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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寧望着他,緩緩點了點頭。周教授苦笑道:“別說是成因,就連提犬引屍粉’的植物,我都認不準。”周教授嘆了口氣:“我研究了半輩子動植物,幾乎以為見到了活化石,那竟是紅色的‘鱗木’!”
楚惜活了兩輩子,至今也沒弄清楚末世的原因究竟是什麽,不由得從左寧的衣襟裏整個鑽了出來,抖抖毛蹲坐在周教授面前,瞪大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豎起耳朵。
周教授突然有種這只貓能聽懂人話的錯覺,他扶了扶眼鏡,驅散這種荒誕的想法,繼續科普:“‘鱗木’是蕨類植物,早在幾百萬年前就已經徹底滅絕了,‘鱗木’存留下可供研究的化石不少,根據複原圖和植物特性,與提犬引屍粉’的植物相似度的确太高了,可是很多事情解釋不通……這太奇怪了……”
至于怎麽個奇怪法,周教授堆砌的專業術語,左寧和楚惜都是聽得一頭霧水。
左寧終于打斷他:“會不會是其他相似的植物?”
周教授搖搖頭:“‘鱗木’的生物特征非常明顯,我不會看錯,難道是亞種?不、不對,生物是在不斷進化的,鱗木早就滅絕了,怎麽突然會分化出亞種?這不合理……”
周教授自言自語地分析了一陣子,仍是毫無頭緒,他嘆口氣:“不過既然從中提取的汁液,蒸餾之後能夠對喪屍造成那麽大吸引力,就很有可能跟‘末世’的成因有關系,但現在餓殍遍野,人類成了一盤散沙,連溫飽都是問題,實驗室早就荒廢了……”
臨別時,周教授慚愧道:“我知道的有限,實在愧對你那輛車。”左寧搖搖頭:“您是在哪裏找到的‘鱗木’樣本?”周教授道:“一路逃難到這裏,路上見過一些……”
楚惜經過周教授的描述,卻是明白了,原來那就是“鱗木”,這種植物,他也是見過的,且是成片出現,也許那個東西這個時候還在那裏。
離開的時候,外面已經下起了紅雨,楚惜體內的能量又躁動起來,不過這個時候身體已經漸漸開始習慣,楚惜暗自引導着那能量在四肢百骸流轉,大大地緩解了不适感覺。
左寧戴上帽子,将楚惜揣回懷中,輕車熟路地回了住處,一夜無話,第二天,左寧依舊穿着寬松的帽衫,楚惜現在不過是只三四個月大的小奶貓,躲在成年男人的衣服裏,竟也看不大出來。
落日基地內獵人的招募處,共聚集了三十幾個男人,高矮胖瘦一應俱全,可聚在一起,氣勢上便與普通老百姓大不相同,他們或威武或狠厲,自我介紹一番,楚惜才恍然:招募獵人的硬性條件是會用槍,所以這些人不是退伍兵,就是亡命之徒。
原本完全對立的兩類人,在喪屍面前,不得不團結起來,成為性命相托的夥伴,外面的變異動物越來越多,喪屍的行動速度也一日比一日快了起來,“獵人”的隊伍急需擴張,可糧饷只有那麽多,所以基地需要一次選拔。
這三十幾人都是近日來投奔“落日基地”的新人,陸陸續續地接了些小任務,但最終的考核是在今天,左寧能在第二天就見到“城主”,也意味着剛到這裏,就要直接面對巨大的考驗,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黴。
楚惜聽着“城主”登臺講話,那“戰前動員”說得似模似樣的,像是當慣了領導的人,什麽“我和在座各位一樣,非常激動而緊張”,“殲滅喪屍,是你們的光榮,也是‘落日基地’的光榮”……
楚惜忍不住從左寧的衣服裏探出個圓腦袋,想看看這位集“剝削底層勞動人民剩餘價值的資本家”和“滿嘴官腔的大領導”兩種特質于一身的家夥,到底是不是跟教科書裏一樣的腦滿腸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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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人的長相卻非常出乎楚惜的意料,他兩鬓斑白,但精神矍铄,身姿筆挺,聲如洪鐘,氣勢竟不輸給在場的大部分年輕人,只是表情過于嚴肅,法令紋很深,看起來非常固執。
楚惜突然探出個貓腦袋,惹得那位“城主”視線掃向這裏,最終對上了左寧的目光,微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講話。
楚惜有種“兩人其實認識”的錯覺,那“城主”最後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次的領隊也是我從前帶的兵,叫做邢運。”
