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二天睡醒時雨還沒停。

沈輕舟将臉埋進幼崽兒軟乎乎的毛毛裏面,輕輕蹭了兩下,努力忽略膝蓋處傳來的痛感。

被帶回宗門後,他沒有逃跑,仿佛認命,真的成為一個沒有感情的煉丹工具。

宗門軟硬兼施,承諾只要他不離開,儲國能好好的,他的家人也會一輩子衣食無憂。

為了讓他安安心心煉丹,宗門甚至将從前動過手的低階修士抓過來任他處置。

沈輕舟只覺得好笑。

這些人以為舍棄幾個炮灰就能掩蓋他們罪魁禍首的身份?

說笑話呢。

不過那時候他不得不低頭,面上表示接受,心裏想些什麽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這樣的虛僞利用下,他褪去了單純善良,戴上微笑的面具,很快成長起來,并且游走在各方勢力中。

他利用謀術挑撥離間,欣賞着曾經聯合起來迫害他的那些人自相殘殺,坐收漁翁之利。

并且将儲國推上第一大國的位置。

就在宗門以為徹底将他變成利益共同體時,十年到了,沈輕舟還完生父生母養育他的年限,逃離宗門後跑去了魔界。

魔界之人肆意妄為,敢愛敢恨,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相處起來輕松許多。

就是太過崇尚實力,看不起廢物,還喜歡用下三濫的手段。

沈輕舟剛開始吃了不少虧,實力強大後把當初揍過他的人都揍了一遍,下三濫的手段也盡數還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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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正道,他這種行為早就被人口誅筆伐,群起而攻之。

魔界卻因為他睚眦必報的性格高看他一眼。

正道不少高階修士從沈輕舟身上得到好處,怎麽可能輕輕松松放他離開?

于是正魔兩道誰也不肯放人,就這樣打了起來。

沈輕舟清楚地知道魔界願意庇佑自己,一方面是為了他煉制的高階丹藥,另一方面也是想給正道添堵。

其實這樣也無所謂,互利互惠嘛,反正他也沒付出什麽真心。

沈輕舟還無償提供了不少各大宗門的陰私醜事,在他的精心布局下,無數宗門身敗名裂。

正道剛開始還想用儲國和家人威脅沈輕舟,可沈輕舟已經還完生養的債,總不能為了不為自己着想的人傻子似地真的搭上自己的一輩子?

他為了父母為了弟弟為了國家忍了十年,現在輪到他們為他付出了。

沈輕舟斬釘截鐵跟儲國劃清關系,無論生身父母和儲國國君怎麽辱罵求情,都沒有心軟。

沒了他的庇佑,儲國很快被其他幾個國家吞并。

沈輕舟沒有刻意打聽家人的下場,不過光憑前朝王室成員這個身份,想也知道肯定非常凄慘。

運氣能落得個終身圈禁,運氣不好要麽為奴為婢,要麽直接弄死以絕後患。

這些都跟他沒有關系。

早在親生父母為了弟弟放棄他的時候,他就沒有家了。

國主都把自私自利不顧全大局的鍋扣到他腦袋上,他不做些什麽豈不是對不起國主說的那些話?

道德綁架也得有道德才能綁架。

跟自己的命運比起來,那些惡心人的道德除了拖累,還有什麽用?

本來合作的挺好,結果魔尊不知道是腦子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竟然想讓他當入幕之賓,被他拒絕後甚至想用強。

沈輕舟差點中招,幸虧他謹慎,習慣留後手,才沒讓魔尊得逞。

重創魔尊後他不得不逃離魔界,這下好了,正魔兩道都成了敵人。

之後他如履薄冰,每次入睡都不知道醒來自己還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那時候,飛升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還是在臨門一腳時,還是被那些惡心的雜碎攪和了。

想到這個,沈輕舟冷笑出聲。

現在那些人肯定悔的腸子都青了。

他當初被逼着煉制的每一粒丹藥,裏面或多或少都帶了一些損傷根基的東西。

渡劫之前,沈輕舟在那片森林的各個角落都撒上了催化的藥粉,之後的打鬥過程中,那些高階修士肯定吸收了不少。

可惜他現在到了星際世界,沒法欣賞那些雜碎發現自己體內的靈力飛快流失,元嬰金丹什麽也出現問題那驚慌失措的表情。

那群狗東西不是最想長生?最想飛升?最喜歡用實力逼迫別人?

