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得寸進尺

“什麽方不方便的？”譚衍表情僵硬了一下。

虞易也不說話，用平靜的目光盯得他心虛起來。

譚衍自知掙紮無用，不再負隅頑抗，将外賣放下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那個……小魚，你聽我解釋。”

虞易點點頭，從容的坐下，将手機推到他面前，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解釋吧。”

有時候就是這樣奇怪，着急忙慌的想要一個解釋的機會，可真要人解釋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譚衍耷拉着腦袋，“好吧，我承認，這件事是我讓霍嘉澍去查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幹涉你的事，主要是那個屈海波太礙眼了。”

“所以，你是因為讨厭屈海波才……”虞易話還沒說完，譚衍就點頭了。

空氣一時間有些安靜，虞易抱臂看他，手指上下交錯，一下接一下的落在手臂上。幾秒鐘後，虞易再度開口：“剛才在醫院裏，你和譚叔叔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對……對不起？”

虞易仿佛沒有看到他的錯愕，反問道：“為什麽要道歉？”

譚衍這才真正的愣住，旋即笑了一下，說：“我以為，你不喜歡別人插手你的事。”

“為什麽這樣覺得？”虞易自以為不是什麽恩将仇報的人，譚衍如果幫了忙，他不至于還要反過來責怪他。

譚衍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屈海波這件事，你從沒有讓人幫忙，也從沒有和我甚至是向阿姨說過，如果不是那天我碰巧在山莊裏撞見，你恐怕永遠也不會主動告訴我。”

虞易心中驀然一動，嘴唇翕張，卻沒說出話來，因為譚衍說的就是事實。

“你知道我以前為什麽總愛欺負你嗎？”譚衍忽然不怕死的提起了從前的事，“就是因為你總是太要強，什麽事都自己往肚子裏咽，我就在想，什麽時候能看到你放肆的大哭一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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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易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複雜的心情，“你這是什麽癖好？”

譚衍不答，想着反正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如一次性說個清楚，“總是憋在心裏不難受嗎？再說，我那時候也不是總在欺負你的，有次你遇到高年級的小混混，我替你揍了人一頓，你不是還說我多管閑事嗎？要是讓你知道我在背地裏偷偷查屈海波，還打算把他丢回海外，你豈不是又要倒打一耙，說我多管閑事了。”

這是污蔑，虞易想。

可譚衍有些話卻并沒有說錯，他一直就是這樣的，像一葉孤舟，冷酷無情的拒絕了所有試圖上船的人，也不曾想過要在哪個港口停泊片刻。

“好了。”譚衍如釋重負，“現在你知道了，可以吃飯了嗎？”

他露出一個如往常一樣的笑容，忙活着将午飯擺到虞易面前。

“換了一家店，不知道你吃不吃的習慣……”

“譚衍。”虞易打斷他。

“嗯？”

“謝謝。”

譚衍愣了下，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什麽？”

“我說，謝謝你幫我。”虞易又重複了一遍，說完又似乎覺得不好意思，撇過臉去小聲解釋着，“雖然我的确不喜歡別人插手我的事，但能讓屈海波在眼前消失，也沒什麽不好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你沒有做錯什麽，不用跟我道歉。”

“小魚。”譚衍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你真是太可愛了。”

說完，看着虞易不知所措的樣子笑出了聲。

一般來說，這種時候虞易應該順手抄起點什麽砸過去，但今天卻不知道為什麽，他也跟着笑了。等譚衍愣愣的停住笑聲，像看什麽稀奇物品般盯着他看的時候，才鄭重道：“有人替我教訓屈海波，我還挺開心的。”

虞易也是個不茍言笑的典範，很少有這樣開懷的時候，譚衍一時出神，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話，說：“你開心就好。”

“嗯，我挺開心的。”

譚衍被他這一笑弄得心癢癢，忍不住得寸進尺，“那……以後遇到什麽麻煩，要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好。”

他想，獨自漂泊久了，偶爾找個地方停靠一下，或許感覺也不錯。

“少加點班，多給自己放放假。”

“嗯。”

“不許喝酒，好好養胃知道嗎？”

“知道。”

……

譚衍對得寸進尺四個字可以說領悟得十分到位了，但誰讓他不管說什麽，今天的虞易都格外配合，美的像一場夢一樣。也許是是為了确認自己是不是在夢裏，譚衍忍不住上前捧起虞易的臉，隔着三四個拳頭的距離細細端詳着。

“你……這是做什麽？”虞易臉上一熱，就要去抓他的手，結果當然是被按住了。

“別動，讓我看看這個小魚是不是真的。”譚衍嚴肅道。

說着又湊近了些。

虞易手指局促的蜷曲起來，頭向後仰了仰，眼睫微微顫動，偏偏臉上還要挂着冷峻的神情，“确認好了嗎？”

