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離開警察廳時,宋清溪一言不發,慕時謙不時皺眉,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站在她身邊,無奈的開口,“或許有一天,會有真正的法治社會出現,每個人都尊重生命,蔑視生命的人都會被懲罰,但現在它不存在。”
“我明白。”宋清溪看着自己的右手,剛才她的指節用力,就解決了方世澤的命,像做夢一樣,“慕時謙,謝謝。”
或許他對付方世澤,還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可是他終究讓她如願以償,報了仇。她知道,她還不能接受自己殺人的事實,可是如果不用方世澤的鮮血去祭奠她的親人,那她這輩子都會不安。
“宋清溪,你必須學會保護自己,沒有人能夠随時随地在你身邊,所以你只能夠堅強起來。”慕時謙眼中有些許不忍,可是态度非常的堅決。
宋清溪看着他,總覺得他話裏有話,可是一時之間又想不明白。
慕時謙送她回家,她如同以往那般,看着他的車離開,直到消失無蹤。她很想問他,為何要對自己這麽好,為什麽要對自己做這麽多事,但她害怕聽到他說,因為是朋友,更害怕他有一天告訴她,他終于遇到那個讓他喜歡的女孩子了。
她轉身回到屋內,把方世澤死亡的消息告訴了彭新蘭和宋清明,她看到母親激動的哭了,說蒼天有眼,終于讓那個惡人有了報應,宋清明眼中一片清明,端起酒就開始喝,眼眶微紅。
宋清溪心裏的那點陰郁頓時消散。
她陪着母親和哥哥,一起去祭拜父親大哥三哥,母親一直不停的說着話,如今大仇得報,讓他們安息。
宋清溪則一直陪伴着母親。
很快,第二座城市淪陷的消息傳來,緊接着是第三座城市淪陷了,形勢嚴峻,人心惶惶,愛國人士紛紛參軍保家衛國,而普通老百姓日日祈求戰争勝利,但不利的消息一天天傳來,人心惶惶,只有不安和焦躁。
宋清溪終于明白,為何慕時謙要那麽急的讓方世澤死,随着戰争的全面爆發,人們的關注點被轉移,誰會去關注那個作惡多端的人?一旦衆人不再關注,方家的人想把方世澤撈出來,那就輕而易舉了。
宋清溪如今很忙,非常忙,每天都在報社中。學生這個年齡群,是最激情迸發的一類人,與此同時,也是最容易受人利用的人,他們需要合理的引導。
宋清溪開始寫文,她并不反對這些學生的愛國行為,可是她堅決反對打砸他人物品,與此同時,她也不反對參軍的行為,可是她不鼓勵這些人不經過父母同意,就偷偷溜走。她在文章中清晰的表達她的觀點,既然想為國出力,願意承擔保衛祖國的責任,那就用這份恒心毅力說服自己的父母,只會任性的逃走,那是小孩子的行為。學會與家人商量,也是成熟的标志。
不止如此,宋清溪連續寫了多篇文章,她強烈反對個人直接跑到前線去,那不僅不能增加一份力量,反而是添亂。她讓大家從正軌渠道參軍,服從安排,切勿獨自行動。
她鼓勵女性學習醫術,然後由專人送到前線,為受傷的軍人處理傷口,治療疾病。另外一些懂縫紉的女子,想盡自己的一份力,也可以去為軍人們做衣服,做好後,會有專人送的到軍人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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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慕時謙的堅持下,如今《新城報》免費發放到大家的手中。
宋清溪原本想停掉《林女士》,停了的第一期,就有無數讀者寫信來,要求繼續連載,他們覺得林秀珠的人生,從荊棘中艱難的走出來,即使走出來,也不是康莊大道,他們想看到林秀珠最終的結局,像某種向往,希望最終的都能夠如願以償。
《林女士》這部小說,成為了很多人的希冀。
宋清溪把新一期的《林女士》寫好,就看到孟依晴來到報社,孟依晴來報社的次數很多,大家對她都見怪不怪了,都知道她來找宋清溪,于是都會主動告訴她宋清溪是否在。
孟依晴直接走進宋清溪的辦公室,她眸子閃亮,眼神異常的堅定,“清溪,我要到前線去照顧受傷的軍人。”
宋清溪不妨她來找自己是為了說這個,“你想好了?”
