。

雲清淮繼續背。他不想做個有勇無謀之人。

一整天都被課程擠滿,直到晚上,才有空隙交談。

“那個風月庵,後來怎麽樣了?”

被繁重的學業榨幹所有活力的雲清淮從被子裏露出一個頭,悄悄問姜臨川。

“師父會偷聽我們講話,不講了。”姜臨川也很疲憊。

不管在哪裏都逃不開學習的魔爪,或許這就是生活。

【林霁怨氣值加10】

姜臨川一驚,沒想到玄微真人真的在偷聽!

“真的嗎?不會的,師父又不是那些愛八卦的老太太,怎麽可能聽我們說話呢?”

雲清淮渾不在意。

“師父這樣光風霁月的人,怎麽可以同老太太相比較?師父整日為我們勞心勞力,現在一定休息了吧,我明天要好好表現,不惹師父生氣。”姜臨川義正言辭。

“師父覺少,據說吃了山裏的靈藥,已經有了兩甲子的修為,平時精力充沛,一整晚只睡一兩個時辰。師父看起來什麽都知道,是因為他晚上不睡覺。我們睡覺的時候,師父還在學,所以才這麽厲害。”雲清淮悄悄給姜臨川透玄微真人的底。

“像我,也不算特別笨,只能說一點點笨,算是正常人,以兩條腿的速度在學習。師弟冰雪聰明,以千裏馬的速度學習,而師父,他直接背生雙翼,扶搖直上九萬裏。”雲清淮嘆了口氣。

“師兄,你一點也不笨。你武功很好,學什麽都快。”姜臨川安慰他。

“師父說這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和山裏的熊瞎子一樣。”雲清淮有些喪,有點找不到方向。

“師兄你雖然不像師父那樣完美無暇、文武雙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有自己擅長的地方。”姜臨川繼續給雲清淮灌雞湯。

我們的目标是,養好每一只肥羊,讓肥羊身心健康,全面發展。

在姜臨川的注視下,雲清淮忽然空前膨脹起來,開始揭短:

“其實師父廚藝可差了你知道嗎?”

“我很小就跟師父上山了,只能吃師父做的飯菜。一直不覺得難吃,直到有一天,下山,在一個大嬸家裏吃了一頓,驚為天人,我甚至以為大嬸是隐世的廚神。後來又去酒樓吃了一頓,我又驚為天人……原來那個大嬸不是廚神,只是普通,主要是師父的廚藝太差了,大嬸家裏的豬食我嘗了一口,都比師父做的飯好吃。”

“師父只會煮,什麽都放進鍋裏煮,胡亂加點東西,還讓我吃完。”

“後來我學會了站在凳子上炒菜做飯,總算活下來了……”

“師父還不認識路,每次下山都帶着地圖,我要是不和他一起走,他要問很多人才能找回來。”

姜臨川也不知道玄微真人走沒走,他猜玄微真人沒走。不禁心疼起眉飛色舞的雲清淮。

玄微真人愣是沒出聲,為了以防萬一,姜臨川不時爆誇一頓玄微真人。

雲清淮一直說到姜臨川睡着才停下。

翌日,雲清淮頭頂一碗茶過梅花樁,茶潑了賞戒尺十下。

他跑了數十個來回,微微晃動一下,茶就會潑出來,雙手被打成豬蹄。

晚上,姜臨川給雲清淮的豬蹄手上藥。

雲清淮雙眼亮晶晶的,小聲說:

“師弟你對我真好,師父以前打完我,上藥的時候都用很大勁,說這樣才長記性。”

