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那是四只巨大的……蝴蝶!

楚惜從來沒這樣近距離觀察過蝴蝶, 這蝴蝶放大了百倍不止, 與未變異小蝴蝶的纖細模樣大不相同。

一身灰白色的長毛看起來十分柔順,毛絨絨的頭部裏嵌着一對巨大的黑色複眼, 長長的口器卷成一個大圓盤,乖順地收在“下巴”處, 兩條觸須緩緩晃動,觸須頂端兩只黑色小球, 看起來氣派非常。

一塊塊水藍色的“羽毛”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翅膀上, 微風浮動下柔軟而蓬松,那翅膀展開足足有五米長, 身體較之翅膀顯得纖細, 可并不孱弱,剛好供人騎坐。

沒想到昆蟲放大了會這麽漂亮,衆人不由得發出一陣贊嘆, 早聽說淨土城飼養馴化了不少藍鳳蝶,沒想到他們這次戲做的這樣足,連它們也大方拿了出來,這蝴蝶平時的租金也要三個紅色腦核, 普通人或是不富裕的異能者只能遠觀, 這麽近距離欣賞大部分人還都是第一次。

可楚惜的目光很快被那領頭牽着大蝴蝶的“司機”兼“向導”吸引,那人怎麽看怎麽眼熟,不正是他們剛來淨土城時,那個牽着“飛魚”,順帶看不起楚惜、最後卻被左寧吓得屁滾尿流的家夥嗎?

楚惜記得當時他吹噓自己時, 誇口那條飛魚是從南海捉回來的,看來這一點上倒沒有說謊。

也不知左寧認出他沒有,可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會放在那個無名小卒身上,今天不止陳星雨這個不懷好意的二世祖來了,連陳子真都親自到場送行。

陳子真四十出頭的年紀,和他那侄子有四五分像,只是沒有誇張的爆炸小辮子和一臉痘印,氣質上也很有中年人該有的沉穩,對一行人鼓勵了幾句,甚至連什麽“人類的希望”、“末世的勇士”這種高帽子都不要錢似的往他們腦袋上扣,只可惜笑意始終未達到眼底。

目前為止,淨土城只出現了三位自然系異能者,除了土系異能的陳子真陳城主,就是風系異能的單馳和只顯露出木系異能的左寧。末世以力量見稱,有絕對的力量,再加上一點點“人心所向”,陳子真聽了侄子沒休止的“勸說”,終于也認為左寧此人不得不防。

姜還是老的辣,比起陳星雨,他在衆目睽睽之下的幾句話,就令這幾個人倘若無功而返,就再難在民衆中樹立起威信了。

可惜左寧還真就是沖着“末世真相”去的,既沒反駁,也懶得跟他玩文字游戲,只是向着圍觀群衆的方向,微微鞠了個躬,便示意“司機”出發,自己便也跟着翻身上“蝶”,動作幹淨利落,看起來甚是潇灑。

司機們坐在蝴蝶身體前端,兩只手握着它的觸角,據說這些蝴蝶經過訓練,可以根據司機在觸角上的力度判斷需要它們飛行的速度和方向,而這些司機也都經過了專門的培訓。

白恺年、單馳、秦凝也跟着有樣學樣,跟着司機們坐上了蝴蝶,都是一前一後,每只蝴蝶背上除了背着行李便統統只坐了兩個人。

這些蝴蝶的身體也毛絨絨的,坐上去非常柔軟,變異藍鳳蝶扇了扇巨大的翅膀,帶起一股勁風,動作卻十分輕盈,很快便只留下背景,成了真正“小蝴蝶”的大小,繼而徹底消失在衆人視線中。

前來圍觀的無論是異能者還是普通人眼中或多或少都燃起了些希望,也許末世之謎就此解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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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并非所有人都希望和平年代再次降臨,比如一輩子平平無奇,人到中年時,卻在末世中獲得稀有異能,而成為一城之主的陳子真。

不過沒關系,直接與那“怪物”交過手的人沒一個生還,現在趕往那裏尋找答案,或是尋找機遇的大多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內陸異能者。