沈輕舟倒要看看所有希望落空後,那些人會怎樣痛苦絕望。

這年頭當修士的,誰還沒幾個仇家?

只不過從前實力太強,沒人敢招惹,只能咽下這口惡氣,然後委曲求全伏低做小。

而今那些高高在上的家夥一朝落魄,指不定被人怎麽狂踩折磨。

想到那些人的下場,沈輕舟喉間溢出一陣歡快的笑聲,膝蓋的疼痛都緩解了不少。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背上,耳朵時不時被rua兩下,小白獅忍不住露出幾分生無可戀。

這一大早的,沈輕舟又抽什麽風?

樂夠了,沈輕舟忍着膝蓋的不适下床洗漱。

小白獅注意到沈輕舟不自然的走路姿勢,瞳孔微微收縮。

***

吃完早飯,沈輕舟跟老院長打了聲招呼,進了煉丹房。

三小只知道他要做正事,自己在院子裏玩。

小白獅觀望了一會兒,三小只玩得正開心,老院長在掃地,沈輕舟煉丹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這才叼了老院長的光腦跑去後院。

輸入密碼後,小白獅解鎖隐藏聯系人,看了一下短信,得知那幾個找沈輕舟麻煩的小混混全都進了監獄,稍微松了一口氣。

它思考片刻,又發過去一條信息。

那邊很快回複。

做完這些,小白獅抹消痕跡,不動聲色将光腦還了回去,然後蹲坐到煉丹房門口等沈輕舟出來。

***

“院長爺爺,這些是什麽?”幾天後,沈輕舟賣完丹藥回來,看到桌上堆着的東西,疑惑地問道。

“我今天去買菜,路上看到附近一家商場搞活動,免費抽獎,過去湊了下熱鬧。”老院長特別高興,聲音都比平時高了不少,“本來只想着試一下,沒想到抽中了頭獎,這些都是獎品。”

“獎品?”沈輕舟拿起幾樣,也笑了,“東西還挺多。”

鮮肉果蔬零食,竟然還有一些保健品。

小白獅将修複儀往沈輕舟面前拱了拱,尾巴尖兒不自覺翹了翹。

這個修複儀是它花大價錢讓人從帝都星買的。

為了光明正大将東西給沈輕舟,它想了不少主意,最後用了抽獎這個。

沈輕舟拿起修複儀的盒子,掃一眼說明書後表情有些驚訝。

如果是其他幼崽兒還能解釋是碰巧。

可小白獅向來沉穩,沈輕舟沒見對方調皮過,只能是自己腿疼被發現了。

他以為自己演技還不錯,結果這個小家夥一直都知道。

心口微微發暖,沈輕舟抱起小白獅親了兩口。

這小家夥怎麽這麽招人疼?

小白獅一雙飛機耳緊緊地貼着腦袋,害羞得不行。

怎麽、怎麽又親它?

沈輕舟被它這可愛的小模樣逗樂,用鼻尖兒跟小白獅的鼻尖兒碰了碰,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滿是璀璨光華。

為了不辜負小白獅的好意,他帶着修複儀回到房間。

小白獅亦步亦趨跟上來,想盯着沈輕舟用。

沈輕舟無奈,他這雙腿其實早就好了,之所以會在下雨天産生痛感,完全是潛意識帶來的感覺。

打個比方,就像被刀割過手的人每次看到刀片都會下意識感到疼這樣,只不過他的疼痛感更加明顯,持續時間更長。

可這跟幼崽兒解釋,對方也聽不懂。

沈輕舟只能拆開包裝,當着小白獅的面撩起褲腳将修複儀貼上去。

或許是心理因素,用完修複儀後雙腿的疼痛似乎真的緩解了一些。

沈輕舟勾唇,摸了摸小白獅的腦袋,語氣格外溫柔,“小家夥,謝謝你。”

