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流光羽
大長老原本跟在冉冉和晨古塵旁邊,後來來了一個穿白袍的弟子,他就走到後面去了。
這段路并不長,很快就走到了禁室。冉冉看了一眼門楣,深深吸了一口氣,半身的黑色紋路因為她情緒的波動而顯示出粼粼波光。
晨古塵也有些緊張,禁室之所以是禁室,自然有它難以言說的秘密。
這不怪冉冉和晨古塵感到緊張,在禁室裏測試祭司測試,只有通過測試才會有禁室的認證。而一旦血脈不正,就會被禁室的蠱物所吞噬,幾乎九死一生。
蠱物是死物,沒有感情,只是機制,正因為是機制,所以才會有作弊的漏洞可尋,只要冉冉和晨古塵配合得好,機制就會被蒙蔽,晨古塵只要活着從禁室出來了,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成為晨國最為尊貴的人,掌管軍權和宗祠,到時候甚至連冉冉的權利都比不上他。
他們兩人進去以後大長老本來也要跟進來的,被冉冉虛虛一攔,把他擋在外面,說道:“大長老,我這兒都回來了,您還擔心什麽呢,我和皇兄自己進去就好了,您就不必跟進來了。”
她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大長老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停住了腳步:“那大祭司大人,您一切小心。”
大長老倒是行動迅速,說了不進來,立刻就帶着人走遠了,準備在旁邊的亭子裏等結果。
倒是晨栀一直不肯走,攀着門框看冉冉:“我說了我也要進去。”
冉冉掰開她的手:“阿栀,別鬧了,現在的事情很重要。”
“正因為重要你才需要我啊,有我在還能幫你一把。”晨栀的眉宇間慢慢開始彌漫出戾氣,“你剛才明明答應了我的。”
冉冉皺了一下眉,微微眯起眼睛,立刻回頭跟晨古塵說道:“別過來!別亂走哥哥,千萬別碰到東西。”然後她轉回頭,語氣也開始不耐煩,“阿栀,有什麽我回去跟你說吧,我人都在這裏,總不會騙你的吧。”
晨栀緊緊握着冉冉的手,非常用力,冉冉那一圈腕骨立刻就泛紅了,她掙脫了幾次也沒掙開,濃妝之下面目都開始猙獰了:“晨栀,我叫你放手,放手啊。”
冉冉的腳不好,使不上力氣,晨古塵看到這場面,雖然被冉冉勒令不要亂動,還是忍不住過來,一腳踢在晨栀胸口。但晨栀抓冉冉一向用力,脫手的時候冉冉被晨栀的手蹭得整只手都泛紅了,全是火辣辣的痛,但她還是立刻配合晨古塵的動作趕緊關上了禁室的門。
“冉冉!”晨栀的聲音被隔絕在外,充滿憎惡。
冉冉趕緊問晨古塵:“哥哥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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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古塵搖搖頭:“沒事,你呢?”他看着冉冉泛紅的手掌,眉頭擰在了一起,“這個晨栀,真是越來越瘋了,以前那麽對你還不夠,現在真是一天到晚地纏着你。等我這次成功出去了,我一定要殺了她。”
冉冉搖搖頭,她感覺好累,這些年她好像經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遇見了很多不愉快的人,受了很多傷,還一直生活在晨栀的陰影下。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這種沒有希望的,痛苦的日子裏,是怎樣堅持下來的,是怎樣一直活着的。
冉冉突然頓了頓,希望?她腦海裏突然閃現出一張美人臉,笑起來時候帶有淺淺梨渦。
是那個監獄裏見過面的貴妃娘娘。
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一次見到那位貴妃娘娘以後,她就像中了魔怔一樣,她總忍不住想她,總忍不住回憶,還派了人手去保護她,也不準牢裏的人欺負她。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晨古塵的考核迫在眉睫,她甚至會去監牢,把人放出來,讓她在自己的家裏休養。
她去打聽過,那人是慶國的貴妃娘娘,叫向孑晴,可是她不應該有印象才對,她從來,都應該沒有去過慶國。
難道以前這位娘娘來過晨國?
