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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議已畢,衆人在茶館內分別,各自回去準備,約定半個時辰後在王家碰面。
天徹底黑下來,街上卻反而更熱鬧了,百姓們或是外出覓食,或是出門游玩,人流如織熙熙攘攘,道路兩旁各色店家、攤鋪上紛紛點燃燈具、火把,宛如兩條星星點點的橙黃色火龍。
嚴正目送鶴鳴離去,久久不曾轉身,跟着他的一個小捕快方平就笑道:“嚴頭兒,真看中了?不過瞧着那位鶴姑娘可是匹暴烈胭脂馬,等閑降服不住。”
“是哩,嬸子不一直都念叨您找個溫柔賢惠的娘子麽?那位鶴姑娘可不像是能老實在家縫補烹饪的。”
公門和江湖的關系一直都很微妙,既相伴相生,卻又時常互看不順,其他幾個人聞言也都跟着笑起來。
妖女鶴鳴一道雷劈翻人的事跡已經迅速流傳開來,衆人驚嘆于她的手段之餘卻也難免酸澀,覺得這樣的女人肯定沒人敢娶。
嚴正皺了皺眉,“事關姑娘家的名聲,你們不要胡說八道。”
他素性豪爽大方,也慣愛跟兄弟們玩笑,可一旦正經起來,卻也無人敢忤逆,登時都縮了縮脖子,果然一路無話,回到衙門後也一言不發的散了。
等衆人走後,嚴正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徑直去了後頭卷宗庫內。
答應了替鶴鳴找那個姓王的秀才是一回事,來解開他心中越來越大的疑團則是重中之重。
因碧潭州毗鄰少林派所在的州城,往來的江湖人士格外多,庫房內存的卷宗也分了兩大類,進門左手邊是尋常百姓的,右手邊則是各色武林中人的。
嚴正推門進來,竟直接往右邊轉過去了。
人但凡有點拳腳在身上,性子大多會自大些、急躁些,江湖中不乏以武犯禁者,多年下來,各色告示、卷宗也堆了滿滿當當幾個架子。為了方便查找對應,衙門就按照輕重緩急排了序,新的、輕的、容易破獲的案子放在前頭、上面,至于那些難以破獲的陳年積案,則都在深處堆着。
嚴正燃起燭臺,一口氣走到庫房內幽暗不見天日的盡頭,彎下腰去,在一衆落了灰塵的卷宗內翻找一通,最終掏出來一個細細的卷軸,憋氣一吹鋪天蓋地全是揚塵,展開卻是一張通緝令。
那通緝令上的人面沉如水,眼神孤傲中透着幾分狠辣,容貌竟跟鶴鳴足有八/九分相似!就連左眼角那顆淚痣的位置也分毫不差。
“果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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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鳴在茶館歇的差不多了,回客棧後先泡了個戰鬥澡,然後不緊不慢吃了飯,半個時辰也就消磨的差不多,正好溜溜達達往王家去。
小道消息從來都是傳的最快的,她出門的時候,店小二并一幹食客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這可是被雷公眷顧的奇女子啊。
瑩娘适時上來拍馬屁,谄媚道:“老板風靡江湖指日可待。”
鶴鳴謙遜的擺了擺手,心情大好,“還行吧,哈哈哈。”
瑩娘:“所以我能申請一套您今兒用的妝品嗎?”
