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歡送會

夜深了，繁華都市的燈火永不熄滅，持續地燃燒着。

起風了，吹散白日裏燥熱的溫度，卷着狂風，亟待暴雨。

晾在陽臺上的衣物被拉扯的搖搖晃晃，大有乘風而去的趨勢。周氓拿着收衣杆，正仰着脖子一個個戳，還要防止風随時把衣服刮跑。他穿着寬大的短褲和T恤，狂風把衣服都吹的貼在他身上，連着他垂到耳際的頭發都吹立起來，在頭頂狂魔亂舞。

英俊剛從浴室出來，肩膀上搭着圍巾跑進屋，搓着手臂一邊嘟囔冷。

周氓抱着一捧衣物從陽臺進來，用力的拉上門。不小心把手指壓了，疼的他嗷了一聲。英俊跑過來抓着他壓疼的手指，呼呼吹了兩口含進嘴裏。

周氓不好意思地推開他，将衣服放在床上一件件疊好。英俊坐在他面前擦頭發，周氓擡頭看了一眼英俊已經快要長到下巴的卷發，說：“明天帶你去剪頭發吧。”

英俊卻搖搖頭，“NO。”

“為什麽？”

“因為這樣帥。”英俊一本正經的說道。

周氓笑了一下，英俊不想剪他也不強迫。他把疊好的衣物都放進箱子裏，英俊看着那一個大大的旅行箱，眨了眨眼睛。

“周氓，我們要走嗎？”

“嗯。”周氓蹲在地上整理箱子，“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啊？”

“你是我老婆，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英俊說道。

周氓手裏的動作停下，擡頭看着英俊。

英俊一臉我說的不對嗎看着他。

周氓笑了一下，繼續收拾東西。

“接下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沒有經濟來源，我們要去外面租房子，還要去找工作……”

英俊高興地說：“單獨租房子好啊好啊，這樣以後就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了。我可以出去工作，我會養活你的。”

周氓笑起來。

他的心裏現在一片沉靜。他已經決定了，離開大寶鑒。他絕不會讓英俊在這裏呆三年，那樣英俊的一輩子就毀了。雖然現在形勢不明朗，不能去他夢想中的al，但是他們可以先出去租房子，然後再去聯系別的娛樂公司，等待合适的機會。

這不是個容易的行為，這樣一來他們就失去了經濟來源，而且有極大的可能會遭到大寶鑒的不滿和阻攔。再說，現在經濟形勢不明朗，機會也不是那麽容易有的。A城每天有成百上千的年輕人在跟他們競争，這條路雖然不是你死我活，但也是九死一生。稍有不慎，亦或就在泥濘的河流裏不得翻身。

然而如果因此而停滞不前，卻又徹底浪費了這大好時光。周氓今年二十七，他已經虛度了很多時間。現在他及時醒悟，總該去為自己奮鬥更好的人生。不管最後成功與否，至少他曾努力奮鬥過。更何況，至少……

周氓回過頭去看，狹窄的床鋪上盤腿坐着的俊美青年正在對着鏡子給自己卷頭發抹香香，一臉無憂無慮的純真模樣。好像這世界上所有的煩心事到了他那裏，他都不覺得煩心。他依然開心着，笑着，認真的生活着。

至少，有這樣一個人陪着，前路縱然渺茫，也不負此生了吧。

雖然有時候有點智障。哈。周氓笑起來。

英俊立馬發現了他偷笑，護手霜啪在床上，“啊，你偷笑我！”

“沒啊。”周氓挑挑眉，說道。

“有！說，你是不是又在笑我！”英俊不依不撓，跳下床來抓起周氓的雙手，要他招供。

“真的沒有啦。”周氓笑起來，英俊像一只大型犬撲上來把他往地板上按。

“你就是在笑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是智障了！”

“你自己說的智障，我可從來沒說過……哈哈哈哈……不要撓……滾開啦……”

兩人在地板上滾做一團，英俊整個人擠到周氓雙腿間壓住他，一手抓着周氓的兩只手腕壓在頭頂，另一只手伸進周氓的T恤裏撓他癢癢，周氓一邊笑一邊渾身亂扭，腿腳亂蹬，笑的喘不過氣來。

“诶周哥吹風在不在你們……”門被推開，小綠一臉麻木地看着地板上姿勢極其那啥的兩人，“我來拿吹風，謝謝。”

“自己拿。”英俊不撒手不起身，整個人趴在周氓身上。

小綠搖搖頭，拿着櫃子上的吹風走人：“現在的年輕人啊，一言不合就開車吶。”

等小綠關門走後，英俊低頭就去親周氓。周氓躲開了，一邊笑一邊推開他，“別鬧了。”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自己求我。”英俊一挑眉，酷酷地說道。

