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18.
史今清醒了短暫一瞬便又陷入沉睡。頭很沉,身體很冷,就這樣睡下去挺好,不再清醒就不再痛苦。混亂夢境紛至沓來,一雙有力的手臂突然摟住自己,随即炙熱身體覆上,火熱嘴唇緊緊相貼……太過熟悉的觸感,像極了之前那個夜晚。高城的眸子格外晶亮,要把人吸入似的,是這冰冷黑暗空間裏史今唯一追逐的生之光源。夢境裏的高城沒完沒了地與他糾纏,一個接一個熱吻烙在他脖頸胸口,滾燙的欲望埋進他身體,他們沒完沒了地折騰,漸漸地史今就暖和過來了。
高城猛地一個挺身,史今“嗯”了一聲,痛苦夾雜着歡愉,然而這一聲卻連接了現實。
意識在一瞬間清醒,史今慢慢睜開眼,夢裏的容顏便出現在眼前。
“今兒!你可算醒了,急死我了。”
史今怔怔看着高城,近在咫尺的黑亮眸子陡然與夢裏點燃他靈魂的那雙重合,史今趕緊移開目光,蒼白面頰染上一抹紅。
“感覺怎麽樣今兒?難受嗎?你倒是說句話啊!”高城的聲音掩不住焦急。
史今睫毛輕顫,低低地叫道:“連長……”
沉厚略帶沙啞,還是那熟悉嗓音,還是他的三班長。高城松了口氣,懸着的心慢慢放下,只這一聲,幾天來的焦急擔憂瞬間煙消雲散,他覺得就算為史今犧牲所有也值得。世人的眼光,在軍界的前途以及所謂的道德準則對于同性感情的反對,這些都不足以撼動史今在他心中的地位。
高城的手輕撫上史今額頭,眼睛,面頰,用手指描繪那失了血色的唇,他的目光透露出異樣的纏綿,掠過每一寸肌膚,喃喃道:“對不起,要是知道你病得這麽重,說什麽我也不能那樣折騰你,今兒你該告訴我的。”
史今臉頰更紅,鼻翼微微沁出薄汗來,顯然回憶起兩人共同度過的那個混亂夜晚。高城忍不住俯下身體,将雙唇印在史今冰涼的唇瓣上。不同于那晚的急切狂熱,這是一個極盡溫柔的吻,甚至不帶一絲□□味道,只有細心呵護與溫柔憐惜。
高城含住史今的唇反複吸吮,像是品嘗可口的糖果,史今呼吸漸喘,伸出舌尖回應,兩人溫存了一陣,高城便放開史今的唇,深深看着他眼睛,說:“為什麽會暈倒在火車站,你想不告而別?”
“不是,我……”
“什麽不是,我知道你怎麽想的!”高城有些愠怒,更多的是自責,“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會活在愧疚之中。”
“連長……”史今怔怔地,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這幾乎已算是表白的話讓他心跳加速。
高城神色愈發鄭重:“史今,你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你做什麽我都陪着你,這個世界讓人失望的事太多,我不想再讓你失望。不再有分別,我要和你在一起,因為,因為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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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所有的悲傷痛苦都不要存在了,只有兩顆無限貼近的心。我喜歡你,多麽簡單直接又無從辯駁的理由!
史今只覺胸口轟轟發發,宛如驚濤拍案,激蕩不已,曾經只能在夢裏出現的情景如今竟真真切切發生在眼前。視線漸漸模糊,他想給高城一個微笑,眼睛努力彎起,卻是兩道清淚潸然而落。
“哭什麽,丢不丢人。”高城嘴上責備,動作卻極溫柔,用指腹輕輕抹去那些眼淚,說,“你累了,休息吧,我在這兒陪你。”
史今還想說話,高城卻将手指按在他嘴唇上,帶點霸道的口吻:“醫生不讓你說太多話,閉眼,睡覺,這是命令。”
一瞬間史今胸口被幸福溢滿,他無言凝視了高城一會兒,阖上眼緩緩睡去。
高城坐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沉睡中的人。幾束陽光從窗棂縫隙間穿過,晃晃悠悠拂過史今的臉,為這蒼白面孔憑添幾許生動氣息。
又住了兩天院,史今的精神越來越好,整天都是微笑模樣,他時不時就跟高城貧上幾句,弄得高城一陣陣的恍惚,感覺像是穿越回了七連,眼前病恹恹的人變回了當年那只蔫壞的兔子。伍六一來探望的時候心中暗暗驚訝,若不是知道史今的病情,他幾乎要以為他班長沒幾天就能痊愈出院了。伍六一十分佩服地對高城說,連長還是你厲害,咱不談體力,就看班長這精氣神兒,跑個一萬米啥的不成問題。史今笑出兩顆門牙,說你就拿我找樂呗,待會兒真出去跑一個給你瞧瞧。
傍晚屋裏靜悄悄的,史今靠在床頭閉目養神,高城坐在旁邊削蘋果,兩人誰都沒說話。高城削蘋果的技術是突飛猛進,他已經可以在半分種之內把一個蘋果削完,并且保證蘋果皮不斷。高城對自己這項新技能十分自豪,于是樂此不疲地加強訓練,打算把時間繼續縮短。
“連長,歇會兒呗,這麽多個咋吃得完?”史今不知何時睜開眼睛,正看着床頭櫃上排着整齊隊列的一溜兒削了皮的蘋果犯愁。
“那就拜托你了三班長,來,努力吃。”高城得意地一笑,把一個削好的蘋果塞到史今手裏,自己也拿起一個,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呵,真甜。”
史今也咬了一口,慢慢地嚼,他想了想說:“連長,快過年了,你該回家陪着嫂子,咱倆這樣……不合适。”
“你又來了,不都跟你說了嗎,我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會離開。”
“嫂子快生了,你都不擔心嗎?”