“你不要說師父的壞話,師父就不會打你了。”姜臨川超小聲。

【林霁怨氣值加10】

嘶!姜臨川心中倒吸一口冷氣。

玄微真人恐怖如斯!竟然每天晚上都聽牆角!這麽小的聲音,他都能聽見。

“師弟多慮了,師父不是這麽陰險小氣的人。”雲清淮爽朗一笑。

姜臨川突然覺得給雲清淮上藥有點浪費,反正明天雲清淮還是要挨打的。

“痛不痛?”姜臨川問。

雲清淮點頭。

“痛你就長點記性。”姜臨川語氣雖兇,卻捧起雲清淮的手,輕輕呼氣。

早點好,早點好。

明天早晨雲清淮還要劈柴燒水做飯。

溫熱的氣息落在掌心,帶來陣陣涼意,疼痛暫且消失。師弟濃密的睫毛垂落,如蝶翼,在雲清淮心中劃出漣漪。

師弟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是很疼惜我的,

“師弟,你對我真好。”雲清淮激動至極,雙目含淚。

姜臨川愣住。

雲清淮未免也太……太……

他不知該怎麽形容,感覺薅羊毛的鐮刀都割不下去了。

一點點細碎的好意,雲清淮都這樣滿足。以後遇上壞人,豈不是被騙得連褲子都不剩?與其被其他壞人騙,還是讓我來親自動手的好,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肥羊不給外人薅。

“師弟,你放心吧,我知道不讓茶水撒出來的訣竅了,我明天一定不會再挨打。”

雲清淮笑容有點小得意。

“師兄,你好厲害啊。”姜臨川從善如流,誇獎雲肥羊。

雲清淮瞬間飄飄然,有點找不着北。

美夢+1+1+1+1……

翌日,雲清淮頂着茶碗,平穩踩過梅花樁,一滴都沒灑出來。

“不錯。臨川試試。”

姜臨川一怔,生活終于要對我這個無辜小貓咪下手了!

“灑一次,戒尺十下,打清淮。”

雲清淮愣住,怎麽師父還是打我?

“不願意?”玄微真人詫異。

“願意願意,我皮糙肉厚,師父打我吧。”雲清淮不在意的擺擺手。

姜臨川沒有雲清淮那種堪稱變态的武學天賦,不僅茶水灑了,連茶碗都摔碎好幾個。

雲清淮雙手雪上加霜,豬蹄變得更加膨脹。

“師父打我吧,不要打師兄。”姜臨川主動伸手。

雲清淮心中無比溫暖。

師弟真的太乖了啊!狗剩乖崽!師兄愛你!

“師父還是打我吧,我都數不清多少了,也不差這幾十下。”

雲清淮挺身而出。

玄微真人見雲清淮的手實在腫,看向姜臨川的手。

這一世姜臨川養尊處優,就算來山上住,也沒有幹什麽活,一切都由雲清淮承包。雙手伸出,十指修長,肌膚白皙瑩潤,仿佛美玉雕成,漂亮的不像話,而且柔若無骨,玄微真人根本無法狠下心打下去。

“念在你們師兄弟情深,今日揭過。清淮的書要抓緊抄,否則這半年就別想下山。”

“多謝師父。”

雲清淮雙手包裹成厚厚的饅頭樣,姜臨川切菜,做飯,雲清淮用腳夾着柴火,艱難往竈裏塞,看起來就像個殘疾人。

“我來。”玄微真人突然出現。

“不了不了,這種事還是我來吧。”雲清淮沒法眼睜睜看着玄微真人燒火。

并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讓玄微真人這種“人間谪仙人”燒火,而是因為玄微真人根本就是個廚房破壞王,連火也不會燒,指不定會把竈給炸了。

雲清淮繼續用腳燒火。

姜臨川略有些生疏,味道有的鹹有的淡,但沒有超出正常水平太多,雲清淮連連誇贊,玄微真人這種平時惜字如金的人也說了聲不錯。

“君子遠庖廚,以後這種事還是交給我吧。”

“師兄你不是君子?”姜臨川覺得雲清淮比自己更像個君子。

“不是,臨川是小君子,我是匹夫。”雲清淮眉眼彎彎,笑意溫煦。

“師兄長得這樣好看,當然是君子。那種五大三粗,呆頭呆腦,像我家那個老兔崽子那樣的,才是匹夫。”

【姜遠之怨氣值加80】

【姜遠之怨氣值加60】

【姜遠之怨氣值加90】

……

姜臨川一驚,老兔崽子什麽時候來的?怎麽和玄微真人一樣,也開始偷聽了,這是什麽習慣?感覺得不到保障,有被冒犯到。

連夜趕路,打算看看兒子的姜遠之站在門口,心如死灰。

不就是兒子嗎?不要了。

“師弟,你做的這碗竹筍炒肉真好吃。”雲清淮舀了一大勺,小小吃了一口,再扒一大口飯。就是有些鹹。

什麽?