見沈輕舟真的舒服,小白獅尾巴尖兒輕輕晃了晃,繼續琢磨怎麽給育幼院塞東西,好減輕沈輕舟養家糊口的壓力。

幫小白獅做事的是顧家安插在邊緣星的旁支小輩,沒有背叛他的風險。

從對方口中得知副官和下屬已經将第一軍團內部的釘子拔.出.來許多,一些藏得特別深那種沒能掌握證據,現在回去依舊有風險。

而且它獸核破碎退化成幼崽形态,現在回去反而會讓某些人逮着這點逼它下臺,從而搶奪到第一軍團的掌控權。

再加上放心不下沈輕舟他們,小白獅打算等育幼院生活好一點再離開。

在它盤算事情的時候,沈輕舟拿出一份資料,上面寫着秦立秦業的情況。

這對兄弟剛到邊緣星時還有些積蓄,結果因為沒有生存經驗被坑得一臉血,不得不住進貧民窟。

看到幾句話,沈輕舟沒忍住笑了。

他叛逃宗門後因為沒有生活經驗,也吃了不少虧。

這兩個孩子能有那麽多錢,絕對不會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沈輕舟大概能猜到這大概率又是什麽世家大族的狗血劇情。

因着這點微妙的相似性,沈輕舟對秦立秦業多了幾分好感。

他接着往下看。

秦業那時候就異能紊亂,秦立一直努力打工賺錢給秦業看病。

但異能紊亂不好治,不但需要服用昂貴的異能梳理劑,還要S級治愈師連續不斷治療幾個月才能痊愈。

這兩者無論是哪種,秦立都無法負擔,他只能購買最低階的藥劑給秦業吊命。

在這種惡劣的情況下,秦業的身體越來越差。

要是秦立沒有找上他,秦業絕對活不過三年。

“這兩個家夥,運氣真好。”沈輕舟敲了兩下桌面,心情非常好,“考察期通過,我也該收取應得的報酬了。”

聽到這話,小白獅疑惑擡頭。

什麽考察期?什麽報酬?

沈輕舟又想幹嘛?

“很快你就知道了。”沈輕舟将它抱到懷裏,捏了捏那軟乎乎的小爪墊,笑着說道。

***

“可以了。”梳理完異能,沈輕舟收回手對秦立說到。

秦立道謝後,遞過來一個玻璃管裝着的藍色草藥,表情有些緊張,“我前段時間去森林裏打獵看到這株若念花,覺得您或許需要,就摘了回來。”

在沈輕舟的幫助下,秦業身體很快好了起來,最近也能下地走動,秦立特別感激。

他知道自己窮,辛辛苦苦攢的那點星際幣恩人肯定看不上。

因此上次打獵時看到懸崖邊長着這株草藥,他咬咬牙便冒着生命危險攀過去采摘。

即便秦立小心翼翼,中途還是有幾次踩空,差點掉下去。

但是這個付出總是值得的,等他回到山頂後看着手中完好無損的若念花,臉上忍不住露出歡喜的笑。

“這株若念花是A級草藥,拿去藥劑店賣至少五百星際幣,你确定要給我?”沈輕舟眉梢挑了一下,直接點出草藥的價值。

邊緣星最便宜的營養劑兩星際幣一支,買的多還有優惠。

五百星際幣夠兄弟倆一個月的吃飯錢。

他問這個問題時,直勾勾看着秦立。

“嗯。”秦立毫不猶豫點了一下頭。

別說這株草藥值五百星際幣,就算是五萬星際幣他都願意給沈輕舟。

“那你呢?”沈輕舟勾了勾小灰狼的下巴,“你哥哥要把你們一個月的費用給我,之後幾天你可要餓肚子了。”

小灰狼被沈輕舟撓的特別舒服,它眯着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尾巴也不自覺輕輕搖晃着。

見沈輕舟把若念花放到床邊,小灰狼想也不想叼起玻璃管放到沈輕舟膝蓋上,還歡快地叫喚一聲,請他收下。

沈輕舟笑了,這兩個小崽子重情重義,養了不虧。

既然這樣,擇日不如撞日,幹脆今天帶他們回育幼院吧,也省得每周都要走好遠過來給小灰狼梳理異能。

他愉快地做了這個決定。

不過在這之前有件事必須弄清楚。

“對了,我聽人說你們是三年前到的邊緣星,那時候來的只有你們兩個人,家裏大人呢?”白皙纖長的指尖輕輕扣了扣床板,沈輕舟沒有遮掩,直接開口。

聽到這話,兄弟倆齊齊愣住了。

小灰狼想到什麽不好的東西,怯怯地縮了縮脖子,耳朵也耷拉下來。

秦立攥緊拳頭,臉色有些難看。

沈輕舟嘆了一口氣,又是難言之隐嗎?

