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

早上拉開窗簾，入眼一片白茫茫，今年的初雪竟然來得這麽早。外面的景致很美，可是一想到葉凜，心情又變得有點憂郁。路北然想不通，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惹人厭煩了呢？

他走出房間，盯着隔壁房門看了許久，還是沒能鼓起勇氣敲門，一個人先去了片場。

葉凜出門的時候是下午。

雪越下越大，一些沒事的主演和群演們正在一片空曠的場地上玩雪，生活也許忙碌艱辛，但在大自然的饋贈裏，難得也能有些這樣童心未泯的時刻。

葉凜從人群中穿過去的時候，路北然就乖巧地坐在不遠處的臺階上，正在專注看着衆人打雪仗堆雪人。

小沒良心的。

看着路北然微微彎起的眼角和唇角，葉凜的心奇異地柔軟下來，那一刻明白了自己這些天為什麽那麽難受，都是因為，這個人不是他的。

他想在對方身上打上獨屬于自己的标簽，想讓那人所有的溫柔都只對他，想在別人靠近那人的時候可以名正言順地擋開，想光明正大地吃醋等着對方來哄自己。

心裏有顆種子破土而出，而那顆種子，或許已經埋了很久。

葉凜彎腰捧起一捧雪。

突然感覺小腿上被什麽東西砸到，吓了一跳，路北然低頭看到一個小雪球順着他的腿滑落到地面，摔碎了。

他擡起頭，看見葉凜帶着一絲笑意的眉眼正在望着他。

凜冽的空氣進入胸腔，胸口的郁結散去，心情瞬間好了起來。路北然伸手在地面撈起一把雪捏緊，笑着丢了過去。

接着，李桂圓看到那兩個人開始幼稚地互毆，好在其他人也在玩雪，沒有注意到這邊你追我趕、基情滿滿的場面。

李桂圓和王姐不約而同對視一眼，覺得跟了兩個幼稚鬼，真糟心。

玩了好一會，路北然氣喘籲籲地擺手，“不來了不來了。”

Advertisement

葉凜走過去問，“開心嗎？”

太好了，葉凜終于又跟他說話了。

“開心……”路北然糾結了兩秒，還是沒忍住，“你這兩天，怎麽不理我了。”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語氣裏好像帶了一絲委屈。真沒出息啊，好像在撒嬌一樣。

葉凜心中一動，小路原來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可能只是不好意思來找他，頓時有點小雀躍，責怪起自己瞎鬧脾氣，浪費了好幾天相處的時光。

“我只是有些事情沒想明白，跟你沒關系。”

沒想明白自己只是喜歡上了人家而已。畢竟單身了二十五年，之前一直貪玩，甚至搞不清自己是直是彎，以至于情窦初開了還不明白那種感覺就是喜歡。

“真的嗎？”路北然眼睛裏有光閃了閃。

葉凜輕笑，把對方發梢上沾的一點雪拂掉，“真的。”

于是持續了幾天單方面冷戰宣告結束，葉凜變回在片場罩着小路的大哥，只可惜，馬上就要領盒飯了。

葉凜殺青前的最後一場戲，鄭敖戰死沙場。

鄭敖和宋珣，一對昔日的好友，戰場相見，卻成為了敵人。

宋珣是坐鎮敵方陣營，足智多謀的軍師，而鄭敖則骁勇善戰，親自領兵上戰場殺敵。

這一場戰争，在宋珣的出謀劃策下，敵國大獲全勝。

宋珣聽聞戰争勝利的消息，以為自己會高興會激動，實際上卻悵然若失。在得知鄭敖戰死沙場的消息時，他瘋了一般跑出營帳，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看到了昔日好友的屍身。

宋珣腳步虛浮，一步一步慢慢走過去，脫力般地跪坐在地上。

他将鄭敖死不瞑目的屍身抱在懷裏，艱難地伸出手，把鄭敖的眼皮合上。

宋珣嘴唇顫抖，嗫嚅道，“對不起……對不起……”

