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等了一夜，天黑了又亮，褚少鋒倚靠在門邊上，打了個盹，本就有些休息不好，這會兒又冷又累的，他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腿，打算先下樓去吃些東西。

只是走了幾步，就沒了力氣。

他蹲下身來，坐在門口冰涼的地板上，渾身如墜冰窖。

鄰居早上出門時，見他還在這，忍不住道：“都說這家人不在了，你怎麽還守在這？你要是再不走，我可是要報警的。”

褚少鋒聞言，笑了笑，手掌無力地撐着額頭，鄰居大嬸在說些什麽，他完全沒有聽進去。滿腦子裏他只想到，洛凡一夜都沒有回來。

所以是真的信息有誤，洛凡從來沒有回來過這裏嗎？

從來沒有過這麽絕望的感覺，褚少鋒面色凍得發白，他恨自己，恨自己又把洛凡給弄丢了。

洛凡，你去了哪裏？

當天到了豐城的洛凡，找了個酒店，兄妹倆一人開了一間房。洛佩佩怕被人認出來，全程戴着墨鏡，厚厚的圍巾和棉帽将自己遮得嚴實。

休息了一夜後，第二天就去學校參加校慶。

a中是豐城首屈一指的重點中學，回學校參加校慶的有各界社會名流，但像洛佩佩這種大明星的，還是頭一個。

校長親自過來迎接，洛佩佩跟着去化妝間化了個妝，又換上一條黑色禮裙，整個人明豔四射。跟讀書時候的樣子差得有些遠，帶過洛佩佩的班主任，愣是沒把人給認出來。

洛佩佩這次回校，倒是風光。

往學校禮堂上那麽一站，說起話來也有模有樣的。臺下的學生不管是不是洛佩佩的粉絲，各個都激動不已。

洛凡在臺下這麽看着，心中又是驕傲又是欣慰。

旁邊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洛佩佩真是你妹妹啊？以前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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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陳嘉與。

這次百年校慶，他也回來了。還在學校裏頭和洛凡偶遇，當看到洛凡身邊站着個洛佩佩時，他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高中時候，洛凡雖然跟洛佩佩在一個學校，但洛佩佩很少在學校跟他有來往，所以知道他們有兄妹關系的人很少。

褚少鋒算是一個。

陳嘉與見到洛凡時，看他身邊沒有褚少鋒陪着，還很納悶地問道：“怎麽褚少鋒沒跟你一起？”

洛凡張了張嘴，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

陳嘉與還一直以為他跟褚少鋒好着，卻不知當初的那一份甜蜜只是做戲。

洛凡想了想後，直接告訴他道：“我跟褚少鋒分手了。”

陳嘉與一愣，好半天沒回過神來。洛凡沒有理他，徑直往前走去，陳嘉與愣着追上去道：“這麽說，我是有機會了？”

洛凡笑了笑，“抱歉，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陳嘉與沒說什麽，他還在消化洛凡跟褚少鋒分手了的這件事。

褚少鋒有多愛洛凡，他是知道的。為什麽會分手？都在一起這麽多年了。看着洛凡消瘦的背影，陳嘉與只會想到，是褚少鋒辜負了洛凡嗎？

校慶結束後，陳嘉與開車送洛凡跟洛佩佩回酒店。

路上他說道：“剛才班長說的同學聚會那事，明天你去嗎？”

這次校慶，洛凡高中班上的同學大半都來了，班長就幹脆組織大家搞個聚會。洛凡沒什麽異議，他望着窗外，想着他跟褚少鋒高中時候的樣子，不覺有些出神。

“洛凡？”

“哦。”洛凡回過神，“去吧。”

“行，那明兒我來接你。”

到了酒店門口，看着洛凡下了車，陳嘉與目光回望着他，眼神中是多年來的眷念。他嘆了聲氣，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許久未聯系過的號碼。

“褚少鋒。”

“有事嗎？”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很疲累，聽見是陳嘉與打來的，沒什麽好态度。

兩人過去也是當過鐵哥們的，不過因為洛凡的緣故，就很少聯系了。

陳嘉與道：“今天學校校慶，老頭還問你怎麽沒來。”

褚少鋒是知道a中今天校慶的事的，學校也邀請他回校致辭，但現在他忙着找尋洛凡的下落，自然是沒空回學校。

“有點事耽擱了。”

“是嗎？”陳嘉與笑了笑道：“聽說你跟洛凡分手了？”

