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進了內殿,沈夫人也不怎麽敢擡頭,之前兩位嬷嬷有教導過，上首必定是皇太後,領她們進來的嬷嬷也說了,皇後也在,所以左邊第一個肯定是皇後。

行了禮,就聽見上面有人問話：“你就是廣平侯夫人沈盧氏？擡起頭來,哀家看看。”

沈夫人有些緊張,但一想到身邊的女兒，就又将那緊張給壓下來了,女兒可從沒進過宮,別吓壞了，自己得護在女兒面前呢。想着，就微微擡頭，默念着宋嬷嬷的教導——看着太後娘娘的衣服前襟，別盯着太後娘娘的臉看。

說起來，太後娘娘這前襟上，繡的是牡丹花？看起來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有點兒太眼花缭亂了，從上到下都是開的十分大的花朵兒，不仔細瞧，還要以為那是一團團的線呢。

“長的倒是挺标致的，之前你繡的那個雙面繡，挺不錯的。”太後娘娘是個和善的，叫了沈夫人和沈如意起身，賜了座位，笑着和她說話：“你這女紅，挺好，平日裏可經常做活計？”

“回太後娘娘的話，平日裏，臣婦也就做幾件衣服，或者是繡幾卷佛經，并不常常做活兒。聽聞太後娘娘喜佛，臣婦這次進宮，就給太後娘娘帶了幾卷佛經，也是繡出來的，還望太後娘娘不要嫌棄。”

沈夫人忙說道，起身行了禮，這才捧出來幾卷佛經，太後娘娘忙讓人接過來，拿在手裏翻看了一下，笑的合不攏嘴：“你倒是有心了，這麽小的字，竟然也能用雙面繡給做出來，這番心思，着實是靈巧，很好，哀家很是喜歡。”

“太後娘娘喜歡就好。”沈夫人忙笑道，太後娘娘這邊讨好了，皇後那邊也不能落下，沈夫人是做的光明正大，一點兒都不藏着掖着：“臣婦給皇後娘娘做了一副挂屏，區區薄禮，還請皇後娘娘不要嫌棄。”

皇後笑着擡手示意宮女過去接了那疊着的繡布，笑着說道：“我原先還眼饞母後這裏的屏風和這雙面繡的佛經呢，現在竟也得了一份兒，這可真是意外之喜，沈夫人不介意我現在看看吧？”

沈夫人忙搖頭：“臣婦正想着能讓皇後娘娘看看呢，若是皇後娘娘哪兒不滿意，臣婦還能改一下。”

說話間，皇後就讓人展開了那繡布，看一眼就忍不住贊道：“果然好手藝，這百花齊開實在是太好看了。”

皇太後也瞧了瞧，跟着将那繡圖贊了兩句，旁邊另外一個婦人笑道：“哎呀呀，今兒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可都是得了好東西了，臣婦可真是羨慕，皇後娘娘，您若是不嫌棄，等會兒可得讓臣婦多看兩眼。”

皇後忍不住笑：“宋夫人想看，難不成我還能攔着？說起這好東西，我可是直到，宋夫人那裏是不是還藏着一副錦紋？”

聽到宋夫人這個稱呼，沈夫人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兩眼，之前沈侯爺可是說了，到了宮裏，會有宋國公的夫人幫忙照應她們的，就是這位宋夫人吧？

“外祖母，你們總說這繡活什麽的，我們聽着可沒意思了。”正說的熱鬧，忽然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沈如意不用擡頭就知道說話的是誰，正是之前去過福緣寺的那個少年。

他叫皇太後外祖母，現下京城的長公主們，只有大長公主才是皇太後的親生女兒。大長公主們的兒子，都是能叫皇太後外祖母的，可大年初一能進宮給皇太後請安的，不用避諱命婦們的，只有大長公主的兒子吧？

Advertisement

大長公主的長子已經成親，那麽，這個是次子了？

沈如意拼命在腦袋裏回想上輩子這個大長公主次子的消息，貌似，這個長相很不錯的少年，死的很早？要不然，自己不可能是沒見過的。

“倒是将你們給忘記了！”皇太後很是爽朗的笑道：“你們男孩子家的，聽這些自然是沒意思的，要不然，你們先出去玩一會兒？”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有女孩子的聲音傳來：“外祖母！快看，我親手畫的畫兒，送給您的，祝您新年快樂。”

說話間，就有個穿着紅衣服的小姑娘闖了進來，沈如意瞬間就想起來了，這個可是大長公主的小女兒，曾經，她還想過要怎麽和這位天之嬌女搞好關系，将來好謀一條出路呢。

不過，後來瞧着沈侯爺也不像是那種傻不啦叽任人擺布的，這種想法就消失了。再說了，這位小郡主，再怎麽和她交好，也不過是個閨閣女子，能出多大的力？

皇太後一瞧見小郡主，臉上的笑容立馬真誠了幾分，笑呵呵的伸手摟了小郡主坐在自己身邊，拉了畫軸看，簡直要将小郡主的傑作誇到天上去了。

倒是劉二少很不屑的拆自己妹妹的臺：“外祖母，您太瞧得起她了，若不是她自己說這畫的是一只老虎，我還以為這是一只貓呢，一只肥蠢肥蠢的貓！”