“這不用你操心,我過兩天抽空回家看看,然後還是回來陪你。”
“可是……”
“這也是小柔的意思,她叫我陪着你的。對了,她還讓我代她跟你說聲對不起。”
史今垂下眼睛:“什麽對不起,我們這樣才是對不起嫂子。”
高城嘆氣:“別再操心了,算我求你了。”
“那……”史今咬了咬嘴唇,“連長,我想出院。”
高城看着史今不說話。
史今連忙說:“住在這兒天天就是輸液,我這病你也知道,那有啥用啊。出了院就能做點自己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
“那你想去哪兒啊三班長?”高城忽然樂了,“我又沒說不讓你出院,瞧你急的。來,說說,我倒聽聽你的想法是不是還那麽沒創意。”高城學着史今當年的口氣,悠然道,“老說咱保衛首都啥玩意兒的,沒見過首都啥樣啊……□□啦……王府井啦……西單啦……烤鴨……”
“哈哈哈……連長你還記着呢。”
史今笑翻在床上,順勢打了個滾兒,高城突然就把他壓在身下,無限暧昧地對着史今的耳朵吹了口氣,身下之人一顫,霎時耳根泛紅。高城輕笑道:“說啊,想去什麽地方都行,你要把握機會啊三班長。”
史今收起嬉笑之态,認真地凝視高城的眼睛:“連長,我從小在東北的大山裏亂跑,後來參軍到部隊,退伍以後又回東北開登山俱樂部,這幾年呢,病得不人不鬼的,沒事兒光跑醫院了……那啥……還沒見過大海呢……”說到最後,一派深情模樣的三班長實在有點兒繃不住了,眼睛和嘴唇同時一彎,兩顆門牙又露了出來。
高城“噗嗤”一笑,寵溺地揉揉史今的短發,溫柔的吻随即落在唇齒間。高城邊吻邊喃喃道:“這個願望一定幫你實現,過幾天咱就出院。”
“連長你幹啥呢?”史今微微掙了一下,高城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吻得更忘情。“別動……今兒……我現在也有一個願望……幫我實現好嗎?”
“唔……啥願望?”史今被吻得暈乎乎,一時沒反應過來。
高城輕笑一聲:“想要你啊。”
“……這可是醫院!”
“我不管。”
“……嗯……不行……叫人看見……”
高城才不管那麽多,幾下便解開了史今的扣子,把病號服扯下來,史今本能地放松了身體,分開雙腿……所有的事情都在沉默中順理成章地進行着,再多的言語已是多餘。病房裏很快傳出高城急促的喘息和史今難耐的□□,病床一下緊似一下的晃動,叫人聽了不禁耳熱心跳。
晚上查房的時候其實早已雨收雲散,可護士一進屋就覺得不對勁兒。這屋裏開着窗戶卻仍是隐隐彌漫着一股異樣氣味,護士不禁皺了皺眉。再看屋裏倆主兒,一個正襟危坐神色坦然,完全不在乎自己脖子上的紅印子,另一個脖子以下都裹在被子裏,捂得十分嚴實,可額頭上一層汗珠,分明熱得不行,平時沒什麽血色的臉此刻一片火紅。
“太熱的話就別蓋這麽嚴實。”
護士本是好心提醒,沒想到史今紅透的臉頰霎時又鮮豔了幾分。護士莫名其妙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裏突然咯噔一下。瞬間的福至心靈令她尴尬至極,再不敢多看一眼,迅速逃離這詭異的空間。
護士一走,史今呼喇一下把被子掀開。只見病號服皺巴巴套在身上,一溜兒扣子卻不知哪兒去了。史今紅着臉嗫嚅道:“連長,你太過分了……”那濕漉漉的眼睛瞟了高城一下,仿佛要滴出水來。而高城,望着史今□□胸口上隐約的吻痕,琥珀色的眸子又幽深了幾分。
将近午夜,兩人并肩站在陽臺上,醫院陽臺密封,只可打開一個小小窗口,他們便隔着玻璃看滿城熱鬧繁華。炮竹齊鳴,煙花似錦,正是除夕之夜。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高城輕聲自語。
史今噗嗤笑出聲來:“你酸不酸啊,再說人這詞兒寫的是十五,您大年初一拿出來念不合适啊,師偵營的營長連初一十五都分不清了?”
高城瞪起眼睛:“誰誰,誰分不清,小兔崽子長本事啦,不給你連長面子!”可旋即又讨好地笑了:“一樣,都一樣,初一十五不都得放花嘛。”正說着突然一朵大大的煙花炸開,把夜空染得異常絢爛奪目。史今仰頭癡癡望着那一片流光溢彩,贊道:“可真漂亮。”高城趁機嘲他:“瞧你那傻樣兒。”史今轉過臉極其認真地凝視高城,一側面頰現出淺淺酒窩,他說連長新年快樂。一瞬間高城仿佛被蠱惑,煙花映襯下的蒼白臉孔叫他移不開眼睛,高城不禁在心裏感嘆,今兒啊,你就是我在人群裏找了千百次終于找着的那個人。于是一把将人摟進懷裏,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很快樂,今兒,謝謝你的新年禮物。”史今一怔,随即滿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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