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清醒

韓安晴的生活就不那麽美好了。病好後她就琢磨着怎麽把楚穆泱追回來， 然而除了去找過一次慕嫣，她就再沒有過其他行動了。

不是她不想，而是現在的楚穆泱下了班就直接回家。而梁玉琦最近一下班就往楚穆泱公司跑。她并不知道梁玉琦正在追淩霁， 還以為這是慕嫣在防着她， 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這天周一， 韓安晴在附近拍完了一組照片後工作就結束了， 于是到對面的店裏要了杯奶茶，一路喝着奶茶招搖地經過大廳坐電梯到地下停車庫， 倚在楚穆泱的車上等他。

她不能因為怕梁玉琦就一直拖下去了，因為她覺得這一次和以前很多次都不一樣。

以前楚穆泱有和別的女孩走近過，游戲裏的親友，公司裏的同事，大學裏的校友等等。韓安晴哪怕自己和別的男性在交往， 只要發現楚穆泱跟哪個女的态度稍微親密了些，她就要想方設法地拆開他們。楚穆泱後來也會想方設法地拆散她。

可只有慕嫣是個傻的， 怎麽拆都拆不散。

她起初并不在意這個女孩，因為她太乖太沒有威脅性了。那時候的慕嫣給她的感覺是，慕嫣只把楚穆泱當成一個脾氣性格很好的哥哥，填補她因為失去慕瑾而空落落的心， 所以她最開始主動和慕嫣交朋友， 是想把慕嫣變成自己安在楚穆泱身邊的眼線的。

後來知道楚穆泱和慕嫣談戀愛的時候她甚至還不信。然而事實卻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楚穆泱不僅和慕嫣談戀愛了，還和慕嫣結婚了。

最容易被忽略的，反而危害最大。韓安晴想到這裏心裏鈍痛， 好像回到了那個失去孩子的夏末， 不敢再往下想。

喝着奶茶的韓安晴至今仍不知道自己是哪裏疏忽了。她“嗤”了一聲，覺得慕嫣比那些企圖勾引楚穆泱的賤人更加讨厭。

她把吸管當成慕嫣咬， 直到把一杯奶茶喝完才看到楚穆泱從電梯裏朝這邊走過來。那些負面情緒頓時煙消雲散，喊了聲“穆泱”後便向着他走過去。

楚穆泱看清楚人後先是停了下來，然後往後退了一步，像是想轉身就走。但他還是沒這麽做，只是在韓安晴想撲進他懷裏的時候往旁邊側了下身躲開了。

韓安晴向前踉跄了幾步才停住，甚至崴了腳。她背對着楚穆泱站了會兒，涼意和着澀澀的疼痛從腳底往上蹿，冷得她懷疑今年的冬天來得比往年早了些，讓她這個沒有準備的人被凍得眼淚都要哭出來。

但她終究沒有哭，反而在轉身的時候露出了笑，嗔怒說：“穆泱，你怎麽躲着我？”

楚穆泱平靜地看着她。換以前，她這麽副委委屈屈的樣子，自己肯定是要心疼的，可是此刻，他的內心卻平靜得像無風的湖面。

不，也沒有那麽平靜。他四周看了看，生怕梁玉琦會從哪個角落裏突然鑽出來，那事情可就大了。

韓安晴看他無動于衷，于是主動摟住他，趴在他耳邊說：“穆泱，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我生病那幾天你都沒來看我。”

楚穆泱站着沒動，把她摟在脖子上的手一只一只掰下來，說：“抱歉，安晴，我已經有妻有子了，所以為了避免讓慕嫣誤會，我們還是不要太親密地好。”

韓安晴看着他愣了好久。這個她記憶中溫和的少年，這個曾經特別寵她的人，哪怕後來他們倆惡言相向，互拆彼此的情緣，也不如此刻來得讓她痛苦難受。

因為唯有不愛了，才能對一個人冷淡到毫無情緒起伏。

“穆泱……”韓安晴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帶着點微弱的哭聲。她眼含期望地看着楚穆泱：“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我再也不随随便便地談戀愛了，我老老實實地工作，安安心心地和你一起過日子，好不好？”

“我不和你吵架了，就算剛開始忍不住和你吵架，我也保證不再随便說分手了，你給我時間改好不好？那些你不喜歡的，我都改掉，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有那麽幾秒，楚穆泱是心動了的。曾經，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和他最喜歡的女孩韓安晴在一起，組一個普通的家庭。

和世界上那些普通的家庭一樣，他們會為了柴米油鹽的事情吵架，會為了掙錢而早出晚歸，但是他們會養育一到兩個孩子，把他們撫養長大。家庭生活的美好會讓他不懼怕現實中遇到的任何挫折和困難。

只是後來，這個簡單卻又遠大的夢想被韓安晴親手打破了。那個高三的暑假，他揣着自己所有的壓歲錢從家裏跑出去找韓安晴，卻被告知孩子已經打掉，從此他們開始了争吵。韓安晴從未和他說過分手，卻從那之後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會和男人調情，甚至和別的人談起了戀愛。

自己為了她和父母鬧翻，她卻離開了自己。楚穆泱生氣，憤怒，心生怨恨，所以韓安晴每談一場戀愛，他就要去破壞。

不，也不能說破壞。在他心裏，他只是把自己鬧脾氣的女朋友哄好，追回來而已。而韓安晴似乎很喜歡這種你惹我生氣，那我就去和別人好，多的是人喜歡我的游戲，以此來證明，自己是被愛着的——被別的異性，以及楚穆泱愛着。