姜遠之心中一驚!

兒子下廚了!兒子做了吃的東西!我兒子居然學會做菜了!

我從來沒吃過一點苦的兒子,到底遭受了什麽?是不是因為天天調皮被玄微管教得太狠,才會下廚?

兒子做的菜什麽味道?我也想嘗一口!

姜遠之打開門。

屋中三人提着筷子,端着碗,表情一致,看着姜遠之。

滿臉寫着“你來幹什麽”。

“都在啊,吃着呢。”姜遠之哈哈一笑。

“要喝茶嗎?自己倒。”姜臨川下巴一擡,眼神掃向茶壺,那是昨天晚上的茶,還沒來得及倒掉。想必姜遠之趕路很辛苦,又爬這麽高的山,非常熱吧,喝點涼茶正好。

姜遠之心中太欣慰了。

小兔崽子居然會主動提醒自己喝茶!

而且也比他想像的好多了。

姜遠之本來以為兒子會頂着一張豬頭臉,鼻青臉腫,眼神兇狠,随時都會跳起來咬人,沒想到還是和京中一樣白嫩可愛,看起來變乖了不少。

看看那表情,端着碗,多乖巧,多讨人喜歡。

“師父吃菜。”

姜臨川用公筷給玄微真人夾了一筷子青菜。就這碗菜味道最正常,不鹹不淡。

【雲清淮怨氣值加10】

師弟怎麽不給我夾?

雲清淮瞄向青菜,雙手包裹起來,握着勺子,微微顫抖,弱小可憐又無助。

“師兄吃菜。”姜臨川也給他夾了一筷子。

雲清淮瞬間眉開眼笑。

“咳咳。”姜遠之咳嗽兩聲,怕姜臨川不懂,主動說:

“我昨天晚上晚飯都沒吃飯,連夜趕路過來……”

“是準備給我還錢嗎?”姜臨川左手拇指和食指相觸,微微搓動。

“這……咱們是一家人,提什麽錢不錢。”姜遠之瞬間拘謹起來。

“哦,想吃飯,自己去盛。”姜臨川營業的笑容瞬間消失,表情冷淡下來。

這一刻,玄微真人和雲清淮心裏都有種詭異的舒爽感,并且有種痛罵姜遠之的沖動。

你看看,你瞧瞧,臨川是個多麽好的孩子,以前都被你帶成什麽樣了!

姜遠之也不生氣,非常自覺,選了一個最大的碗。

嘿嘿!嘗嘗兒子做的飯!看誰搶得過我!

玄微真人對于姜遠之的沙雕行為不置一言。

反正姜臨川住在山上,以後還吃得到。

姜遠之吃過宮中禦廚做的菜,也在行軍打仗過程中吃過石頭一樣硬的幹糧,啃過草根樹皮,卻在今日,吃到了人生中最圓滿的一頓飯。

即使味道不怎麽樣,姜遠之還是很投入,風卷殘雲般把碗裏的飯菜吃得一幹二淨。

姜臨川露出老父親看傻兒子的慈愛眼神,姜遠之毫無所覺。

玄微真人愈發憐惜姜臨川,瞧,攤上一個不靠譜的傻爹,日子是多麽難過啊。

“我去洗碗。”姜臨川起身,姜遠之立馬蹿起來,連忙道:

“我來我來。”

姜遠之沒有姜臨川說的那麽誇張,“五大三粗”,“呆頭呆腦”,其實是個身長八尺的昂藏男兒,身形高大壯實,面容俊美陽剛,不說話時,不怒自威,淵渟岳峙,當得起秦川侯之位。一說話就透出幾分不着調,從來沒有身為長輩的樣子,十分不羁,言笑由心,豪爽風流。

他把碗洗幹淨,去山上砍了幾根竹子,削成竹篾,編制竹籃、竹椅、竹框。

“你這麽遠來一趟就是為了做幾個籃子?”姜臨川在邊上打下手,姜遠之用竹子編了一只小狗給姜臨川玩。

“京中太悶了,出來透透氣。”姜遠之頭也不擡,繼續給雲清淮編小狗。

“這日子要挨到什麽時候才算完。”