鶴鳴:“……我申請和你解除主仆關系。”
王友德在碧潭州也算小有名氣,帶東西跨院的四進宅院修的十分氣派。他又好炫耀享樂,每每夜間便燈火通明,附近大半條街的人家外出都不必點燈。
原本他慣愛呼朋引伴的飲酒作樂,可自打王安生病以來也就顧不上了。如今王安死的蹊跷,外頭風言風語就傳了起來,說是那爺倆背地裏害死不少人,現在報應來了,王安只是頭一個,上下主仆誰也別想跑。
沒人不怕死,王友德的老婆頭一個收拾細軟跑回娘家避難去了,接下來短短半日功夫,一百多號仆人就躲的躲、逃的逃,只剩下二三十號實在無處可去的,戰戰兢兢待在原地聽天由命。
大宅院白天花木茂盛看着氣派,到了夜裏樹影婆娑就有點兒鬼氣森森,再加上又剛死了人,留下的活人也少,越發叫人毛發倒豎。
嚴正遵照鶴鳴的吩咐,特意挑了幾個陽氣足正當年的小夥子,分別在角落裏按着五行走位站了。
鶴鳴分給他們每人一根桃木釘,“那黑貓速度極快,大家聽到我的信號後一定不要遲疑,立刻将桃木釘按到地上。”
白天跟嚴正開她玩笑的捕快方平,年紀輕輕功夫不差,性格有些倨傲,聽了這話就将那根細細的桃木釘拿在手裏掂量幾下,嗤笑道:“不就是根木頭嘛。”
搞得這麽神神道道的,到底有沒有鬼還不一定呢。
鶴鳴不怒反笑,笑靥如花,“你不這麽做也沒關系啊。”
方平有些意外的愣了下,才要說話,卻聽對方涼涼道:“此陣又名五行鎖魂陣,每角為一門,每門一人。若換了方大人被關入牢籠,偏只有一門尚未關閉……”
那指定是往這邊來啊。
說白了,誰慢誰死!
瞬間想明白的方平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你!”
其他幾個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默地将桃木釘握緊了。
不多時,江明月亦步亦趨跟着蘇清風來了,衆人都在眉心畫了收斂活人氣息的咒,在廊下各自站了,安靜等待黑貓到來。
今夜預備實施的是請君入甕、甕中捉鼈的兩步走戰略,而甕中的誘餌,則由始作俑者王友德先生友情出演。
王友德傍晚剛被雷劈過,方才被拖去玉壺堂救治時還吓了江疏泉一大跳:畢竟那晴天一聲雷全城人都聽見了,可江疏泉萬萬沒想到被劈的竟然是王友德。
此刻王友德渾身上下裹滿紗布,不斷散發着皮肉燒烤和藥材混合的複雜氣味,還有淡紅色的血跡随着掙紮緩緩滲出,活像死不瞑目的木乃伊。他看向鶴鳴的眼中閃電般迸發出仇恨,如果不是實在走不動,估計這會兒早就撲過來咬死鶴鳴了。
然而鶴鳴表示對此習以為常。
唉,沒辦法,誰叫她貌美如花又有錢,如此優秀,難免招人嫉恨,區區王友德算老幾?後邊排隊去!
嚴正也真是個操心的命,事到臨頭又突如其來的各種假設,“萬一王友德假裝被黑貓附體該如何是好?豈不是添亂?”
鶴鳴:“不會吧?”
這種事是想裝就能裝得出來的嗎?
蘇清風卻點頭,正色道:“嚴大人的擔心不無道理。”
說着,他就大步流星走到院子中間,直接擡手把王友德打暈了,“如此就萬無一失了。”
嚴正:“……”他很有理由懷疑對方是在公報私仇。
鶴鳴不禁肅然起敬,覺得這位道長人帥手黑,殺伐決斷的利落勁太對自己的胃口了,“道長英明!”
嚴正:“……”
所以說就不是很喜歡和你們江湖人合作啊!
還有半個月才是立夏,晚間室外難免有些冷,可漸漸地,大家就都覺得不對勁了。
“頭兒,”剛還質疑是否有鬼的方平驚恐的看着自己口鼻間噴出的白色霧氣道,“這,這是入冬了吧?”
憑誰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改變四季更疊啊!
溫度以肉眼看見的速度下降,方平的嘴唇都開始發青了,兩排牙齒不受控制的磕碰在一起,在靜如死水的夜裏分外清晰。
“來了!”
