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貓是一種充滿好奇心的動物。

它們膽小、敏感，又勇于挑戰，對什麽都感興趣，什麽都想試一試。若它們能說話，一定會提出十萬個為什麽。

葉曦覺得，芝麻糊現在這幅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大概也是天性使然。

“為什麽關心你，為什麽特別照顧你，為什麽要對你好？”芝麻糊趴在桌上，歪着頭看他。

葉曦想了一會兒，答道：“因為他是個好人。”

店長長着一張不适合服務業的臉，說話有點大聲，見到店員犯錯就會生氣，生了氣一定不留情面批評。

但他真的是個好人。

葉曦說話小聲，不擅長應對陌生人，還有一點點遲鈍。他總犯錯，總被罵，但也得到了許多幫助。

店長知道他過得拮據，會特意把做三明治剩餘的面包邊留給他，有超過售賣時間的點心也第一時間想到他。

“他對店裏所有人都這樣嗎？”芝麻糊繼續追問。

葉曦想了一會兒，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

畢竟，店裏好像也只有他一個人日子過得那麽苦哈哈。

“你們關系很好嗎？”芝麻糊不依不饒的。

葉曦更為難了。

嚴格來說，他和店長連朋友都不是。離開店裏，他們除了公事基本不聯系。可他們關系也不算壞呀。

他最後總結了兩個字：“不熟。”

Advertisement

說完，他打開面包袋，拿出一個，遞了過去：“就當晚飯吧。”

“不要，”芝麻糊站起來，“你吃吧，我吃米粉。”

他說着，快步便走進了廚房。

葉曦追過去：“我一個人吃不完的。”

“那明天早上吃。”芝麻糊拿出鍋子，倒上水，放在了竈臺上，開火。

葉曦開始在心理計算，是不是燃氣費也會增加。

“他多大啊？”芝麻糊突然說道。

“啊？”葉曦沒回過神，“什麽？”

芝麻糊回過頭：“那個店長，多大年紀了？”

“三十上下吧，”葉曦說，“你怎麽對他那麽感興趣？”

芝麻糊又問：“結婚了嗎？”

葉曦皺眉：“不知道。你到底想……”

話音未落，手機響了。

“咦，”葉曦看過來電提示後驚訝地按下接聽，“店長？”

芝麻糊立刻瞪大了眼睛。

“嗯，對的，”葉曦邊聽邊點頭，“怎麽呢？”

芝麻糊關了火，挪到了他身邊，把耳朵貼了過來。

“啊，是的，但是我……我以前沒有試過，不知道行不行，”葉曦別扭又緊張，“我從來沒有教過別人。”

芝麻糊的臉幾乎和他的貼在了一塊兒，溫度毫無保留地傳遞，熱熱的，還癢癢的。

“啊？嗯……也許可以試試看。哦，好啊，我有空，”葉曦縮着身子往廚房外蹭，想躲開，“好的，謝謝店長。店長再見。”

挂了電話，面前的芝麻糊一臉苦大仇深。

“我明天要出門。”葉曦說。

店長說，他有一個外甥，今年剛上中學，想要找個家教幫忙輔導英語。知道他考研，英語水平還不錯，所以問有沒有興趣。比起咖啡館打工，家教收益要高得多，也更節省時間。電話裏說不清，店長約他明天見面詳談。

“無事獻殷勤，”芝麻糊說，“真可疑。”

葉曦心想，論可疑，誰能比得過你呢。在見過蛋皮之前，他總也無法徹底放下心來。

不過，芝麻糊這幅疑神疑鬼的樣子，倒很像是貓咪了。

“他帥嗎？”芝麻糊又打聽起來。

葉曦皺眉：“就是……普通人啊。”

一眼看過去既不會覺得好看，也不會覺得醜，留不下太深刻印象的那一種。

“你要小心哦，”芝麻糊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防人之心不可無。”

葉曦心想，那我就該把你趕出去。

芝麻糊堅持不肯吃面包，自己煮了一把米粉，絆着醬油和醋吃完了。

吃過以後，他又利索地把鍋和碗洗了。

葉曦吃面包的時候掉了一點屑在桌上，他也用抹布抹得幹幹淨淨。

賢惠過了頭，哪怕可疑，葉曦也不舍得讓他走。這樣折算下來，仿佛請了一個價格低廉的全天候保姆。

葉曦在洗澡的時候感慨不已，走出浴室，發現芝麻糊正站在他的書桌前，書桌的抽屜打開着。

就是原本放着貓咪病歷卡的那個抽屜。

葉曦有點緊張，怕被芝麻糊發現他把病歷卡撿回去了。

“你找什麽？”他小心地問。

芝麻糊回過頭來，有點緊張：“你的銀行卡放在哪兒？”

葉曦沉默了幾秒，往後退了一步。

“我需要卡號。”芝麻糊轉過身，向他走了一步，“沒有卡只告訴我卡號就可以。”

葉曦看着他，不吭聲。

芝麻糊又向前一步：“還要開戶的支行名稱。”

“……我沒錢。”葉曦說。

“我知道，”芝麻糊點頭，“所以才問你要卡號。”

葉曦小心翼翼地問：“你有錢？”

“現在沒有，”芝麻糊說，“我又不問你要密碼，你緊張什麽。”

葉曦還是沒出聲。

芝麻糊有點不高興了：“你懷疑我？”

是的。

葉曦在沉默過後，搖了搖頭。

“你就是懷疑我，”芝麻糊看了他一眼，“算了，不信我就拉倒。”

他說完，拿起換洗的內褲，進了浴室。

你把內褲脫了讓我看一看你的蛋蛋，我就把銀行卡給你。

葉曦把這句話在心中醞釀了十五分鐘，等到光着上身的芝麻糊走浴室，還是沒臉說出口。

芝麻糊生悶氣，出了浴室也不理他，走進卧室開始給自己鋪床。鋪到一半被床墊絆了一下，差點跌倒。

穩住身形後，他回頭往外看了一眼。發現葉曦正在看他，變得更氣了。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幾秒後，非常幹脆地抱起打地鋪用的床墊，塞回了櫥櫃裏，接着快步走到葉曦床邊，利索地躺了上去。

葉曦驚呆了。

“你……”

芝麻糊不看他，默默地往一旁挪了挪，留出了三分之二的空間。

葉曦也走了進去，低頭看着自己被霸占的床，咽了口唾沫：“那個……”

芝麻糊背對着他：“我以前可以睡，現在不可以了嗎？”

“可是，你……”葉曦欲言又止。

“是因為我變了，所以你才變了，對嗎？”芝麻糊的聲音黏黏糊糊的。

葉曦沒吭聲。

然後，他聽見了芝麻糊吸鼻子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在此承諾這個故事絕不含任何恐怖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