姜臨川捧着下巴,長長嘆了口氣。

“陛下要和戎夏議和了。”姜遠之編小狗的手頓了頓。

“百十年的血仇,豈能輕易放下?戎夏狼子野心,反複無常,陛下要是相信他們的話,遲早會被吃的連骨頭也不剩。”姜臨川漫不經心。

“我們都知道這個道理,陛下不知道。”

“人傻自有天收。”姜臨川并不放在心上。

姜遠之經歷了不少大風大浪,這點事還打不倒他。

“我聽玄微說有人要刺殺你,怕你吓到,特意過來看看。”

“有師父在,你放心吧。”姜臨川笑了笑。

姜遠之心裏巨酸。

呵,就知道師父師父師父,不知道親父嗎!

“我帶了個人過來,以後會暗中保護你。”

“平時你不用管他,遇到危險時他會出來。”

姜遠之向林間招了招手。

“姜承影見過少主。”

一道黑影閃出,單膝跪在姜臨川跟前。

那人看上去二十七八,面容普通,過目即忘,神色冰冷麻木,一舉一動幹練有力,身法更是如同鬼魅。

“除非少主遇到生命危險,我不會出現。”

“其他事少主需要我做時,叫一聲承影即可。”

“影叔,你起來吧。”

姜承影微微皺眉,冷聲道:

“少主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承影,你起來吧。你比臨川大,他叫你一聲叔也使得。”姜遠之擡手。

“是。”姜承影這才起身,重新歸入山林,瞬間消失無影。

“給我你怎麽辦?”姜臨川擡頭,看向姜遠之。

“喲,你還知道擔心我?”姜遠之不禁笑了。

“沒有,我怕我的銀票要不回來。”姜臨川扭頭,不想看姜遠之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他手裏還握着竹編小狗,忘了放。他不喜歡這麽幼稚的玩具,但有種東西叫“你爹覺得你會喜歡”。

“你別擔心,保護你爹的人多着呢。我要走了,你在山上聽師父的話,好好和你師兄相處,下回有空再來看你。”

姜遠之離開前,猛然把手放在姜臨川頭頂,一陣搓揉,直到姜臨川的道士頭被捏成雞窩狀,才猛然松手,運起輕功,消散得無影無蹤。

由于雲清淮的手不方便動,不能給姜臨川梳頭了,玄微真人親自動手,給姜臨川梳了一個漂亮的道士頭,最後他還伸指彈了兩下,滿意道:

“不錯。”

居然有點小俏皮。

姜臨川差點以為玄微真人被人掉包了。

到了練梅花樁的時候,玄微真人親自在姜臨川頭頂放上茶碗,姜臨川便驚覺,玄微真人還是那個玄微真人。

雲清淮不能替打,姜臨川親自上陣。

玄微真人覺得不能厚此薄彼,終究還是對姜臨川動了手。

戒尺打下去——

“啊!”

姜臨川、玄微真人同時把視線投向雲清淮。

“我看着疼,太疼了。”

雲清淮心痛得不能呼吸。

他不能想像姜臨川的手被打腫後的樣子。

玄微真人繼續罰姜臨川,戒尺落得極輕。

姜臨川其實并沒有什麽感覺,他倒被雲清淮那一嗓子給吓到了。

雲清淮目瞪狗呆。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假師父。

小師弟的手是手,我的手是豬手。

雲清淮悲從中來,又想到姜臨川不會那麽痛,悲喜交加,心情複雜。

“下次努力。”

“臨川先天不足,不能和你比,為師便罰得輕些。”

“師父,我知道的,我也覺得應該這樣。但我感覺我的腦子有點先天不足,書能不能少抄一點?”

“敢讨價還價,再加十卷。”玄微真人冷笑。

忽來一陣無情棒,打得雲清淮超級喪。

“師父,我可以幫師兄抄嗎?”姜臨川仰頭問。

雲清淮心裏瞬間樂開了花,啊啊啊啊啊!乖崽!果然師兄沒有白疼你啊!