地上的石板路不知什麽時候結了一層瑩白的霜,一排梅花形的小腳印悄無聲息的綻放,從門口開始,直沖院子中央的王友德而去。
“它比上次我見時大了不少,”鶴鳴低聲道,“陰氣也重了好多。”
在場的只有鶴鳴主仆和蘇清風、江明月三人一鬼能看見,就見一只約莫一尺長的黑貓十分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在踏入月亮洞門之前停住了。
他們這些能看見的還好,嚴正和方平他們分明什麽都沒瞧見,卻眼睜睜的看着一枚又一枚梅花形的貓爪印憑空出現,渾身汗毛倒豎,只覺得一股涼意從天靈蓋順着尾椎骨就下去了。
梅花腳印在月亮洞門口摞了好幾層,似乎是主人警惕的轉了又轉,最後總算是開始往裏進了,誰知這時候卻又從一個角落傳來咔嚓嚓牙齒磕碰的聲響。
腳印戛然而止,一聲凄厲的貓叫撕碎夜空,回蕩在院牆內外久久不散!
衆人都跟着出了一身白毛汗,緩過神來後立刻空前默契的朝聲音來源處瞪去。
渾身發抖的方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都快哭了。
他,他控制不住啊。
他涉世未深,自小不信天不信地,只信自己一雙拳頭,可今天發生的一連串的事卻直接掀翻了他過去近二十年的認知!
又過了不知多久,衆人都被凍得手腳發麻時,地上才終于又出現了一枚新的梅花腳印。
而這一枚,俨然已經落在院內!
“就是現在!”鶴鳴大聲道。
“啊啊啊啊!”話音未落,就見原本最堅決質疑的方平嗷嗷怪叫着,風馳電掣般搶在第一個将桃木釘按下!一條細細的金線随之浮現。
其他捕快:“……操,這狗日的!”
來不及多想,其餘四人都跟瘋了一樣,争先恐後的往地上按着桃木釘,鎖魂陣瞬間完成。
一時間,金線此起彼伏,在漆黑的夜裏顯得尤為神聖。
陣法一成,黑貓便無處遁形,它慘白的雙眼在那幾人身上一一剜過,仇恨猶如實質。
方平一屁/股蹲在地上,呆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真,真有鬼啊。”
兇相畢露的黑貓凄厲的叫着,尖銳的爪子伸出來足有一寸長,在夜色下幽幽閃着光。它往地上一抓,堅硬的青石板就像豆腐塊似的被切開了。
嚴正本能的吞了吞唾沫,有些抓狂,“這他娘的是黑豹吧?”
“煩請蘇道長壓陣!”鶴鳴摘下手腕上的小五帝錢手串,在空中一抖,那一枚枚錢幣穿成的手串瞬間繃直,竟變成一柄無刃無鋒的寶劍。
之前因為隐身符咒的關系,黑貓并未察覺到活人的氣息,但現在小五帝劍出場,鶴鳴便無處藏匿了,它後腿發力,猛地朝那邊撲去。
鶴鳴的動作很快,開口時就已如一抹影子般輕巧的躍過護欄,轉眼便來到黑貓身邊,将那圓潤的劍尖直沖它刺去,看上去好像是一人一貓經過了排練,黑貓故意撞上去一樣。
夜色中五帝錢寶劍發出淡淡金光,黑貓凄厲的叫了一聲,在半空中掙紮着扭轉身體,然而後腿還是被刮蹭了一下,立刻冒出黑色的煙霧,那一部分軀體就像是被腐蝕似的殘缺了。
蘇清風贊道:“好寶貝!”
這個時空沒有五帝錢的傳說,自然也就沒有五帝劍,可它帶來的效果卻沒有打折扣。
狼狽落地的黑貓用三條腿踉跄幾步,身體又出現了無數傷口,只是這次再也沒了一開始的貓狗虛影,想來都已經被它徹底吸收。它的叫聲越發凄厲,完全不是陽間能有的,聽的人頭昏腦脹。
蘇清風和鶴鳴異口同聲道:“捂住耳朵!”
