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傭人

鋒利的刀刃閃爍着寒冷的光芒，洛凡将它貼在手背上，只覺得冰冰涼涼的。他想象着一刀劃下去的感覺，身子就止不住地顫栗。腦海裏有個聲音在催促着他，劃下去，只要劃下去，他就解脫了。

從此不需要再面對褚少鋒的陰晴不定，不需要再揣測褚少鋒的心意，也不需要再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是因為前世的背叛，所以這一世才需要他來贖罪。

就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洛凡冷靜地擡起手，面色淡然。眼前的畫面一點一點地變得模糊，他手中的刀子也跟着慢慢地往手腕處劃去，眼看着就要觸上肌膚時，一陣突兀的敲門聲響起，洛凡手一顫，随着哐當一聲，美工刀掉在了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吳嬸站在門口，嗓門有些大地說道：“洛先生，早飯做好了，可以下來吃了。”

洛凡俯下身去将小刀子撿起，重新放回了桌上。在念念不舍地看了它幾眼後，洛凡走過去開了門。吳嬸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驚訝道：“哎呀洛先生，你的手怎麽流血了？”

“啊？”洛凡微微愣了愣，這才擡起右手，看到手掌虎口處被劃拉了一道口子，正在滲着血。應該是剛才拿着刀子時不小心劃到的吧，洛凡笑了笑，并沒有多在意。如果不是吳嬸提醒，他恐怕還感覺不到手掌心上傳來的疼痛。

倒是吳嬸緊張得不行，忙去拿來醫藥箱，幫洛凡處理傷口。處理完後，又讓洛凡快些将早餐吃了。

因為右手受了傷，洛凡就只能用左手吃飯。他沒什麽食欲地吃了幾口，越吃越覺得惡心。趁着吳嬸去接電話的時候，他飛快地起身，沖去廁所就是一陣幹嘔。剛才吃的東西就在這一瞬間全給吐了出來。

吳嬸見狀，着急地走了過來。還不忘跟電話那頭的人說道：“洛先生身子好像不大舒服，吃的東西全都給吐了。”

那邊沉吟了會兒後，道：“請醫生過去看看。”

洛凡擡頭看向吳嬸，他好像聽見了褚少鋒的聲音，便無力地問道：“是褚少鋒嗎？”

吳嬸擔憂地點了點頭，問他好點了沒。洛凡沒說什麽，起身拿過吳嬸手裏的手機，平複了下心情後，他冷靜地對着褚少鋒道：“我沒事，不用那麽麻煩。”

說着，正準備挂斷電話，卻聽到電話那頭有人湊到褚少鋒的身邊，用親密的語氣說道：“少鋒，在給誰打電話？”

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洛凡聽不出是誰，可光是聽見那人喚着褚少鋒名字時的親昵，他全身的血液就好像被凝固住了。握着手機的手一陣用力，從手掌心處傳來的疼痛，蔓延到心口，惴惴地發疼。

他聽見褚少鋒跟那人說道：“家裏的傭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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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人？洛凡一愣，心口被酸澀的感覺漲得滿滿的。

他忍不住開口想問一句，那個人是誰？為什麽要跟那人說我是你的傭人？

只是話還沒問出口，那邊就挂斷了電話，只剩下一陣陣的忙音。洛凡聽着這刺耳的聲音，覺得頭有些痛。他将手機還給吳嬸，沒精打采地回到了房間裏。

躺在柔軟的床上，洛凡想着剛才電話裏那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只覺得全身乏力，腦袋昏昏沉沉的。他不禁想到，原來這些天褚少鋒沒有回來，都是在跟那個人在一起嗎？

洛凡自嘲地笑了笑，雖然知道褚少鋒和誰在一起都是人家的自由，他管不到，也沒有資格去管。可嫉妒的滋味卻仍像是一根根細密的針般紮進他的心髒，洛凡翻過身去，感覺到呼吸有些困難，有什麽東西在心裏邊不停地發酵。

他知道是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本來以為這些年情況已經有所好轉，卻沒想到再次遇見褚少鋒後，心裏面的傷疤又被一點點地揭開，一切又好似回到了原點。

疼痛的感覺從手掌心處傳來，洛凡皺了皺眉頭，擡起手看着虎口處原本止住的血，又開始将纏繞在上頭的白色繃帶染紅。原來是翻身時不小心壓到了傷口，導致傷口裂了開來。洛凡面色平靜，說不清是傷口疼，還是心上更疼一些。