鏡頭漸漸切遠，拍下路北然肩膀微微顫動的背影。

随着導演一聲“卡”，葉凜睜開雙眼，入目的是一張布滿淚痕的小臉。

路北然此時情緒還沒收住，眼裏蒙着一層水光，鼻尖和臉頰微微泛紅，一副哭得楚楚可憐的模樣。

葉凜：可愛，想……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撫上那張白皙的臉蛋，想擦掉上面的淚水。

路北然愣住，随後輕輕推了一把還賴在他懷裏的人，“快起來，地上冷。”

葉凜意猶未盡地收回手，從地上爬起來，一伸手，把路北然也拉了起來。

“殺青快樂。”

說這話的時候，路北然微笑着，眼尾紅紅的，臉上還挂着淚痕。

心髒不争氣地又被擊中，葉凜嘆了口氣，心說，一點都不快樂，剛搞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要分開，好舍不得啊。小路這麽可愛，真想每天都見到。

可惜徐麗給他接的一個拍攝工作是無縫銜接，縱有千般不舍，也得離開劇組回去幹活。

————————————————

葉凜心不在焉地回去工作，一想起路北然敬業又認真的樣子，也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晚上回到家，想到隔壁房子裏此時空無一人，心裏空落落的。

打開微博，先上路北然的單人超話保存一波粉絲放出的美圖。

再上兩個人的cp超話看看有沒有什麽漏掉的糖。

最後用搜羅到的素材剪一段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發布出去。

做完這些，面朝隔壁方向的牆壁，躺進被窩孤獨寂寞冷。葉凜想，自己真的完了。

不過壞心情沒持續多久，在刷到一張倒着的圖片時，他騰地一下坐起來，霍，想不到還有這種好東西。

博主筆力了得，細節描寫十分到位，葉凜在腦海裏稍微幻想一下路北然那個樣子就受不了了，沒忍住做了點不好的事。

做完之後還恬不知恥地跟YY對象發“晚安”。

————————————————

路北然比葉凜晚一個多禮拜殺青。一大早就收到他的微信，【小路幾點到機場，我今天沒工作，去接你。】

葉凜殺青了一個多禮拜，路北然都沒感覺到兩個人分開了，因為葉凜每天都給他發微信，就連關系特別好的慕青都沒發這麽勤快，葉凜真的很熱情。

路北然：【謝謝，但是趙哥叫車來接我了。】

葉凜：【好，那我在家等你。回來一起吃飯吧。】

在家等你。

盡管知道葉凜說的是他自己家，路北然還是被這句話所描繪出來的情景戳中心窩。他從來沒有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如果有人在家裏等他，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呢，他想象不到，只覺得應該是踏實又幸福。

他站在葉凜家門外剛要伸手敲門，聽見裏面傳來咔吱咔吱的聲響，像是桌椅和地板摩擦的聲音。

裏面在幹嘛？路北然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還是輕輕敲了幾下。

又是一陣桌椅板凳摩擦移位的聲音，門開了。

房間裏傳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葉凜臉上帶着口罩，他跨出門，推着路北然往後走，“站遠一點，我噴了殺蟲劑。”

路北然捂住鼻子，“你噴了多少啊？”

“沒多少，”葉凜晃晃手裏的殺蟲劑，聽聲音已經快空了，“就這一瓶。”

這也叫沒多少？路北然說，“你家裏有什麽蟲子？”而且變異成怪獸了嗎，至于用這麽多殺蟲劑？

葉凜剛要開口，餘光突然看到地上有東西一閃而過，到嘴邊的話變成一聲低呼。

路北然眼疾腳快，一腳踩了過去。

然後才反應過來，葉凜此刻貼在他背後，雙手放在他的腰上。

“噗。”路北然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蟑螂踩死了，你別怕。”

葉凜還是沒有松手，語氣有些愠怒，“你笑話我？”怕蟲子這件事一直是他一個弱點，感覺娘們兮兮的。

“不是，”路北然扒開放在他腰間的手，“我沒笑你，我怕癢。”