他怎麽總遇到這種事?

心累。

“你們以前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我必須确保你們身份沒問題。”

“你們應該沒有仇家吧?”沈輕舟看重秦立的本事和品性,想讓他協助老院長管理育幼院。

但他不想把育幼院那一堆老弱病殘從一個火坑推進另一個。

秦立錯愕,“仇家?”

“開個玩笑。”沈輕舟擺了擺手。

沒有就行。

“不過我們的父親有一定的權勢,母親去世後外室帶着私生子上位,我們就是被那個女人逼出來的。”說到這個,秦立眼中帶了幾分仇恨和不甘,“小業之所以變成這樣,也是那個女人弄的!”

“聽着有點麻煩。”沈輕舟摸了摸下巴,在秦立忐忑的目光中輕笑道,“不過問題不大。”

秦立提起的心這才放下去。

“對了,你弟弟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之前說的報酬還作數嗎?”沈輕舟看向秦立。

“當然。”秦立回答的非常迅速。

“那好,現在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沈輕舟非常滿意。

“走?去哪裏?”秦立愣住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是。”秦立沒有再問,他動作很快,三兩下就收拾好一個小包袱,裏面裝着兄弟倆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

沈輕舟帶着他們在小巷子裏兜圈子,晃了半天确定周圍沒有人,這才停下來。

“恩人——”秦立正要開口,沈輕舟突然摘下兜帽,露出那張精致漂亮的臉。

秦業的話卡在了嗓子眼,瞬間看呆了。

“怎麽?我不穿鬥篷很奇怪?”沈輕舟理了理頭發,瞥了秦立一眼。

“不、不是。”秦立連連搖頭,說話都結巴了。

沈輕舟像往常那樣将鬥篷翻面變成白色小包袱,大大方方帶着兄弟倆出去。

彼時他們已經從混亂地帶到了居民區,這裏沒人認識秦立和秦業,不必擔心身份暴露。

一路上不少人跟沈輕舟打招呼,他們看到秦立和秦業,紛紛露出好奇的神色。

沈輕舟大大方方說這是他親戚家孩子,母親去世後被繼母趕出來,日子很不好過,今天正好遇到,想把他們接去育幼院一起生活。

聽到這個說法,那些人看向秦立和秦業的目光滿是憐惜,還幫着罵了親爹繼母好幾句。

這兩個孩子瘦骨嶙峋的,可見吃了不少苦。

還有那熱心的大嬸往他們手裏塞自己買的一些瓜果蔬菜。

秦立在貧民窟住久了,不被人搶東西就謝天謝地,什麽時候被人送過東西?

手忙腳亂接過來後,他憋半天勉強憋出一句“謝謝”。

大嬸兒被他羞澀的反應逗得不行。

沈輕舟倒是游刃有餘,簡簡單單幾句話就把人捧得高高興興,最後走的時候人家還依依不舍追了幾步,讓他有空過去玩兒。

回到育幼院,老院長他們被他帶回來的兩個孩子吓了一跳。

得知兄弟倆無家可歸,老二話不說去給他們收拾房間。

秦立抱着秦業站在院子裏,還沒能回神。

育幼院雖然破舊,但跟他們在貧民窟那個鑽風漏雨的小破房子比起來不要太好。

“先生——”秦立看向沈輕舟,表情有些倉惶。

沈輕舟微微一笑,“你們要是願意,可以把這裏當家。”

“家?”秦立心顫了一下,眼中難得帶了幾分跟年齡相匹配的茫然。

“對。”沈輕舟點頭。

小白獅看看沈輕舟,再看看那兄弟倆,爪子不自覺在地上刨了兩下。

它沒吃檸檬啊,為什麽心裏這麽酸?

作者有話要說:  委委屈屈小白獅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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