但也只是幾秒鐘的猶豫而已。楚穆泱心裏雖然還是生出了些疼惜，可他始終記得自己現在的身份。況且，當他明白到自己已經喜歡上慕嫣的時候，韓安晴就已經被放下了。

他看着韓安晴泛着淚花的眼。她還是很好看，比剛認識的那會兒好看不知道多少倍。可是和一個人組建一個家庭，并不是對方好看就行。所以他慢慢地搖了搖頭，說：“安晴，找個人好好談一場戀愛吧，談一場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

“可是我想與之結婚的那個人，只有你。”

楚穆泱表情溫和的說：“我們兩個并不适合。”他們在那場戀愛裏耗盡了激情，且受傷過重，疲憊過度。

如果沒有慕嫣的溫柔包容，沒有她不求回報地付出，楚穆泱不禁要懷疑，自己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想再觸碰感情了。

“沒試過你怎麽知道？”韓安晴上前兩步，湊到楚穆泱面前，與他只隔了一拳的距離：“沒有試過，你怎麽知道我們倆不适合？以前我們在一起不也很開心，很合适嗎？為什麽現在就不行？”

她的模樣幾乎稱得上是咄咄逼人了。楚穆泱站着沒有動：“因為你變了，我也變了。最重要的是，我現在喜歡的人是慕嫣。”

“你真殘忍！”韓安晴看了他很長一會兒才說了這四個字。随後她抱住楚穆泱就往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後對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氣，媚聲說：“可是，慕嫣那麽無趣的人，你是真的喜歡她嗎？”

楚穆泱試圖再次掰開韓安晴摟住自己的手，然而這次他竟然沒成功。反而是韓安晴看他看似強硬，實則留了情怕傷到自己的樣子，開心得大笑：“你看，你心裏其實還有我的位置的。”說着還在楚穆泱的側臉上親了一口。

楚穆泱愣了下，卻沒說話，只是更用力了。

韓安晴被他掰開一只手，就拿這只手在他胸口打着圈兒，另一手依舊摟住楚穆泱：“穆泱，你是真的喜歡慕嫣嗎？不是因為她懷了你的孩子，所以你心裏有了責任，不忍心抛下她？”

“我确定我喜歡她。”楚穆泱有了點脾氣，捉住韓安晴摟住他脖子的手，冷冷地說：“所以你不要再來挑撥我們了。”

韓安晴是不傷心的，畢竟他們以前吵架的時候，比這更難聽的話都說過。她只當楚穆泱在生氣，所以要說難聽的話刺她，所以她還好心情地以為自己說中了。

韓安晴輕笑出聲，忽然又抱住楚穆泱，正要親他一口時突然被人從後一把拉開。她先看到了楚穆泱臉上一閃而逝的驚慌，然後轉頭看到憤怒的梁玉琦時，“啪”的一聲響，自己臉上火辣辣地疼起來。

梁玉琦大罵：“臭不要臉，勾引別人老公。”又轉頭踢楚穆泱一腳：“楚穆泱，虧我這些天還對你有所改觀，以為你變好了。很好，你等着，我這就去把慕嫣接走。”

她是真的生氣了，火都沒時間發完，轉身去開車。

楚穆泱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在慕嫣心裏，自己的份量絕沒有梁玉琦重要。所以他想都沒想，擡腳就跑上去拉住梁玉琦說：“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淩霁頭一次看見楚穆泱這樣，心裏頗覺有趣，但也知道這會兒不是看戲的時候，也大步走過來說：“琦琦，你聽聽穆泱怎麽說。”

韓安晴反倒不着急了，點了根煙靠在一輛車上看着他們，笑說：“梁玉琦，你看到的都是真的，穆泱可憐慕嫣，所以不忍心跟她離婚，想等到她把孩子生下來再離。前三個月很危險的麽，也許慕嫣一難過孩子就流掉了，那她豈不是要難過死。其實我跟穆泱經常背着慕嫣見面。”

“閉嘴，狐貍精！”梁玉琦雖然很生氣，但并不是沒有理智的人，她看着楚穆泱說：“你說！”

楚穆泱松一口氣，說：“我們沒有私下見面。我和安晴最後見面是上次她生病我們三個送她去醫院。”

依據梁玉琦對楚穆泱的了解，這人不耐煩編謊言，所以他說的應該有一定的可信度。雖然她并不願意相信楚穆泱私底下沒見過韓安晴，但看着韓安晴那副樣子，梁玉琦就是想跟她反着來，所以她說：“我信。但是以後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們兩個在一起，楚穆泱，不管你有沒有對不起慕小嫣，我都會把她帶回家裏去，你就等着離婚吧。”

梁玉琦突然說：“韓安晴，你十分缺愛吧！”

那肯定的語氣的聽得韓安晴不屑地“嗤”笑一聲，一副懶得搭理她的表情側過臉，抽了一口煙。

梁玉琦卻并不生氣，繼續說：“只有缺愛的人才希望自己被很多人喜愛。你身邊不能缺男朋友，分一個立馬找下一個，如果不是缺愛，那就是真的賤。不論那一種，我都覺得，你真可憐。”

她說完也不管韓安晴什麽反應，拉着淩霁就走：“快走快走，那家店人很多又不能預定，我們現在趕過去肯定要排半小時。”

淩霁只得背對着楚穆泱揮了下手，因為他也想去嘗嘗被梁玉琦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私房菜。

地下車庫裏又只剩下楚穆泱和韓安晴。楚穆泱看着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韓安晴，安慰的話到了嘴邊，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安晴，找個真正愛你的人好好過吧。”最後他說了這麽一句後轉身就走。

“我們……”韓安晴在他轉身的時候忽然出聲：“真的沒有一點可能了嗎？”

楚穆泱背對着她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