只是等他回過神時，已是滿身大汗。回想起之前一個人在房裏時的舉動，不免一陣後怕。

那把刀子，若是再快上一點兒……洛凡閉上眼睛，不敢再細想下去。他只能慶幸這會兒褚少鋒不在，如果被褚少鋒發現自己有病的話……恐怕他連呆在他身邊三個月的資格都沒有了。

所以絕對不能讓他發現。

腦海中出現褚少鋒用那雙冰冷眸子厭棄地看着他的畫面，洛凡的臉色就止不住地發白，他無法忍受那樣醜陋的自己被褚少鋒看見。

他按了按額頭，疲憊不堪的身子在倦意裏撐不住地沉沉睡去。

睡夢中，他好似聽到身邊有人走動的聲音，那人走到他的身旁，掀開他被子的一角，動作輕柔地撫上他那雙冷冰冰的手。洛凡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眼前是褚少鋒模糊的身影。

他嘴角微微一笑，心道果然是只有在夢裏，褚少鋒才會像過去那樣對他溫柔。

夢中的褚少鋒幫他将手掌上染血的繃帶取下，重新上好藥，又小心地把他的手放進被子裏，以免被凍着。現在已經入秋了，天氣有些涼，洛凡覺得冷，便伸手抓住褚少鋒的衣袖，不讓他離開。

反正是在夢裏，不管怎麽做褚少鋒都不會拒絕吧？

想着，洛凡就坐起身來，虛軟無力的雙手纏上褚少鋒的腰身，吻上了面前這人的唇。像是生怕褚少鋒又走了，洛凡吻得很是急切。雙手插進褚少鋒的頭發裏，動作大力，親吻也變得毫無技巧可言，只有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褚少鋒是屬于他的。

至少在這場夢裏，褚少鋒是他的。

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脫下，洛凡光着身子雙眼迷蒙，任由褚少鋒在他身上為所欲為，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溺死在這一場溫柔缱绻的夢裏時，玻璃杯掉在地上發出的清脆聲響，讓洛凡的夢一瞬間清醒。

他聽到有人用慌亂而吃驚的聲音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繼續……”

洛凡愣愣地轉頭看向門口聲音傳來的地方，一個長相白白淨淨的男子站在那兒，腳下是碎掉的玻璃片。洛凡神色一僵，在看清男子的長相後，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個人是……許蔚……

褚少鋒曾經喜歡過的人。

他回過頭去，看着将他壓在身下的褚少鋒，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剛才的一切不是在做夢。

那個溫柔吻着他的人，是真實的褚少鋒，不是夢。

所以這個出現在他眼前的許蔚，也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夢。

為什麽許蔚會出現在這裏？他不是出國了嗎？什麽時候回來的？一連串的疑問沖擊着他的大腦，想到之前出現在褚少鋒電話裏的那個聲音，仿佛突然明白了過來，他無力地收回了放在褚少鋒腰身上的手，笑了笑，原來如此。

還以為褚少鋒是和誰在一起，原來是找初戀去了。

站在門口的許蔚很是尴尬，“少鋒，我不是故意的。”

褚少鋒此時渾身緊繃着蓄勢待發，在這緊要關頭被打斷了，臉色自然是不好看。他冷冷地看了眼身下赤裸着身子的洛凡，拿過一旁的被子，嚴嚴實實地蓋在洛凡身上，轉頭對着許蔚道：“看夠了嗎？”

許蔚一愣，顯然是沒料到一向溫柔的褚少鋒會用這麽生硬的語氣和他說話，在轉身出去時，他又多看了幾眼床上的洛凡。

雖然長得還不錯，可是氣質卻俗了點。沒想到褚少鋒的品味變差了這麽多，許蔚不屑地想着。完全沒有記起，這個人是曾經總是跟在褚少鋒身後跑東跑西的洛凡。

房門又被重新關上後，褚少鋒繼續伸手想要去抱洛凡。卻被洛凡抗拒性地推開，語氣疲憊道：“我累了，不想做了。”

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洛凡後，褚少鋒松開了手，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強迫他。

他起身将被揉亂的襯衣扣子扣上，下床正準備離開。洛凡叫住他道：“剛才那人……是許蔚嗎？”

褚少鋒腳步一頓，點了點頭，“是他。”

洛凡閉上眼睛，感覺心尖上正在滴血。一種會失去褚少鋒的恐懼将他萦繞，許蔚的出現，讓他對自己更加沒有了信心。

他還記得以前的褚少鋒是多麽地喜歡許蔚。一向生人勿近的褚少鋒，只會對許蔚溫柔呵護。可許蔚是個清高的人，面對褚少鋒的追求，一直沒有松口答應。說是不想早戀。

洛凡還記得聽到這個拒絕理由後，褚少鋒臉色鐵青的樣子。再後來許蔚出國了，褚少鋒的愛戀也無疾而終。也是因為許蔚的離開，才有了後來洛凡的那些事。

都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洛凡不敢保證如今的褚少鋒對許蔚還有多少感情在。只是都把人帶回來示威了，估計不到三個月，他就要被褚少鋒掃地出門了吧？

洛凡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語氣質問道：“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褚少鋒回過身來，走到洛凡面前，伸手捏着他的下巴，道：“你在吃醋？”

洛凡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笑容來，“我怎麽敢吃醋？我不過是褚少家的傭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