“到那一天再說。”周氓翻起身來，拉了拉寬松的短褲，繼續在屋裏晃蕩收拾東西。

英俊生着悶氣，沒過一分鐘就又喜笑顏開地打開筆電在網上搜索家具。

“周氓周氓，我們買這張床怎麽樣？豪華版的kingsize诶！我下訂單咯！哎哎等一下我們房子要租在哪兒？要不幹脆買一套吧？我先來看看房子啊，嗯我看看，這兒有莊園……不用那麽大，咱們倆一百多平米的小別墅就夠了。不過這個沒有草坪，不行我需要草坪，我每天要做禱告，最好是後面有條河流就更好了……”

周氓前面還想說點什麽，但聽到後面就直接面無表情的默默地走開了。

所以，不是智障是什麽啊。

周氓要離開大寶鑒的消息很快引起了諸多的反應，袁大漢和小綠自然是很舍不得，其他同事紛紛也來問候。畢竟周氓在大寶鑒呆了四年，差不多算是這裏面最老的員工，而且又是托尼的得力助手。最重要的是他人背景單純，大寶鑒的老牌員工又很多都是有黑社會背景的。而周氓是這諸多經紀人中最老實，最不會坑人的一個。大家都喊他周哥，有什麽不懂的都會問他，找他幫忙也比較靠譜。現在周氓要走了，大家還給他辦了歡送會。周氓不好拒絕，于是自己掏腰包，在外面包了一個場子請大家吃飯。

“大家吃好喝好，這頓算我的。”晚間的飯桌上，周氓端起酒杯跟衆人敬酒：“這麽多年，多虧了大家的照顧，我才能走到今日。這杯酒我先幹為敬。”

“什麽啊周哥，都是你照顧我們啊！”

“對啊周哥，你人那麽好，你走了以後我們這些新人可怎麽辦啊？”

周氓喝完酒笑了笑，“你們可以相互扶持嘛。A城這個地方，新人最開始就單打獨鬥很難混出來的。”

“那周哥你還要走？”

“诶，你也不看看周哥帶走的是什麽人？那可是英俊啊！”

“對啊！英俊這麽優秀，四大家還不得搶着要啊！”

“英俊，你以後可要照顧好周哥啊，不許欺負他聽到沒有？不然我們會找你算賬的！”

幾個年輕人跑來敬酒，英俊樂呵呵地喝了，氣氛到了嗨處，拍着胸脯保證：“放心吧我肯定對他好，他可是我老——”

周氓塞了一只龍蝦在他嘴裏，一臉笑眯眯。

英俊望着周氓，一雙碧綠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委屈極了。

衆人都笑起來，有另外的經紀人問道：“诶呀周哥真是厲害啊，英俊這麽優秀的人物都對他服服帖帖的，诶，傳授一點兒秘訣什麽的呗？”

“什麽秘訣，周哥技術肯定不錯，調教個新手還是綽綽有餘的吧？”

“哈哈哈哈哈……”

話題聊着聊着就往黃暴的方向走了，大寶鑒都這樣，所以大家也都習慣了，沒人藏着掖着，說起話來葷素不忌的。

就在氣氛十分熱烈、十分嗨的時候，闖進來一群不速之客。

服務員慌張地說：“先生您不能這樣闖進來——”

啪的一聲，那個服務員被一耳光扇到一邊兒去了。

托尼一身白色西裝站在門口，棕色變色眼鏡下面，他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太好。他身後跟了四個黑衣保镖，其中一個打了那個服務員一耳光，托尼擡手阻止了他。并給了将那個服務員扶起來，還給她豐厚的一疊錢，溫柔地說道：“對不起，我們這裏解決點家事，你自己去醫院看一下，好嗎？”

服務員顫顫巍巍的點頭，托尼松開她，她就跑了。

保镖把門關上，室內的所有人早在方才就已經鴉雀無聲。周氓站起身，“托尼哥。”

其他人陸陸續續跟着喊托尼哥。

托尼扭了扭脖子，僵硬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容，跟衆人打招呼：“都在啊。坐吧坐吧，別拘着。”

托尼慢慢的朝周氓走過來，原本坐在周氓旁邊的小綠還有其他人統統一溜煙兒的挪開。

英俊站了起來，想站到周氓前面來，但是被周氓擋到後面去。

“托尼哥，你不是在中東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周氓還像往常那般問候道。

“啊。我是在中東的，為了那破DV的事兒。”托尼略微皺起眉頭，“但是聽說我最喜歡的周氓要走，我這不連夜趕回來麽。”

托尼說着，在周氓旁邊坐了下來，還招呼周氓，“你也坐。”

周氓有些猶豫，這時候有人小聲地說道：“托尼哥，那什麽，我們還有點兒事兒，我們就先走了……”

這一起頭，陸續也有其他人要求離場，紛紛站起來。

“走什麽走啊。”托尼揚聲道，“都給我坐下。周氓，你坐下。”

周氓看了一眼那門口堵着的四個彪形大漢，說，“要不這樣吧托尼，我留下，你讓大家都回去吧。”

托尼擡起頭來看着他，“周氓，我再說最後一遍，坐下。”

周氓點點頭，拉着英俊都坐下來。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落了座。

整個包間都暗沉沉地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