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忌日

出了包廂後，洛凡面色一沉，并沒有因為錢還回去了而感到輕松多少。

剛才離開時，他之所以提醒褚夫人，讓褚家留意榮正集團，正是因為前世派人綁架并害死褚少鋒的是榮正集團的老總榮成。榮正集團曾經涉過黑，後來雖然洗白了，可在處事風格上依舊保留着幫派的習性。

年初的競标敗給褚家後，榮成就懷恨在心，趁着褚少鋒和褚家斷絕關系之時，策劃了這起綁架案。

洛凡想到再過幾天就到前世褚少鋒的忌日了，不免擔心榮正集團會再次對褚少鋒不利。

他滿心憂慮地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順便去了趟超市，買了些菜和生活用品。等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進屋後開了燈，洛凡将東西拎到廚房。一出來便見到坐在沙發上抽着煙的褚少鋒。

他一愣，走了過去道：“回來了怎麽不開燈？”

褚少鋒手指挾着煙，緩緩吐了個煙圈，煙霧缭繞中，他面無表情開口道：“去哪了？”

看褚少鋒這副冷淡的模樣，洛凡覺得心裏怪怪的。他坐到他身邊，親昵地靠在他肩上道：“出去買了點菜，怎麽了，心情不好？”

褚少鋒看了他一眼，卻未答話。

洛凡猜測道：“是不是公司出什麽事了？”

用力将煙頭擰進煙灰缸裏，褚少鋒冷笑道：“你很盼着我出事？”

“怎麽會？”洛凡愣了愣，不知道褚少鋒這是在生哪門子的氣。早上不還好好的嗎？

褚少鋒卻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來，扔到桌上。道：“今天有人寄到公司的。”

洛凡見狀，心中不知為何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伸出手去，拿過信封。将它拆了開來。發現裏頭是一疊照片。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抽出照片的手指有些顫抖，當照片清晰地呈現在他面前時，他兩眼一黑，手上的照片全都嘩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那上面抓拍的，竟然是他收過褚夫人給的支票時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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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褚夫人還留了這麽一手。

洛凡閉上眼，心裏面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他以為将錢還回去了，這件事便能了結了。卻沒想到，改變了前世的軌跡，一切也将重來。

褚少鋒知道了。知道他為了錢，曾經存過想要離開他的心思。

即便他将錢還了回去，可又有什麽臉面跟褚少鋒解釋呢？

從來沒有這麽恨過過去愚蠢的自己。看着褚少鋒眼裏的冷漠，洛凡急忙抓着他的手道：“少鋒，你聽我說……”

褚少鋒卻冷漠地一把推開他，因力道過大，沒有防備的洛凡被推得整個人跌坐在地。手碰倒了桌上的煙灰缸，還發着燙的煙灰掉落了他一身，而煙灰缸則重重地砸在他的額頭上，砸得他腦袋發暈。

他習慣性地說着：“疼……”

可褚少鋒看向他的眼神，卻像是在看着一個陌生人。那麽波瀾不驚。

“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收了我媽的錢？”

洛凡雙手無力地垂落下來，點了點頭。

許久都沒再聽見褚少鋒說話，只有沉重的呼吸聲讓屋裏的氣氛更加凝固。洛凡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試着解釋道：“我确實收了伯母給的錢，但今天我又把錢給……”

“不用說了。”褚少鋒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冷硬。“洛凡，我對你很失望。”

失望。

在一起這麽些年，褚少鋒從未跟他說過這麽重的話。

洛凡慌忙起身，想要觸碰褚少鋒，卻被人不着痕跡地躲開。

只見褚少鋒殘忍一笑，一句話就像冷水一樣，将洛凡這些天重生來的所有希望都給澆滅了。“分手吧，你帶着那一千萬有多遠滾多遠。”

直到房門被關上，發出沉重的聲響時，洛凡才緩緩地回過神來。默默将因為争執而變得有些淩亂的屋子收拾好，又去廚房把飯給做了。

菜肴一疊疊地被端上桌，洛凡坐在飯桌前，也不吃，只是靜靜地坐着。今天做的都是褚少鋒愛吃的菜，洛凡想，他會回來吃的。

這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時間滴滴答答地走過，轉眼到了十二點。洛凡撐着腦袋，兩只眼皮子都快打架了，他望了眼玄關，卻沒見有人開門進來。