小郡主龇牙咧嘴的沖劉二少做鬼臉，太後娘娘伸手拍了拍她：“規矩都忘了？別理你二哥，外祖母說好看就是好看，外祖母這會兒正和人說話呢，你先自己出去玩兒好不好？”

小郡主點點頭，視線一轉就看見沈如意了，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才有些猶豫：“這個姐姐是誰，我怎麽瞧着眼生的很。”

京城裏的貴女，她不說是全部認識吧，也有九成是見過的。特別是有資格進宮的，那簡直是不要太熟悉。可眼前這個，看着也有十四五了，她竟然沒見過，實在是太奇怪了。

“這位是廣平侯府的大姑娘。”宋夫人笑着替她們介紹：“叫做如意，今兒也是頭一回進宮的。”

沈如意笑着起身給小郡主行禮，小郡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嘻嘻的轉頭抱皇太後的胳膊：“外祖母，我瞧着這個如意姐姐很和善，我想和她一起玩兒，可不可以？”

沈夫人頓時有些緊張了，但明顯長進了許多，這會兒就是緊張，也得保持着臉上的笑容。沈如意眨了眨眼，側頭看那個小郡主，皇太後樂呵呵的點頭：“好啊，正好你們小孩子家家的，自己出去玩會兒，我們這邊說話你們也不愛聽。不過，你可得照顧好了沈姑娘才行。”

“外祖母就放心吧，我肯定會照顧好她的。”小郡主連忙保證，蹦蹦跳跳的拉了沈如意出門，在禦花園裏轉了半天，大冬天的，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最後轉去了千秋亭，那裏有暖閣，倒是可以坐着說說話什麽的。

小郡主揮退了宮女，好奇的湊到沈如意身邊：“我知道你，我聽說過，說是你和你娘，在大名府住了十年對不對？外面都說……”

小郡主猶豫了一下，不是什麽好話，她雖然好奇，但這會兒也有些不太好說出口。

倒是沈如意不太在意：“是不是很多人說，我父親厭棄我娘和我，所以才将我們送到大名府去？就好像是有些人家，不喜歡家裏的嫡妻了，就送到莊子上養病什麽的。”

小郡主忙點頭，沈如意笑着搖搖頭：“這可是誤會了，我父親這人吧，看着冷淡，其實對我和我娘還是很好地，你也瞧見了吧，我娘現在懷孕了呢，若是我父親正讨厭我娘，怎麽可能會讓我娘懷孕？”

這話說的就有點兒露骨了，小郡主臉色緋紅，頗有些不自在，沈如意輕咳了一聲：“實際上吧，是因為守孝的事情，我也不怕你笑話，我外家是沒人了的，就只剩下我娘一個，說句不好聽的，那就是絕戶女，所以當時我祖母是不願意讓我娘進門的，但是我祖父為人重信守諾。”

趁機摸黑一下老太太在外面的形象，沈如意笑着解釋：“就堅持讓我父親迎娶我娘進門，我祖父對我娘，也是恩重如山，所以我娘就特別孝敬我祖父，祖父去世之後，就發誓要為祖父守孝。”

小郡主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嘛，你娘長的那麽好看，也溫和的很，你父親怎麽會不喜歡呢。”

“那都是誤會，估計是大家瞧着我父親從來不去大名府看我娘和我，所以就誤會了。其實呢，是因為我父親當時正生氣呢，他不願意我娘和我吃苦，當時就不答應讓我們去大名府，但是我娘性子倔，非得去，我父親惱怒之下，就不願意去見我娘。”

沈如意嘆氣：“一個兩個的，都是倔脾氣。”

小郡主忍不住嘻嘻笑了起來：“如意姐姐你剛才的樣子好好笑啊，你才這麽小，就跟大人一樣嘆氣。還操心你爹娘的事情，太好玩兒了。對了，你在大名府住了十年，那大名府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我們是在那兒守孝，平常也不怎麽出門的。要說好玩的，我們莊子上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啊，比如說，夏天我們可以去粘知了，冬天我們可以抓麻雀，我有兩個手帕交，我們可以有時候會去劃船釣魚，或者是騎馬打獵。”

沈如意興致勃勃的說道，聽的小郡主很是神往。

看着小郡主那樣子，沈如意就有些猶豫，巴結讨好是用不上了，但若真是能交好，她也不會拒絕。朋友多了，有什麽事情也能多條路子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