冉冉甩甩頭,把那些複雜的情緒抛之腦後,然後她看着晨古塵:“沒事,晨栀的事情,我以後會找到辦法解決的,您不要和她作對。哥哥,夜長夢多,我們趕緊吧。”
晨古塵也點點頭,他看了一眼冉冉受傷的手腕,心裏簡直恨死晨栀了。
禁室整個是完全密閉的,也不會有空氣流通,所以一旦關閉,就成為一場死局,他們要在空氣耗盡之前取得位于禁室中央的流光羽。其實中間沒有任何障礙,只要血液裏祭司的濃度足夠,就不會有任何阻礙,立刻就能拿走離開。然而只要血液不純,就會在碰到流光羽的那一瞬間被上面的九色流光粉所浸染,瞬間斃命。
鑒于流光羽的特殊性,它只能被第一個觸碰到的人所擁有,不能轉手他人,否則瞬間灰飛煙滅,這也是為什麽冉冉不能替代他拿走那根羽毛。
冉冉和晨古塵稍稍走近一點,羽毛在只有夜明珠的禁室裏折射出一種非常奇怪的光線,看起來顏色鐵青,非常醜陋,又因為沒有空氣流動,顯得非常沉重。
冉冉劃開自己右手的皮膚,鮮血立刻就流動出來,染紅了整片整片的黑色花紋。她一邊把手居高一邊用刀口劃過晨古塵的皮膚,然後挑起嘴角說道:“快一點哥哥,不然我的血可就浪費了。”
其實冉冉是非常怕痛的,性子也軟弱,容易畏懼強權。她從小被嬌養的太好,一點磕磕碰碰後面都有無數人心疼,所以她才會嫉恨晨栀這麽久,她這輩子,除了晨栀傷害過她,再沒有誰對對她這麽殘忍,反而都非常護着她,受一點傷都比她自己更要擔心。
其實晨栀也會心疼,只是她心裏所想總是和手上所做的完全不同。她常常希望和冉冉有一段溫和的相處過程,或者說有很多溫馨的細節。但是冉冉總是對她沒有好臉色,她就因此更加生氣,就會對冉冉惡語相向甚至動手傷了她。
這些都是惡性循環罷了,只是兩人都在局中,都一致認為是對方的錯,所以永遠走不出來。
冉冉看着鮮血淋漓的右手,然後腦子空白了一會兒,覺得因為快速失血有些發暈,她依靠着禁室中間放置流光羽的祭臺上,很小心不讓自己碰到流光羽,然後一只蠱蟲從她的血管處快速爬了出來,鑽進了晨古塵的傷口處。
随着蠱蟲的動作,那些血液都被引導性地帶入了晨古塵的體內,又帶着晨古塵自己的血液導入冉冉的身體裏。
兩股液體在空中交彙,冉冉身體素質畢竟差很多,沒一會兒就身體發軟緩緩坐在了地上。晨古塵看着冉冉虛弱的側臉,連濃厚妝容都蓋不住的疲倦和虛弱看的他心懷愧意。
他看着兩人的血液在空氣中慢慢交彙,突然問道:“冉冉,你恨我嗎?”
“恩?”冉冉已經有些發暈了,一開始根本沒聽清楚晨古塵在說什麽,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麽意思?我為什麽要恨你?”
晨古塵就勢蹲下來,看着冉冉:“畢竟我當初,也差點要殺掉你的。”
他緩緩垂過頭,不太想看冉冉水洗過一般的亮色眼睛。當初他弑父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殺了其他所有的血緣姻親,冉冉之所以留在了最後,只是因為她大祭司的身份晨古塵權利觸及不到沒來得及下手罷了。
而且晨古塵一開始就知道他自己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所以對其他皇子皇女毫無感情。唯獨到了冉冉覺得有些不同,因為畢竟他們有同一個母親。
正因為這兩個原因,晨古塵才沒有決心殺了冉冉,也正是這樣,冉冉在他篡位二十天以後,來到了他的面前。
“哥哥,好久不見。”
之後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冉冉幫了他很多。他一開始覺得奇怪,畢竟他覺得,以冉冉的聰慧,不可能不知道他想要取她的命,可是她偏偏以德報怨,費心費力幫他穩固了地位,還一路陪伴下來。
他設想過很多種原因,也猜想冉冉可能是想要借他的手除掉晨栀才幫他,可是這幾年裏,其實有好幾次機會可以殺掉晨栀,勝算也很大,但冉冉最後還是拒絕了。
從那以後,晨古塵就更不知道冉冉是出于什麽目的幫他了。
晨古塵越想越覺得複雜,再低下頭去看冉冉卻發現人已經快要休克了。他有些緊張地叫冉冉的名字,冉冉也只是蹙了蹙眉頭以示回應。
又過了一寸香的時間,冉冉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汗水,她費力睜開眼睛:“你現在的血液濃度應該差不多了,你快去取羽毛,取完了把血換回來,我可離不開我的血,現在我覺得我要撐不住了。”
晨古塵點點頭,手立馬就去夠祭臺上的流光羽,那羽毛還沒被碰到就感覺到了它熟悉的血液味道,瞬時就從祭臺上飄起來,貼附在了晨古塵的手腕上,形成了一個彩色的羽毛文身。
“原來這個文身才是認證标記。”他喃喃道,怪不得無法借手他人,只能自己來取。
他看了一眼文身,立刻回身和冉冉說:“拿到了,快把血換回來。”
冉冉點點頭,蠱蟲立刻就調轉了方向,空氣中兩股血液也随之調轉了方向。
這次冉冉的面色終于好一些了,她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哥哥,你這羽毛文身畢竟是騙來的,不會長久,這次出去也就是給長老們看一看,做一個認證罷了,你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血液,所以不會有正真意義上的認證,因此時間一長,這羽毛或者會脫落,或者會消散,反正不會繼續存留在你手腕上了,所以你以後最好帶手套遮住,以免以後出纰漏。”
晨古塵點點頭,把冉冉扶起來,給她順了順氣,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笑着說:“恩,我知道了,你別擔心我了,我們先出去,你回去了一定要小心身體啊。”
冉冉也沒太聽清他說話,只是擡起頭來認真地看着他,半晌突然說道:“哥哥,你知道嗎,我真的從來沒有恨過你。”
“什麽?”晨古塵愣了愣。
“真的。”冉冉撇過頭,開始往門外走,然後非常小聲地自言自語,“你和晨栀都是我如今最為親近的人了,我什麽都沒有了,只有親人了,怎麽可能會傷害你們呢?”
明明晨栀對她那麽壞,她也還是不忍心借晨古塵的手獵殺她。
明明晨古塵以前多次想要殺害自己,她還是用心保護他,幫助他鞏固地位江山。
她也不想這樣,她也想要足夠狠心,甚至離開這朝堂旋渦,可最後還是下不了手,只能就這樣囫囵而過。
冉冉突然苦笑了一下,非常短促,被汗水花掉妝容下的面容冷淡默然,卻又精致驚心。
我怎麽可能。。。。。。狠得下心來傷害你們呢?
畢竟,你們已經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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