然而他們的提醒還是來的太晚了,那邊暗中埋伏的嚴正等人已經有支撐不住的了,幾個小捕快兩眼一翻歪歪斜斜栽倒在地。嚴正雖然勉強支撐,但也是臉色發青,嘴唇發白,随時可能倒下。
蘇清風本有些擔心鶴鳴挺不住,見她出聲示警在先,神色如常在後,倒是多了幾分贊賞。
黑貓的怨氣太重了,消失的這段時間顯然又去吸食了不少亡魂,越發難對付,若能有人從旁協助,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他飛快地掐了幾個法訣,體內三清正氣緩緩流動,然後速度越來越快,将那一絲濁氣驅散後,便恢複如初,氣息如行雲流水般的流暢起來。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其他人沒有道行,蘇清風就地念了一篇《清心經》,衆人的臉色果然好了不少。
場上一人一貓還在纏鬥:
鶴鳴法寶加身,黑貓一時奈何不了;但同樣的,黑貓行動敏捷無跡可循,而鶴鳴沒有武功在身,除了一開始打了個出其不意之外,一時間竟也追不大上。她又不舍得下殺手,一人一貓就這麽對峙起來。
黑貓對五帝劍十分忌憚,渾身緊繃,始終跟鶴鳴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繞圈子。
瑩娘剛才也被黑貓震的鬼都淡了一層,現下調整過來之後也是憋氣,誰知一擡頭就對上黑貓那雙沒有瞳仁的白眼,下一刻就見對方竟然嘶叫着撲了過來!
不好,這孽畜受傷,眼見一時半會奈何不了鶴鳴,竟想吞食自己增強實力了!
瑩娘好不容易擺脫了牢獄,又有了定期的供奉,直如開辟了人生的第二春,哪裏肯輕易就死?當即毫不畏懼地迎了上去。
一時間但聽人嚎貓叫,陰風驟起鬼影重重,顯然戰場中心激烈異常。
嚴正剛覺得手腳暖和些,誰知卻愕然發現場上除了鶴鳴之外又多了第三方,眯眼看了半天也看不清,“那,來的是敵是友?”
蘇清風抄着袖子平靜觀看,“若貧道沒猜錯,應當是鶴姑娘養的。”
頓了頓又道:“日間你們曾見過。”
嚴正:“……”現在混江湖都玩這麽刺激的嗎?
等會兒,所以之前跟在鶴姑娘身邊的美豔女子,其實不是人?!
也不知打了幾個回合,瑩娘和黑貓突然分了開來,各自占據一邊,依舊虎視眈眈地盯着對方。
就見剛還妖嬈動人的瑩娘俨然已是被抓的破了相,華麗繁複的盤發散落一地,無風自動的樣子倒真有些像傳說中凄厲的女鬼。
她生前就最重容貌,死後也不肯敷衍半分,今天卻被一只貓鬧得如此狼狽,整個鬼當場就爆發了。
“啊啊啊啊啊!”瑩娘仰面朝天嗷嗷怪叫,兩只眼睛都變得血紅,雙手指甲緩緩變長,再一次如野獸一般撲了上去,“你這畜生,竟敢咬我!!”
陰風拔地而起,吹的四周花木嗚嗚作響,猶如鬼號。就連空中的雲彩也有所感應,緩緩遮蔽明月,一時天地無色。
披頭散發的女鬼聲嘶力竭的沖了上去,粉拳亂揮,聲勢驚人。貓撓她,她就撓貓;貓咬她,她也咬貓……剛還穩穩占據上風的黑貓竟被壓制住,進攻又打不過,想跑又跑不掉,頓時又撕打成一團。
常言道惹誰也別惹女人,尤其是愛美的女人,誰也沒料到一直看上去挺沒用的瑩娘竟然會爆發出如此超常的戰鬥力,莫說旁人,就連鶴鳴都震驚了。
蘇清風沉默片刻,非常認真的說:“兵貴精不貴多,鶴姑娘有此猛将足可當千軍萬馬。”
鶴鳴幹笑,“過獎了……這個,多多益善。”
作者有話要說: 瑩娘:“妾沒別的本事,就是一個溫柔似水。”
黑貓:“……喵!”
瑩娘:“……敲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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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