從前在海邊游蕩、不幸親眼目睹了那東西的幸存者們,如今不管給多少好處,也是無論如何不肯再靠近大海一步了。

蝴蝶背上的風景很好,頭頂就是淺淡的雲層,腳下俯瞰大地,人類千百年來孜孜不倦鑄就的鋼筋森林,末世後僅僅一年多的功夫就被真正的綠色植被覆蓋。

越往深處飛,人類文明就被抛得越遠,似乎連含氧量也跟着變大了,清新的空氣替代了嗆鼻的工業廢料粉塵,單單從這個角度來看,似乎末世也是有些好處的,可惜前提是把人類的存在感徹底抹殺。

楚惜一直被揣在左寧懷裏,視角不足以看到地下的風景,可還是忍不住探出個圓腦袋,藍鳳蝶翅膀扇動間,那細細密密且柔軟的藍色“羽毛”不停在楚惜眼前晃動,原來斑斓绮麗的蝴蝶翅膀竟是這樣拼湊出來的。

旅途無聊,楚惜忍不住伸出爪爪去拍最近的一片,那“羽毛”既輕且柔,細細的絨毛從爪爪間的空隙掠過,拂在楚惜小小的肉墊上,拍了幾次,愈發興起,不由得大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左寧終于忍不住一指頭将楚惜按了回去,楚惜安靜了一會兒又耐不住寂寞,圓腦袋和爪爪一起探了出去,高空中氣流很強,蝴蝶背上沒辦法睡覺——變異藍鳳蝶飛得太快,一個抓不穩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左寧除了欣賞風景倒也無所事事,便不時将自家蠢貓的按回去,再等着他探出頭來,再按回去,竟然不知不覺也玩了一路。

楚惜多次“越獄”不成,一邊拿左寧的衣服裏襟磨爪爪洩憤,一邊暗暗腹诽:誰能想到“無根閻羅”居然有這麽無聊的一面?

大蝴蝶飛行了整整一天,夕陽只剩殘影的時候,才落了地,衆人下來都是先舒展筋骨,坐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

剛一落地,幾人便感覺到地上十分泥濘,選了這麽地方“迫降”,司機生怕幾位高階異能者不高興似的,解釋道:“這蝴蝶即使變異了,也還是保留了原本的習慣,白天活動,晚上睡覺,實在沒辦法。”

白恺年卻是無所謂:“那不是正好,晚上我們也要休息。”

另一個司機帶了點天津口音:“為嘛說沒辦法呢?晚上喪屍活躍,這兒雖然地方偏僻,可是啊,也難保沒有危險,何況還有野生的變異動物,所以各位受累,咱們得輪流守夜。”

單馳道:“那是自然。”白恺年卻不甚在意,指了指左寧:“有這一位,你們怕什麽?寧哥,又冷又餓,燒點火吧。”

大多數野生動物,即使經過變異,也還是會本能地怕火,升起篝火不僅僅可以取暖,也能起到驅趕變異動物的作用。

司機卻道:“這裏濕度太大,點不着火的,這條路線我們跑了幾次,還算熟悉,這裏不僅濕度大,而且植物也都是熱帶品種,水分很大,不太容易點燃,就算點着了,也全是煙,嗆死人,還是別浪費火柴了。”

左寧擡頭看了看,的确,這裏擡頭見喬木,低頭見苔藓,倒像是熱帶雨林,其實這裏的地理位置還沒到熱帶,可是末世之後,很多植物變異,因為生長迅速,一粒種子也能很快長成參天大樹,倒有些像“遷徙”,何況整個地球的環境也發生了變化,大概唯一的好處就是霧霾徹底消失了吧。

左寧的動作很快,一顆松樹幼苗從掌心鑽出,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粗壯的大樹,左寧吩咐:“小白,幫個忙。”

白恺年沒廢話,幾下子便将那大樹切成了大小适中的木材,幾個司機都看得目瞪口呆,秦凝喜道:“這是‘空間刃’?小白,你進階之後的攻擊技能果然更厲害了。”

白恺年沖秦凝笑了笑,與平日裏什麽都無所謂的态度不大一樣,意外地竟有些乖巧,他似乎從一開始就很尊重秦凝。

然而木材雖然有了,可這裏的空氣濕度仍舊很大,如果單純用火系異能維持,燃燒整整一晚,實在是不劃算。

左寧取出幾塊黃褐色的“木頭”,一并扔進了白恺年劈好的木柴中,随手一揮,那幾個司機沒來得及看清究竟是火柴還是什麽別的東西,篝火便已經熊熊燃起。

登時一股奇異的香味飄散開來,像是松香的味道,十分濃烈,單馳望着那堆哔哔啵啵燃燒,散發着暖意的篝火,奇道:“你已經能做出松明子了?”