孟依晴堅定的點點頭,“國家正處于危難之中,我自當盡一份力量,我雖然不能夠親自上戰場趕出侵略者,卻可以照顧那些英雄。”
事實上,孟依晴有這個念頭很久了,她偷偷的去學了醫,然後通過了考核,這才告訴她的家人。她原本不準備告訴父母,因為知道他們肯定不同意,但看了宋清溪的文章,她突然就改變了想法,并最終說服了她的父母。
宋清溪也很是激動,“如果你想好了,那就去,跟着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去。我都想和你一起去了。”
“別,每個人的價值不同,你的價值在筆杆子上,你的一篇文章,可以為大家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宋清溪也知道這個道理,雖然她很羨慕孟依晴,卻明白,每個人都不同,實現自我價值的渠道自然也不相同。
孟依晴離開的那天,宋清溪去送了她,無數懷抱同一個夢想的女子,一同踏向了那未知的征程。
越來越多的人去參軍,不畏生死,只為保護自己的家園。宋清明和胡潤,也想去前線,卻被彭新蘭和胡家的人堅決反對,還是宋清溪想出了一個辦法。想為國盡力,不一定非去前線,可以為部隊管理物資,運送物資,這也是做貢獻的一種方式,于是宋清明和胡潤開始管理部分物資。
時局越來越亂,人心越來越不安,用無數鮮血也沒有換來一個好消息,又一座城市淪陷了。
宋清溪已經許久沒有見到慕時謙了,即使見到,也只是匆匆一眼,她不知道他在忙什麽,也不敢打擾他,因為她相信,他一定在做非常重要的事。
而在這樣重要的時刻,慕時謙竟然約她去金華大飯店吃飯。
因為戰争的關系,金華飯店裏并沒有多少客人,冷冷清清的,有幾分蕭瑟感。她推開包廂,慕時謙還沒有來,她隐隐的感覺到不對,這種不安讓她即使坐着,也沒有辦法心境平和。
直到慕時謙匆匆趕來,她認真打量他,似乎瘦了一點,但沒有受傷,沒有憔悴,她提着的心,終于得以放下。
慕時謙見她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由得失笑,“怎麽,以為是別人以我的名義約你來的?”
她搖搖頭,她只是擔心他出事而已,看到他好好的,也就放心了。
“你最近都在忙什麽?”
慕時謙顯然不願意多說,“一天到晚都在忙,約你吃飯就是為了放松一下,怎麽還是問我那些東西?”
宋清溪無奈的笑着,“好吧,我什麽都不問,只努力吃菜。哎,好久都沒有大吃特吃了,今天我一定要吃很多很多。”
“随你,總不會把我吃窮。”
慕時謙叫來服務生,點了許多的菜,幾乎都是宋清溪喜歡的菜色。
菜被端上桌,滿滿的一桌子,光看着就十分有食欲,于是她很不客氣的開動,食欲大開。
慕時謙拿起筷子吃菜,卻更多的只是看着她吃,他認真的看她每一個動作,仿佛要記在心裏,牢牢記住,最好是刻在骨子裏。
終于,她吃飽了,這才看着對面的人,“慕時謙,現在你可以說了,你為什麽約我出來,不用擔心你的話影響我的食欲了。”
她知道他今天很反常,以他的性格,不可能點這麽多菜,畢竟太過浪費。而在如此忙碌的時候,他還刻意約她出來,肯定是想告訴她某些事。
“女孩子太聰明不好。”
宋清溪一直看着他,“可是太笨了,會被嫌棄啊!”
慕時謙沉默的坐着,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最後他微笑着看向她,“宋清溪,我要走了。”
走了?她的心,因為這句話,一直向下墜,“去哪裏?”
“參軍。”
兩個字,讓宋清溪突然就流出了眼淚,其實早就應該猜到的,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一直留在這裏,萊城根本套不住他,不對,任何東西任何人,都套不住他。
她想笑,卻怎麽都笑不出來,“什麽時候走?”