更可愛了，譚衍心情激蕩，視線從他的眼睑一路移到兩片嘴唇上。

他現在蹬鼻子上臉親下去的話會怎麽樣？

這個想法讓譚衍十分意動。

“你們在幹什麽！”門口傳來俞安然一驚一乍的聲音，虞易回過神來，一把把人推開了。

他頂着熱氣還未消散的臉，很沒有可信度的說：“我過來看看你，吃飯了嗎？”

俞安然：“……”我信你個鬼。

虞易後來就沒再見過屈海波了。

鴻圖那邊本來就對這個空降的少爺頗有微詞，加上譚爸爸和霍家推波助瀾，折騰了一圈，元氣大傷。不趕緊上書把這禍害請回去，還供着做什麽呢。

霍嘉澍這次幫了大忙，每天無所事事就打電話來跟譚衍要好處。譚衍不堪其擾，差點再次把人拉進黑名單，還是虞易提出要請人吃頓飯以示感謝。

終于有明白人出來說話了，這讓霍嘉澍很感動，同時也對譚衍動不動就把他拉進黑名單的舉動，表達了自己強烈的譴責。不過如果不是因為這樣，虞易大概也不會把他當成外賣電話接起來了。

最近開始醉心廚藝的譚衍眼珠子一轉，幹脆提議讓人來家裏吃飯。

虞易想起某次他破壞廚房的壯舉，大驚失色，表示：“我暫時還不想給廚房換裝修。”

“吃火鍋總行了吧。”譚衍總算對自己幾斤幾兩還有點數，“可以把小朋友也叫過來。”

俞安然到現在還覺得虞易是為了跟譚衍約會，順便來看他一眼的。

而且連順便都那麽不走心。

虞易最終還是同意了吃火鍋的這個提議，畢竟只要買好了底料食材，壓根不需要他們有什麽廚藝。

然而，直到他們買好了食材，興致沖沖準備下底料的時候，譚衍才發現少了樣很重要的東西——他們沒有刻意放在餐桌上邊吃邊煮的鍋。

霍嘉澍為了蹭飯，老早就來了，見此情境不由無情的嘲笑：“你們居然沒有一個人想到要買個鍋嗎？”

這……還真沒有。

一進超市，兩個人想的全是買什麽吃的了。

幸好虞易把艾拉也叫來了，艾拉哭笑不得的半路去了趟超市，帶着個鍋進了他們家門。

“虞總，我實在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幫你買個鍋救急。”艾拉如是感嘆。一般情況下，這種突然間需要替老板跑腿的活，應該是買套才對吧。

虞易表面風平浪靜，淡淡的“嗯”了一聲，心裏卻也是止不住的尴尬。

誰知道關鍵時刻，一個兩個，腦子都變得不大靈光了呢。

霍嘉澍被譚衍提着菜刀追了幾圈，乖乖坐了下來，一場烏龍算是就這樣過去了，等俞安然姍姍來遲，衆人在餐桌上圍坐，肉一片片涮下去，這個平時冷清過頭了的地方，才算溢滿了人氣。

“這種時候應該要配點酒才對。”霍嘉澍狀似無意的感嘆了一句，見沒有人反對，不知從哪兒搬來一個紙箱子，紅的啤的應有盡有。

譚衍無語片刻，提醒道：“你看看這桌上有幾個能喝酒的。”

霍嘉澍左右看看，“不就一個小朋友嗎，都這麽大了，嘗一兩口不打緊。”

說着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拿了幾罐啤的分了起來，還十分貼心的都給打開了。

“來，嫂子，敬你一杯，沾你的光才能蹭這家夥一頓飯，不容易啊。”霍嘉澍假意摸了摸眼角不存在的淚水，舉杯喝了一口。

虞易愣了下，也不知道該不該喝。喝吧，譚衍前幾天才說不許他喝酒，不喝吧，好歹也是譚衍的朋友，人家還一口一個嫂子的叫得這麽親切。

“他不喝。”譚衍冷酷的将他面前的酒拿走。

霍嘉澍也不惱，低頭問身邊的人，“你們老板酒量也很差嗎？”不會比他還差吧。

“诶？”一直和俞安然埋頭涮肉的艾拉擡了下頭，“虞總酒量一直很好的啊。”

“他胃不好。”虞易聽譚衍忽然解釋了一句，還試圖策反他的秘書，“以後我不在的時候，就麻煩你看着點你們虞總了。”

艾拉突然興奮，叛變得十分迅速，“譚老師放心，這個任務就交給我了。”

譚衍似乎總是能毫無障礙的在人前顯露自己對他的關心，和他動辄無措赧然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虞易低頭往嘴裏塞了口青菜，好像這樣就能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你這管東管西的樣子，我都想不起來，你之前是怎麽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說‘他不是我的Omega’這樣的話的了。”霍嘉澍啧啧感嘆着。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譚衍裝傻充楞，臉皮厚的一批，“小魚你別聽他胡說。”

虞易吃了一口他夾過來的牛肉，淡淡“嗯”了一聲。

其實之前的譚衍會說出這樣的話并不奇怪，虞易心知肚明，但還是順從譚衍的心意，只當沒聽見。

因為他發現，這樣被人管着的感覺，似乎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