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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臉驚訝地看着我爸,不明白他怎麽這時候來了,今天是周一,他前兩天沒來看我,今天倒來了,要是我加班,他是不是都見不到我?他常幹這類事,他有我房子的備用鑰匙,常常趁我不在,往我住所裏塞一些東西,什麽山貨啊,鹹菜啊之類的。
我看到他手裏又提着一只很大的帆布手提包,得,他又來了,他又帶着鹹菜來了!
“今天辦事路過這裏,我待會兒就回去,這是你麗香姨讓我帶給你的。”
他提着手提包走在我旁邊,我問她麗香姨家的生意怎麽樣,他說很好,現在是旺季,麗香姨一家很忙,有時候他也去幫忙。
麗香姨是個寡婦,守寡二十多年了,現在跟着兒子兒媳一家開農家樂,一家人忙得不亦樂乎。麗香姨沒念幾年書,對教書先生特尊敬,總是稱呼我爸裴老師,不過她對我媽同樣尊敬,稱我媽為杜老師,對了,我媽叫杜貴芝。
麗香姨以前跟我家常有走動,跟我家倒不是特別親近,她跟周邊鄰居的關系都比較和睦,即使有時跟鄰居起争端,她也能十分幹練地處理好,不會讓那些争端給兩家的鄰裏關系造成緊張。
她家以前愛腌各種各樣的鹹菜,味道好極了,她總是大方地一小盆一小盆地往周邊各家送鹹菜,我家自然也不例外。我媽總是不好意思,說要請教她腌鹹菜的方法,麗香姨總是擺擺手,說這粗活老師哪能幹呢,我媽要是還想吃,只管去她家拿,又不是啥好東西,這麽客氣幹啥。
我有次跟我爸開玩笑 ,說麗香姨在我媽去世後仍跟我家有來往,東西照送,有啥事我爸顧及不到的,她會主動幫忙處理,也不避嫌啥的,說不定她對我爸有意思 ,他們倆幹脆湊和過算了。
一向溫和的我爸,卻鄭重地告訴我,不要毀人家清譽,人家一個女人拉扯孩子長大不容易,更不能因為我口無遮攔的玩笑破壞了兩家的鄰裏關系。
瞧他這義正言辭的語氣,我聽了直想笑。
我爸在我房子裏打量一遍,他突然說:“你是不是該交個男朋友了?”
嗯?這是嫌棄我沒打掃衛生?但我房子不說一塵不染,也讓人看不出髒亂差吧?
“我現在這樣挺好的,遇見合适的再說。”我敷衍着,可能他只是沒話找話說,像大過年有些惹人厭的親戚總愛跟未婚的年輕人談論結婚話題一樣,都是沒話找話惹的禍。
“你麗香姨認識一個男孩,是她遠房親戚,如果你想見見人家,這個月可以回趟家。”
“還是算了,我這個月比較忙,天天加班。”我随口胡謅,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整個部門都不會很忙。
我爸聽出我的意思,也不再勉強我,他提出要走,我攔住他,讓他吃完飯再走,我去樓下小超市買菜,叫上明娟,我們三個吃頓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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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爸拒絕了我,讓我跟明娟一起吃,他得走了,他說他的車就停在這附近,現在快一小時了,再過一會兒,就又要多收一個小時的停車費。瞧他這摳門的德性,跑過來一百多公裏不心疼油費,還在意這幾塊錢的停車費。
我只好把他送下樓,我一直把他送到小區旁邊的停車場,他那輛破車在那裏停着。那輛車他開十多年了,原本就很便宜的車,現在看着更破,我家一點也不缺錢,幾十萬的車他想買都能随時買下的,但他就是念舊,不肯丢掉這輛快報廢的車。
我爸在車裏打開窗戶向我告別,我向他揮揮手,目送他遠去。
我忽然想到,當年我媽走的時候,我爸48歲,他今年才54歲,已獨居6年,如果他能活到80歲,他将還要再獨居26年,除了自己家,我爸在哪裏都住不慣,假如以後我結婚,想必我爸也不會去我家長住。斯人遠去,任自己再懷念、再留戀、再不想割舍,也只能繼續往前走,行道遲遲,中心有違,這種不甘心和無可奈何,我雖年輕,卻也深有體會。
我走回我租的房子,閑着無聊,我去敲對面明娟的門,明娟正在敷面膜,她頭發用可愛的兔耳朵束發帶固定住,身穿後背上印有熊貓頭像的睡裙,腳上穿一雙上面裝飾着大紅花的黑底人字拖,見到我,她讓我進去等一下,她要先去洗臉。
我看到客廳裏堆着另一戶女孩的行李,那倆女孩大概東西太多,客廳的桌子下面及桌子上面都被各類箱子堆滿了,透過廚房的門,可以看到洗手池堆着待洗的鍋。明娟自己房間裏行李倒是很少,收拾得很幹淨,不,應該說太幹淨了,我十分不理解她這種強迫症,衣櫃裏長期只挂兩件衣服(她衣櫃沒有門),其它衣服全疊得整整齊齊,床不必說,被子疊得又平又整,床單上連根頭發都很難找到,就連她的梳妝臺都擺放得特別規矩,一點也不像天天化妝的人,而且梳妝臺被她貼上各種閃閃發光的五顏六色小星星,牆上貼着一張她濃妝豔抹的海報,烈焰紅唇,特像不正經的渣女。
明娟沒見過我媽,如果我媽見到她,一定很喜歡她,明娟符合我媽要求女兒的标準,當然,我是指愛打掃衛生、收拾屋子這個标準,濃妝豔抹可不行,我小時候在鄰居家姐姐那裏玩,她給我化妝,結果我媽看到,就讓我洗掉,說我嘴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明娟洗完臉,坐到梳妝臺前護膚,我看她認認真真地護膚,我自己也夠無聊,居然從頭看到尾。
十五分鐘後,她終于拿着手機和鑰匙跟我回我家。她一進我家門,就躺在我家沙發上不起來,她說還是我住的地方好,她在對面住着,一點歸屬感都沒有,感覺像住人家家裏似的。
我撺掇她跟我一起找個兩居室,她又犯懶 ,說不想搬家,我估計她所有的勤快都用在收拾她那一間屋子上面了。
我給她拿一瓶200ml的酸奶,她插上吸管喝着,聽到我跟她說起我和同事打賭的事,她大吃一驚 ,說我們腦子壞掉了,這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有倆智障為一頓飯打賭追着玩,心理上是有多窮啊。
這個李明娟,她要再這樣氣我,我就把她轟出去!我給她看施在宥的照片,那是我們公司的合照,她看完照片,估計是對比完,說:“這人長得挺好看的,在一群普普通通的人裏面,還能看出點俊模樣的。”
嗯……這形容,也太老土了。
“不過他這氣質很對我胃口,看着輕松休閑,又有一種範兒,嗯……比假正經還假正經!”
她形容施在宥倒是跟我所見略同。
“啧啧,拿下他,沖着這臉,也要拿下他。”
我忍住不翻白眼,我是那麽膚淺的人嗎,我當然還要看內在啊!不過通常內外俱佳的人根本看不上我,譬如歐陽峰,哦 ,又是歐陽峰。
明娟接到她男朋友的電話,在我面前她也不避諱,該說什麽說什麽,什麽撒嬌,喊對方寶貝,問對方有沒有吃飯飯、喝水水等等惡心的話 ,我聽得清清楚楚,我聽着他倆一直打電話,一直打電話,然後我忍無可忍起身去卧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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