說罷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站了出來,與那“城主”不同,邢運上臺之後,并未多看其他人一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左寧,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左寧也是退伍兵,這裏離他們的城市不遠,沒準和那“城主”、亦或是這個邢運,都是舊相識,只是邢運的反應太過古怪,不知是敵是友,楚惜擡頭看向左寧,可這個角度只看得到對方的鼻孔,根本看不清表情。
三十多人的隊伍,一小時內便整裝完畢出發,效率實在很高,每人一個巨大的背包,但都沒有裝滿,食物和水只夠一頓飯,槍支彈藥也不算多,楚惜不肯鑽進背包的口袋裏,仍舊縮在左寧溫暖的胸膛前,只從衣服拉鎖處探出個毛絨絨的圓腦袋。
此行的目的地是“落日基地”附近的一座軍工廠,據說最初的彈藥補給就是從那裏拿到的,可到達軍工廠,有兩條路,其一是開車穿過一座廢棄的小鎮,鎮子裏喪屍橫行,其二是繞路沿着防風林邊界徒步,喪屍比較少,但有可能遭遇變異動植物。
路程其實不算遠,且三十多人坐車也不現實,末世以來,汽油更加珍貴,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浪費,何況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考驗。
邢運最終選擇了防風林那一條路,一路上只遇到了二三十只喪屍,每人分一個都不夠打,邢運炫耀似的兩個點射,解決了兩只正在靠近的喪屍,冷笑一聲:“這幾天不知怎麽回事,連喪屍都變少了,你們這些人可真幸運。”
這話不大中聽,可也沒人反駁,畢竟能不能留在“落日基地”,能不能做待遇優厚的“獵人”,都憑邢運上下嘴皮子一碰打的報告。有個五大三粗、一臉橫肉的男人,湊過去谄媚道:“小邢哥,最後誰留下來,誰離開,有沒有什麽标準啊。”
邢運露出一個冷酷的笑來:“這個簡單,看誰活着。”沒等那人恍然大悟地附和,邢運又厲聲道:“可誰敢自相殘殺,武城主會親自解決他。”
左寧聽着邢運自然地念出“武城主”這個名字,有種荒誕的隔世之感。邢運故意慢下腳步來,對左寧道:“阿寧,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麽冷淡,見到故人,連句招呼都不打。”
這語調、這話鋒,怎麽聽都有故事,楚惜覺得自己八卦的小天線“嘣”地一聲彈了出來,張開一雙圓溜溜的琥珀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邢運。
邢運嗤笑:“怎麽,還帶着寵物貓?你是來郊游的嗎?”此言一出,立即引起哄笑聲一片,楚惜心中罵道:笑屁笑,再過一陣子,老子的命可你們值錢多了。
那些人未必覺得左寧帶只貓有多蠢,更多的是拍邢運馬屁罷了。
但也有人小聲道:“這年頭,誰還養貓?不會是變異寵物吧?”“變異寵物有什麽了不起,別看那些所謂的‘異能者’,不就是力氣大,速度快嗎?還能比得過咱們的槍?”“就是!還不是乖乖去搬磚!”這話又引起一片起哄叫好聲。
左寧淡定地揉了一把楚惜毛絨絨的圓腦袋,對邢運的挑釁渾不在意,在嘈雜的環境中問道:“武營長還好嗎?”
邢運道:“什麽營長?現在是‘城主’了。”左寧“嗯”了一聲,似乎除了武城主,便與邢運再沒別的話題,眼觀鼻、鼻觀口、口觀貓,邊走邊摸摸楚惜,甚是惬意,直把楚惜摸得不由自主發出了舒服的“呼嚕”聲。
邢運自從找到了武城主,在落日基地落腳,誰對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哪裏受得了這樣的無視?邢運怒道:“左寧,從前你在部隊裏就那麽拽,真的以為只要活下去,就能做‘獵人’嗎?我這個‘領隊’自然也有發言權。”
左寧終于開口:“你到底要說什麽?”
邢運道:“還記得從前你是怎麽打斷我肋骨的?我差一點就能留下來晉升少尉,是你把事情鬧大了。”那語氣中的不甘和怨恨幾乎要化作實體,楚惜抖抖耳朵,暗想:不好,這是碰到仇人了。哪知邢運話鋒一轉:“可我還是喜歡你。”他壓低聲音,“跟我睡一次……”
楚惜:WTF?!
左寧冷冷看了邢運一眼,楚惜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只聽他吐出一個字:“滾。”
“呵”,邢運自嘲似的笑了一聲:“我在你眼裏就這麽惡心嗎?左寧,今時不同往日,你不要給臉不要……”
正在這時,前方有人喊了一聲:“邢哥,這就是那個軍工廠了吧?”巨大的鐵門上爬滿了黃綠色的藤蔓,分明還沒到春暖花開的時節,但末世以來,不知是不是認為幹預變少了,動植物的領地在逐步擴大,奪回了原本鋼筋水泥鑄就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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