衆人都把目光聚集到左寧身上,尤其是那個領頭的向導,表情十分複雜,似乎對左寧有這樣的好本領非常不服氣,可又敢怒不敢言。

左寧沒看見他似的,實話實說:“這是我買的。”

所謂“松明子”是松樹枯死之後,經過腐化和長時間被水汽侵蝕才形成的物質,這種東西已經超越了“植物”的存在,可左寧是木系異能,既然已經收服了一棵松樹,真想造出來也未必不可能。

但這東西一個腦核一麻袋,對淨土城內的普通人來說,一個腦核意味着一個月的重勞力,意味着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挨餓,可左寧口袋裏多得是腦核,他花了三個紅色腦核把那個攤位全包了。小販差點沒當場樂出異能來。

經過一天的跋涉,衆人都是又累又餓,連大蝴蝶也收起了翅膀,在不遠處打起了盹。幾個司機将大蝴蝶背着的幹糧拿出來給幾人分發,圍坐在篝火旁,将食物熱了熱,狼吞虎咽得吃了起來。

為首的司機兼向導,也就是那條飛魚的前主人,打破沉默:“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叫譚向晨,是個力量異能者,從前在沿海混過,這條路也跑了很多次,大家叫我小譚就行。”

說起來,從淨土城急匆匆出發,一路都在各自的大蝴蝶背上坐着,一直都沒有機會互相認識,這位小譚開了頭,衆人紛紛自我介紹起來,另外三個司機分別是小王,小張和小趙。

別人不知道,不過這個譚向晨,楚惜總覺得他應該跟那個陳星雨脫不了幹系,并且這人看向左寧的眼神令人非常不舒服——說不定這人會把丢失了那條飛魚的過錯記到了他們一人一貓的身上。

這裏濕度的确很大,即使就坐在篝火旁,依舊能感覺到背後的陰冷涼意,周遭的地面都積滿了泥水,青苔濕滑,黑燈瞎火得一不小心就能讓人摔個跟頭。

可小張似乎對現狀非常滿意,一邊伸手烤火,一邊操着不大标準的普通話道:“別看這裏有些潮濕,可這地方是附近唯一一個安全的落腳點。這地界不太平,變異動物多,而且等級都很高。”

秦凝插嘴道:“這裏是不是離金瓯城不遠了?”

“還真是金瓯城的方向,不過離那裏也不算近了,金瓯城不得了,能人比咱們淨土城還要多……”他頓了頓,“扯遠了,姐姐您也別擔心,過了這一段就好了,明天中午的時候咱們就去個好地方落腳。”

秦凝問道:“去哪裏?”

小趙道:“咱們吃飽了,可這些蝴蝶還餓着呢,明天去的地方,足夠它們大吃一頓,一直撐到目的地,這也是為什麽我們要繞點路在這裏停靠的原因。”

為了避免招惹野獸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今晚吃的都是些沒什麽滋味的幹糧,唯有楚惜啃了幾條小魚幹無比滿足地舔爪爪,此時篝火已經燒了一陣子,烤得楚惜周身濡濕的毛也重新蓬松溫暖起來。

還不到睡覺的時候,那位譚向晨似乎想靠過來搭讪,結果剛走了兩步,便又抹着汗坐了回去——左寧正拿什麽東西逗得他那只毛球似的虎斑貓左撲右跳,甚是憨态可掬,如果不是譚向晨看清了那“逗貓棒”乃是大名鼎鼎的“無根草”的話。

一宿無話,第二天正午,一行人到了大蝴蝶進食的地方,立即便明白了為什麽要在這裏停靠,大概也只有這裏的花花草草滿足得了變異藍鳳蝶們的食量了。

所有人都驚嘆于這裏景色的壯麗,只有左寧懷裏的那只貓不安地扭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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