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葉曦在貨架間來回走了兩遍，也沒見着芝麻糊的影子。

芝麻糊沒有手機，若真走散了，很難聯系上。葉曦決定在原地稍作等待，或許再過一會兒，芝麻糊就會原路找回來了。

誰知，等了整整五分鐘，沒見着芝麻糊的影子，倒是對面胡叔叔見他站着不動，又跑來同他閑聊。

胡叔叔話多，極熱情，把他拉到生鮮櫃臺一陣推薦。

這個好，這個也好，特別新鮮，這個價格再實惠沒有了，叔叔給你秤一下打個折再抹個零，還額外給你送點兒零碎吧。

葉曦實在應付不來，等回過神，已經幾個小袋子裝進購物車了。

胡叔叔笑眯眯揮手：“下次你要買什麽，直接跟我說，我下班給你帶回來！”

葉曦不敢再多做停留，道別後推着購物車一路猛沖，跑到了賣場另一個角落才終于松一口氣。

喘了會兒氣，他看向來來往往的人群，發起了呆。

這下，更不知道芝麻糊在哪兒了。

葉曦心裏着急，想了會兒，決定去問問超市的工作人員，能不能幫忙播一個尋人啓事什麽的。

可芝麻糊這樣的名字，會不會被當成惡作劇呢？

只能現場編一個了，比如葉芝麻或者胡芝麻之類的，相信芝麻糊聽到“葉曦正在找你”就能意會了。

葉曦剛下定決心，才踏出第一步，一個人影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他身側，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葉曦吓了一跳，回過頭，看見一雙熟悉的亮晶晶的眼睛。

“葉曦哥哥，你怎麽跑這兒來了呀，”芝麻糊沖他笑，“我一回頭你就不見了，害我找了好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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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曦巨冤。

還不等他開口，芝麻糊松開了手，又說道：“算啦，反正都找到了，就不跟你計較這些啦，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對吧。”

原本想好好和他說道說道的葉曦瞬間說不出話來。

“咦，”芝麻糊已經轉移了注意力，“你怎麽買這麽多肉呀！”

“……因為，劃算。”葉曦幹巴巴地說。

雖說買它們并非出自本意，不過只從價格看，确實是相當實惠。胡叔叔是個好人，一點兒也不坑。

芝麻糊點了點頭，沖他笑：“晚上做給你吃。”

葉曦心想，還好他現在有芝麻糊了。要不然，他哪兒來的錢一口氣買這多肉。買回去了，也不怎麽會處理，完全是浪費。

“吃的都買得差不多了吧，”芝麻糊拉着手推車往電梯處走，“我們去下一層吧！”

也不知是什麽運氣，到了下一層沒走幾步路，又遇上了認識的人。

這次，不是找葉曦的，是找芝麻糊的。

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子，老遠就大呼小叫，興沖沖跑過來，嘴裏嚷嚷着：“胡老師胡老師胡老師！”

是前陣子店長介紹的那個芝麻糊教過的孩子。

那小朋友是和家長一起來的，孩子的母親很快也走了過來，同芝麻糊聊了幾句，言談間希望胡老師能繼續指導孩子上課的意願十分強烈。

芝麻糊看似熱情友善，骨子裏卻是郎心如鐵，推說自己現在學業實在繁忙抽不出空，又說小朋友那麽聰明，相信只靠自己的能力也一定可以取得好成績。

一套一套的，特別唬人，說得人全家都高高興興的。

與小朋友一家告別後，葉曦随口說道：“我剛才有沒有跟你提？我遇到住在我們家隔壁的叔叔了，就是上次給我講故事的那個。”

芝麻糊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啊？哦。”

“他姓胡，”葉曦說，“好巧啊，你也跟那個小朋友說自己姓胡。”

芝麻糊安靜了幾秒，說道：“我叫芝麻糊嘛，既然是英語老師，那姓放在最後也合理。”

反正他永遠有道理。

葉曦只是笑，并不說話。

因為買了肉，怕在常溫下容易變質，最後兩人只随便在賣場裏的快餐店裏随便點了些東西。

薯條、可樂、炸雞。不太健康，卻美味，能帶來許多快樂。

芝麻糊坐在葉曦的對面，一手支着腦袋，另一只手捧着可樂杯，把吸管咬得扁扁的，視線一直落在葉曦臉上。

葉曦別扭了：“你怎麽不吃？”

“葉曦哥哥好像小孩子哦，”芝麻糊松開了吸管，“怎麽吃快餐也這麽開心啊。”

葉曦愣了一下，不好意思了起來。

說是快餐，也不便宜。這一頓，兩人一共花了六十一塊錢。這差不多是葉曦從前三天的夥食費了。

昨天的蛋糕也好，現在的炸雞也好，自從下定決心離開家後，他再也沒敢碰過。

現在久違的嘗到，确實是發自內心感到高興的。

葉曦低着頭，把雞塊和蘸醬往芝麻糊面前推：“挺好吃的，你也吃啊。”

芝麻糊點頭，接着，沖葉曦張開嘴仰起頭：“啊——”

餐廳裏到處都是人，兩個男生做這樣的動作，被看見了未免尴尬。

葉曦猶豫了片刻，快速地拿起一塊，蘸了蘸醬，塞進芝麻糊嘴裏，又用更快的速度仿佛被燙到一般收回了手。

芝麻糊乖乖地嚼了幾口，對葉曦眯起眼睛笑：“真的，好好吃哦。”

葉曦低頭，不應聲。

芝麻糊也拿起一塊，遞到他面前，再次開口：“啊——”

“我自己拿……”

葉曦還沒說完，雞塊已經塞進了嘴裏。

“有沒有比剛才更好吃一點點？”芝麻糊問。

葉曦扭過頭，安靜地嚼，不說話。

“有吧，肯定有吧，”芝麻糊說，“我加了一點點美味的魔法。”

葉曦心想，好土哦。

但他還是忍不住笑了，點了點頭。

“那……有沒有覺得跟我在一起很開心？”芝麻糊又問。

當然也是有的。

在芝麻糊還只是一只貓的時候，也曾給他帶來過許多慰藉。

可日複一日拮據的生活和緊張的日程安排，太容易消磨一個人的意志。

葉曦知道，自己本來就不是一個精神強大的人。原本他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歸根究底，是出自軟弱。

他因為逃避而放棄了許多東西，卻又不得不面對另一種漫長的折磨。他因而壓抑，不快樂。

可他現在很開心。

不算大富大貴，至少衣食無憂，不必再為生計忙碌，能擁有比以前悠閑許多的日常，原本緊繃着的精神也因此逐漸放松下來。

全是芝麻糊的功勞。

從某個角度來說，芝麻糊真的實現了他的願望。

所以，他是不是應該給予回報呢？

芝麻糊的心願明明那麽簡單。

葉曦卻做不到輕易點頭。

不僅是因為知道這份心願的源頭不過是出自一些心理上的本能渴求。

他或許真的不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若是芝麻糊執意，他不會拒絕再一次的擁抱或者親吻。

可是芝麻糊說的是，想要和他戀愛。

那就不一樣。

總覺得，若就此答應，自己未免太過卑鄙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親，明天一定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