話落，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褚少鋒冷冷道：“關你什麽事？”

陳嘉與嘴角邊還噙着笑意，緩緩說道：“我今天在學校碰見洛凡了。”

恍若平地一聲驚雷，電話那頭的褚少鋒呼吸有些急促，他慌忙問道：“洛凡現在在哪裏？！”

陳嘉與說了個地址，“明天有同學會，洛凡也會去，你過來這裏吧。”

沒有直接告訴褚少鋒，洛凡入住的酒店的地址，畢竟他還是想給褚少鋒找些不快的。

翌日，陳嘉與準時過來接洛凡。兩人一起去到同學聚會的飯店。

為了找回青春的感覺，班長選的聚會的地方不是什麽高級飯店，反而是學校旁邊一家開了十多年的老飯館，過去a中的學生總愛到這裏點餐，他們也不例外。

看着這家飯館還開着，衆人感嘆不已，直誇班長會選地方。

洛凡高中時候的朋友圈子是跟褚少鋒重合的。只是那個時候，那些人是高高在上的小少爺，他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小跟班。

多年過去了，當年的那群少爺有錢的依舊纨绔着，家道中落的倒學會了察言觀色。

見到洛凡來了，便給他滿了一杯酒，非要他喝了。

洛凡搖搖頭，拒絕道：“胃不好，酒不能喝。”

過去洛凡在這群人面前總是态度恭維，哪像現在這樣敢當面拒絕了。給洛凡灌酒的人臉色不好，“給點面子啊！”

眼看氣氛有些僵硬，陳嘉與白眼道：“給你什麽面子，洛凡說不喝就不喝，自己喝去。”

那人才收回手。

陳嘉與的面子還是要給點的，只是，陳嘉與什麽時候這麽維護洛凡了？

過了這麽一個小插曲後，同學會還在熱鬧地進行着。前些年也不是沒辦過聚會，不過洛凡都沒來。今年如果不是趁着回學校，可能他也不會來。畢竟過去十多年了，所有人的變化都挺大的。

包括他自己。

有人問道：“怎麽今年褚少沒來啊？”

“人家褚總哪一次來過。”

“不對啊，這次學校百年校慶，怎麽着也該來一次吧。”

一些人以為這次聚會能見到褚少鋒的，結果見他依舊沒有來，有些失望。

聽到褚少鋒的名字，洛凡的手一抖，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不管怎麽樣，只要是聽見“褚少鋒”這三個字，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

就在衆人聊得火熱時，這家今天暫時被包下的老飯館的門突然被人往裏推了一下。門有些重，聲音很響，衆人循着聲望去，見到門口站着的那人時，愣了一下。

那人走了進來，看上去很急。頭發微亂，面色蒼白，眼角下是沉重的黑眼圈，不過這些卻不影響他那張英俊帥氣的臉龐。

來的人自然是褚少鋒。

接了陳嘉與的電話後，他當天就趕來豐城，因為不知道洛凡住在哪兒，他就只能等上一天。

陳嘉與很壞，給褚少鋒的時間比真正聚會的時間要晚上一個小時。

不過因為褚少鋒心急的緣故，倒是比陳嘉與預想中的要早到半個小時。

洛凡見到褚少鋒進來後，整個人愣在那兒。眼睛一眨不眨的，只是看着褚少鋒，看着褚少鋒的手被凍得通紅，不知怎麽的，心有點痛。

其他人自然也認出了褚少鋒，很多人起身過去打招呼。褚少鋒就是這樣，高中時候被人捧着，現在依舊如此。

然而和那會兒不同的是，現在褚少鋒的眼裏，只看得見一個洛凡。

他沒什麽耐心地和這些過來攀交情的老同學糾纏，反而一進來後，視線就緊緊地落在了洛凡身上，他看着他，眼裏是瘋狂的思念。

不去管身邊人在說些什麽，褚少鋒一步步地朝着洛凡走去。

腳步很輕，可聽在洛凡的心上，卻變得很重。

他有些怕這樣的褚少鋒，身子本能地往後瑟縮了一下。褚少鋒卻走到他的身邊，眼明手快地按住他的肩膀，聲音沙啞卻又好似松了一口氣，道：“終于找到你了。”