“可以,不能比他抄得多,你順便帶他好好練一下字,下次我就不用戒尺罰了,你們有個心理準備。”

“謝師父通融。”

姜臨川抱拳,一臉正氣,玄微真人頓時心中溫軟。

臨川是個多麽好的孩子啊。

姜遠之上輩子怕是做了無數好事。

雲清淮努力用內力滋養自己的雙手,希望能讓手早點好,別讓師弟做粗活。

師弟家裏什麽條件?

那可是手握實權的公侯之家,又只有師弟這個獨苗。自小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知多嬌氣。來山裏這麽久,師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苦,一句累,心裏有委屈怕也咽下去了,說不定晚上蒙在被窩裏悄悄落淚……

想到這裏,雲清淮心都化了。

他要早點好,告訴師弟怎麽過梅花樁,怎麽把輕功練好,再跟着師弟學練字。

其實姜臨川主動幫雲清淮抄經,是為了下山。

他的怨氣值不太夠用了。

山裏刷不到太多,雲清淮和玄微真人都是不能下狠手的肥羊。

承影更不用說。知道自己有只肥羊,卻不知道肥羊在哪,可以稱承影為“薛定谔的肥羊”。

姜臨川再次詢問系統。

【id:大王八 怨氣值:3680 等級:1】

即使今天姜遠之補充了一些,也只剩三千多了。

晚上,姜臨川悄悄說:

“師兄,我想下山玩。”

“放心吧師弟,包在我身上,就算師父不同意,我也能帶你悄悄溜下去。”

【林霁怨氣值加5】

姜臨川幽幽一嘆。

師父你是魔鬼嗎?

難道你是傳說中的壁虎?

你晚上不睡覺的嗎?你聽力這麽好每天不嫌吵鬧嗎?能聽到螞蟻打架,小鳥破殼嗎?

姜臨川心中思緒萬千,嘴上卻義正言辭道:

“師兄,我們怎麽能瞞着師父下山呢?師父那麽好,要是我們不見了,他一定會擔心的。我們不能做不孝子孫,讓師父牽腸挂肚。到了下山的日子,只要我們完成了功課,師父一定會讓我們下去的。”

“書還有那麽多,我抄得很慢。”雲清淮沮喪道。

“沒關系,我和師兄一起抄,很快就能抄完。”

“師弟,你對我太好了,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師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都給你做到。”

“真的嗎?”姜臨川小聲問。

“真的。我雲清淮一言九鼎,說一不二,來,拉勾。”雲清淮悶在被窩裏,伸出一只手。

“師兄快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姜臨川也伸手,與他拉勾。

玄微真人結束今天的偷聽,心滿意足。

看來臨川想下山玩一玩,小孩子憋久了也不好,到時候就算他倆抄不完,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他們下去。

又是新的一天,雲清淮的豬蹄好了許多,已經能用手幫姜臨川燒火了。

有玄微真人做的特效藥膏,又有內力滋養,想來明天就能好得差不多。

又是頂茶碗過梅花樁失敗的一天,有進步,茶水灑了,茶碗沒碎。

姜臨川甚至有種錯覺,要是他保持這種身手,去現代世界,靠雜耍也能養活自己。

晚上,雲清淮在燈下給姜臨川補褲子。

今天跨樁的動作太大,姜臨川長高了,褲裆便裂了口。

雲清淮胖手穿不了針,針是姜臨川穿的。

雲清淮動作十分靈活,堪稱全神貫注。針腳細密整齊,讓人頓生欽佩之心。

“以前都是師父補,有次我早上起來穿褲子,褲腳伸不出去,脫掉一看,原來是師父把褲腳給縫死了!”

姜臨川笑起來。

雲清淮又問,

“師弟喜歡什麽圖案嗎?我還會繡花,以前師父讓我練一種針法,我天天繡花蝴蝶,後來那些帕子都賣掉了,還賺了一點錢。”

“蝴蝶、牡丹、月季,我都會。鳳凰太複雜了,山裏線不夠……”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喜歡簡單一點的。”姜臨川婉拒。

正在偷聽的玄微真人想,是了,針法,正好讓臨川學針法,上次那個鬼鬼祟祟的太監便使得一手好針法,太監用的那套針也不錯,玄微真人還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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