“明天。”
她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因為他早已經決定會離開,所以必須把方世澤解決了,因為方世澤在,就是一個威脅。然後他把方家直接解決了,與此同時,又警告了某些人,最終選擇了最合适離開的日子。
因為他要走,所以他讓她親自為家人報仇,讓她知曉,如果對方的存在只會傷害自己,那就勇敢的解決掉對方。因為,她得自己保護自己了,因為他不會在她身邊了。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才能控制住大哭的沖動,“你就是來通知我這件事的嗎?”
“不是。”慕時謙心情沉重,可他必須去,那是他的抱負,而只有他前往最前線,慕家的資源才會全部拿出來資助軍隊,而不是直接帶着出國躲難,“你不是問我,我喜歡什麽樣的女生嗎?現在我遇到了,所以我得通知你。”
他笑着,卻讓她不敢看他的臉。
“可我不想知道了。”
慕時謙只是看着她,一直看着她,“一開始看你文章的時候,覺得非常有靈氣,後來又覺得只是一個嘩衆取寵賣弄小聰明的人,再後來又覺得你非常聰明。直到看到你真人,有一點詫異,你竟然如此年輕……現在回想起來,已經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注意你,願意幫着你,可這些全都變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或許這就是緣分。屬于我們的緣分。”
她情緒有些激動,“然後呢?你想說什麽?既然你已經決定離開,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麽?你走就是了,你告訴我幹嘛?”
慕時謙難得的理虧,連聲音也小了很多,“原諒我,讓我自私一次。如果我能活着回來,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
如果我能活着回來,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
她沉默,任由眼淚滴在地上,就是一言不發。
慕時謙一直看着她,沒有因為她不回應就失望,他只是想記住她,因為他不知道,有生之年,他能否再看到她。沒有人知道戰争什麽時候結束,沒有人知道他們能否把侵略者趕出國界,沒有人知道結局會是什麽,知道的只有戰争如此殘酷,每一場戰争都堆積着無數屍首,流下無數鮮血。
他站起身,走到門口,“遇到合适的男人,就嫁了吧!”
他伸出手,準備拉開門,宋清溪突然站起來,跑過去,把門死死的鎖上,她憤怒的瞪着眼前的男人,“這就是你的表白?前一刻問我願不願意當你妻子,後一刻就讓我嫁給別人,這就是你的真心?”
慕時謙沉默。
他自私的希望她能等他,但誰知道未來會如何?萬一他回不來呢?
她伸手捶打着他,“慕時謙,你混蛋,你這個大混蛋……憑什麽什麽都由你決定,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憑什麽都由你?”
他任她打着自己,眉眼都裝滿了她。
她卻還在哭着,“你憑什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他伸出手,為她一點一點擦着眼淚,手指摩擦着她的皮膚,這觸感,讓他心慌,又讓他十分不舍,從未如此,希望時間能夠被定格在這一秒。
她捉着他的手,“慕時謙,你憑什麽都不等我的回答,就要離開?”
回答?
他有些緊張的看着她,這時候的他終于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的慕時謙了,他只是一個傻小子,在等他心愛姑娘的回應。
她看着他這模樣,錯亂的心神歸位,立即做出了某種決定,“慕時謙,你會活着回來嗎?”
不确定的事,他不敢保證。
她墊起腳尖,吻着他的唇,他一時驚訝,好一會兒才開始化被動為主動,這個吻一直持續到很久很久,兩人意亂情迷的撫摸着對方。他回過神來,想阻止什麽,可她異常堅定的解開他衣服的紐扣。
他抓着她的手,“宋清溪。”
她卻不理他,“要麽繼續,要麽我轉身嫁給別人,正好你明天才離開,今天還可以去喝我的喜酒。”
如果不能嫁給你,那嫁給誰都一樣。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仿佛某種對峙,他突然明白,她沒有說笑,低頭,主動吻住了她,然後抱住她,來到屏風後面的沙發上。
他們吻得難分難舍,肌膚相親,融為一體。
她趴在他的懷裏,“慕時謙,你必須活着回來,因為我在這裏等你回來娶我。”
她會一直等他,所以他不能讓自己出事,他得回來為她負責,他不是一個人,他身上還有另一份責任。
她睡過去時,聽到他的聲音,“我會活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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