洛凡一愣，不懂為何褚少鋒的眼神會那麽悲傷。

看着褚少鋒坐到洛凡身邊，衆人不解，怎麽褚少鋒一副很在意洛凡的樣子？洛凡欠他錢了？

那些本來還想上前去跟褚少鋒多攀談會兒的人，這會兒見褚少鋒竟然溫聲細語地跟洛凡說話，還給洛凡夾菜，吓得以為自己眼花了。

高高在上的褚少鋒，也會有這麽殷勤對待別人的一天？！

而且對象還是洛凡那個小跟班！

衆人心中揣測着，被飯桌上這詭異的一幕弄得面面相觑。

然而褚少鋒對洛凡越是殷勤，洛凡就越是拒絕。從陳嘉與“不懷好意”的笑容裏，洛凡猜出了一些什麽來。飯後，班長提議去ktv續攤，洛凡找借口準備先走了。

褚少鋒自然而然地跟着一起離開。

一出到外面，冷風就刮了過來，洛凡走得很快，一點也不想被身後的褚少鋒追上。只是褚少鋒人高腿長的，要追上一個洛凡，實在是容易得很。

但他沒有去逼問洛凡為什麽離開，反倒是靜靜地跟在洛凡的身後，貪婪地看着這人的背影。

沒有什麽比把人找到了更能讓他松一口氣的。

只要洛凡還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好。

兩人沿着小馬路走了許久，洛凡走得漫無目的，可走着走着就發現自己走到了學校外面。褚少鋒跟了過來，問道：“要進去嗎？”

剛辦完校慶的a中給學生放了一天假，學校很空曠，沒幾個人。洛凡雖然昨天回過學校，可人多沒來得及仔細看看，這會兒趁着人少，便和褚少鋒循着記憶，走過操場、食堂、人工湖，來到了當年他們上學時的教學樓前。

這棟教學樓翻新過，不過還是能看出過去的影子。

走到五樓，路過那間熟悉又陌生的教室時，洛凡停下了腳步。教室的門鎖了，他和褚少鋒便只能站在外頭看着。

褚少鋒沒說什麽，只是一把拽過洛凡，将人往樓梯口的拐角處帶。把人按倒在牆上後，他吻住了洛凡的唇，手臂緊緊地禁锢着洛凡的腰身，不讓人逃開。

一吻過後，他靠在洛凡身上，低聲說道：“我好想你。”

洛凡呼吸有些不穩，他伸手想去推開褚少鋒，卻被褚少鋒抓着手，問道：“為什麽要走？”

洛凡心頭一陣抽痛，他別過頭去，“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

褚少鋒不解。“爺爺去世了，我不得不回去。”

“所以你就可以不告而別？”洛凡說着，聲音有些顫抖。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這樣質問褚少鋒，可內心裏還是會忍不住在意。

褚少鋒聽後，詫異道：“我給你留了字條，也發了短信的。”

洛凡愣了愣，什麽字條什麽短信，他通通沒有看到過，不過是借口罷了。“親口跟我說一句，很難嗎？”

說着，洛凡趁着褚少鋒愣神之際，狠狠推開他，便要離開。

褚少鋒拽着他的手，不讓他走。

“洛凡，不告而別是我不對，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他望着洛凡的眼睛，沙啞的聲音裏有着乞求。

洛凡沒有想過褚少鋒會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重生以來，褚少鋒總是沒有給過他好臉色。那次醒來後，倒是對他關懷備至過，只是隔天人就走了。

所以對于褚少鋒心中的真實想法，洛凡一直沒有窺探到過。

“你不必這樣。”

洛凡本就想趁着這次離開，跟褚少鋒斷個幹淨的。畢竟他害死過褚少鋒，還是個瘋子，早就沒有資格繼續留在褚少鋒身邊了。

可褚少鋒卻拉着他的手說道：“洛凡，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

回到過去？

褚少鋒說着，好像想到了一些什麽往事，眼神裏染上了笑意。“你還記得嗎？過去我們總是躲在這裏接吻。”

青春時候的躁動，總是禁忌又折磨人的。

洛凡愣了愣，整個人又被褚少鋒擁進了懷裏。他閉上眼睛，想着過去那些往事，顫着聲道：“回不去了。”

即便是他重生了一次，也無法改變他和褚少鋒之間無法回到過去的事實。

“為什麽回不去？”褚少鋒有些着急，他按着洛凡的肩膀，迫使懷中人看着自己的眼睛。“既然上天讓我們都重生了，不就是為了回到過去嗎？”

聽到褚少鋒說的話，洛凡腦子裏一聲轟鳴，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擡頭錯愕道：“你說什麽？”

所以那天夜裏，褚少鋒說的“重生”，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