他起身，将菜放進了冰箱裏。

褚少鋒沒回來，洛凡在沙發上等了他一夜。屋裏的燈白晃晃地照着他的眼睛，雖然刺眼，可他卻怎麽也不肯将燈給熄了。

天亮後，洛凡牙也沒刷，臉也沒洗，胡子也沒刮地就出了門。打了一輛計程車，就開往褚少鋒的公司。直到這一刻，他才真的意識到，褚少鋒要和他分手！

這些天來重生的喜悅，因為褚少鋒做的決定而消失殆盡。

他以為重生後，可以回到過去挽回曾經犯下的錯誤，可以跟褚少鋒好好過日子，卻不知道命運終究還是擺了他一道。果然，這個世上哪裏有那麽好的事？

昨天夜裏褚少鋒那冷漠的眼神，他想起來都會全身發抖。

那雙眸子裏毫無愛意可言。

他不愛他了。

手指用力掐進肉裏，洛凡努力讓自己清醒着。

到了褚少鋒的公司後，并沒有見到褚少鋒。反倒是被前臺新來的小姑娘給攔住了，說是沒有預約的褚總一律不見。洛凡過去來找褚少鋒哪裏需要什麽預約，他知這是褚少鋒故意不見他，心裏邊更加難受了。

這是懲罰嗎？

如果褚少鋒的不愛了，是對他的懲罰，那他只能心甘情願地受罰。

可在那之前，他至少要見到這一世的褚少鋒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那一天。只要褚少鋒能平安地活着，就算是讓他永遠地離開，也是值得的。

洛凡想着怎麽也要再見褚少鋒一面，跟他提聲醒，讓他這些天來能有所提防。

于是他便每天一大早地來褚少鋒公司樓下守着，只盼能等到人。

可褚少鋒沒等來，卻等來老同學郭楊。

郭楊是褚少鋒的合夥人之一，他見洛凡在公司樓下徘徊了幾天，不免詫異道：“洛凡？你怎麽不上去坐啊。”

洛凡尴尬地笑了笑，沒做回答。

郭楊見他這樣，像是猜到了什麽。“你們吵架了？”

洛凡點了點頭，一陣苦笑。

郭楊跟着嘆了聲氣。“看來這些天褚少鋒發瘋是有原因的了。”

“啊？”洛凡愣了愣，“少鋒他怎麽了？”

“他這些天都沒來公司，你也別傻呵呵地在這等了。”郭楊說罷，見洛凡一臉焦急的樣子，又道：“他回褚家了。”

洛凡一愣。“褚家？”

“嗯。”郭楊點頭，“公司的股份他也全部轉給了我和其他幾個哥們，以後他不會再回這了。”

回去的路上，洛凡渾渾噩噩。他怎麽也沒想到，褚少鋒會放棄一手創立的公司，回到褚家。是厭倦了貧窮的日子，還是因為對他失望透頂？

不管是哪一個，都讓洛凡切身地感受到了，褚少鋒已經不想再與他有任何交集了。

為什麽會這樣？

這一切的變故都來得突然。那天他出去還錢時，怎麽也沒想到，褚少鋒會回來跟他提分手。他以為只要将錢還回去了，就能将他做過的事徹底抹掉。上天讓他重生一次，不就是讓他改過自新嗎？

可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重生的意義，不是改過自新，而是贖罪，單單對褚少鋒贖罪。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去了哪裏。當天色漸黑下來，路上飄起了細雨時，洛凡被人堵在了死胡同裏。

一根木棍對着他的頭猛敲下來，他眼前一黑，身子軟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等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全身上下被人用麻繩綁了起來，嘴上還堵了一塊白布。洛凡看了一眼四周，發現自己被綁在一間倉庫裏，頭上是一盞暗黃的燈。洛凡心跳得飛快，額頭冷汗滲出。

這是哪裏，他怎麽會在這裏？！是誰綁了他？

洛凡越想越不對勁，心下恐懼不已。他掙紮着，想要把繩子掙脫開，卻是越掙越緊。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腳步聲走來，他連忙放棄掙紮，繼續僞裝成昏迷的樣子。

幾個男的走了進來，罵了聲粗話。洛凡聽到他們說了褚少鋒的名字，身子一繃，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他奶奶的，褚少鋒那小子回了褚家，身邊跟了一群保镖，根本動不了他。只能把他姘頭給綁來了。”

“綁這人有用嗎？”

“你懂什麽，褚少鋒可是為了這人跟褚家斷絕關系過，我們綁了他，他能不急？”

後面他們再說什麽，洛凡已經聽不進了。他的記憶依稀回到前世，回到褚少鋒咽氣的時候。他終于知道為什麽會覺得這間倉庫眼熟了，這裏……不就是前世褚少鋒被綁架時的地方嗎？

洛凡混沌的腦子終于清醒過來。他喃喃道：“七月十七……”

七月十七，褚少鋒的忌日。

今天是七月十七。

他居然會忘了這麽重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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