葉凜摘下口罩，在自己家門口吸吸鼻子，“味真大，能不能去你家呆會啊。”

路北然欣然應允，“好啊。”

葉凜第三次登堂入室，一點也不拘束，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他仔細看着路北然，感覺一個多禮拜沒見，小路更好看了，越看越喜歡。

路北然打開行李箱，從裏面掏出一個挂件，“我在古鎮買的，送給你。”

“真可愛，我喜歡。”想不到還有意外之喜，葉凜咧嘴傻樂，把挂件拿在手上左看右看，仔細端詳了一會，然後挂在鑰匙上。

葉凜劍眉星目，不笑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有攻擊性，笑起來的時候卻特別爽朗，路北然被他的笑容晃到了眼，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腦子裏控制不住地冒出一個念頭，葉凜真的好帥啊，像是寶劍入鞘那種鋒利的好看。

路北然心跳加速，故作鎮定道，“我出去買點菜，你先看會電視。”

葉凜把視線從小挂件上收回，“自己做多累啊，你剛回來，多休息休息。我們出去吃吧，或者點外賣。”

路北然說，“沒關系，我做飯很快的。”

葉凜當然也想念他的手藝，“行。你說需要什麽，我出去買。”

“不用，你坐着，我去買就行。”

葉凜不容置疑，“就給我個機會吧，我也不能老吃白飯啊是不是。”

路北然不再推辭，在便簽上寫了幾種需要的食材，“你有忌口的嗎？蒜吃嗎？”

葉凜：“沒有，只要是你做的，我什麽都吃。”

路北然被這句話逗得笑了起來。

葉凜回來的時候，路北然已經把行李箱的東西整理好。他接過葉凜手裏的袋子，驚訝道，“你怎麽買了這麽多？”

葉凜說，“不多，吃不完的放在冰箱裏，這幾天你不是休假嗎。”

“好吧，謝謝你。”路北然從袋子裏挑出一些，剩下的放進冰箱，“我去做飯了，你随便坐，不過我家也沒什麽玩的。”

葉凜跟進廚房，“我幫你洗菜啊。”

路北然推他出門，“不用啦，廚房這麽小，我們兩個太擠了。”

葉凜被趕了出來，坐在餐桌邊往廚房裏看。路北然做菜很熟練，紮着圍裙，在小廚房裏忙忙碌碌。

葉凜感覺這個場景充滿幸福感，微笑的嘴角根本停不下來。自己眼光太好了吧，小路真是賢惠。

路北然做了蒜香排骨，土豆片和小青菜，還有一大碗豆腐湯，普通的家常菜，卻又香又好看，看着就很有食欲。

路北然剛要動筷子，葉凜突然說，“等一下！”

路北然茫然，“怎麽了？”

葉凜拿起手機，“讓我先拍張照。”

路北然好笑地想，怎麽跟個女孩子似的，吃飯前還要拍照。葉凜想，姐妹們，今天又有糖了。

拍完照，終于可以開吃，葉凜夾起一塊排骨放進嘴裏，眼睛一亮。

路北然期待地問，“好吃嗎？”

“好吃。”葉凜狂點頭，太好吃了，外酥裏嫩，咬一口還能看見裏面的汁水。

路北然笑了，眼睛彎彎的，“那你多吃點。”

吃完葉凜又不死心地想洗碗，路北然想到上次他用掉了半瓶洗潔精，說什麽也不同意。

路北然洗碗，葉凜非要擠在廚房，靠在一邊玩手機。

他給那一桌菜加了濾鏡，手機遞到路北然面前，“我要發微博，可以艾特你嗎？”

路北然手一頓，“可以是可以，你經紀人不會有意見嗎？”

葉凜沒明白他的意思，吊兒郎當地說，“我自己發條微博，她能有什麽意見？”

路北然沉默了一會，小聲說，“你不是說不想跟我……賣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