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走過春秋(四十)
如今吃食還是以蒸煮為主, 再加上水産講究新鮮, 不需要太高烹饪廚藝一樣能吃到美味佳肴。再加上海邊多有無人掌管的地方,犯不着掏錢在飯館裏整日吃喝。
本着勤儉節約的美德, 羲和在海邊搭了個木棚, 支起火架後提着木簡殺進海裏。
她以前為了生計和吃,和部落中人搶不過山裏野獸,幹脆在河邊獨自發家致富。到了今日, 她的漁獵技術精湛, 更是如魚得水般包攬了近處的許多生意。
魯班就是其一。
初時羲和并不知他的魯班之名,只當是個擅木工一等好手的公輸班。
羲和記得他府門半開, 裏面橫陳大小不一或圓或方的木頭, 頭一回做生意就點了一筐海魚, 小徒弟在旁給錢搬魚, 他背手在後雲淡風輕的打發了上門自薦的小年輕。
公輸府上人多,她的魚新鮮,久而久之就成了頭等大戶。
世上人有千萬種, 好人也有不同之分。其中脾氣好者, 如老聃那樣知道事理的朋友好, 也有趙武那樣投緣遷就的姐弟好, 而魯班卻是真正好性情的好。
只要不是徒弟犯蠢的時候,魯班還喜歡在家門前和鄰舍說笑, 是個十足溫順憨厚模樣。
大戶照顧生意的次數多了,羲和免不了張望說上兩句。她畢竟生長在萬事靠雙手的環境,就算是野路子那也有野路子的道。漸漸的, 公輸班發現了她這個年輕有天賦的女子,如此之後反而成了相談甚歡的友人。
羲和偶爾無事,更是提着水産和酒過來。
公輸班少年成名,如今也不過三十的年紀卻最愛坐在木頭前鑽營好學。羲和幹脆坐在樹上,低頭打量着他的手藝,心中欣賞之餘更是感慨。
想她雖是野路子出身,但也有多年野外經驗。像部落中的木棚或者高塔,她都親手造過,堅實耐用,極得誇贊。
但怎麽都比不上公輸班的精益求精。
像是她按着記憶中的凳椅敲打一張,誰知公輸班見過一次後也敲打一張。但他的毫無手工痕跡,精美絕倫宛如天成一般,最後還閑情的雕花做了擺設。
就是門外漢看了,也要對他稱贊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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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看得捶胸,直嘆自己真是技不如人。
公輸班大笑。
因為羲和早有基礎,兩人都不曾言說拜師,只是用來往切磋的方式交談。只是交談越深,羲和越覺得自己矮了一頭。就在她感慨自己百歲老人還比不上年輕小子時,卻聽有人登門請公輸班出門去。
這對公輸府而言,只是平常小事。
但其來者非魯國人,登門時更是禮待有加,十分謙卑的尊稱公輸班為魯班。
羲和拿着量鬥的手抖了抖,詫異的望了過去。
公輸班仍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樣,穩如泰山的如往常般拒絕了要求。他并非有人登門就會答應,但許多聞名而來的人都是請他去打兵器一等,作為平民百姓的他都是直言拒絕。
打兵器固然能助當時少了不必要厮殺和傷害,但難保諸侯不為此動心,再流傳出去,世人都會持上他的兵器,射向那些原本與他一樣無辜的百姓胸膛。
公輸班不願做這樣的罪人。
羲和怔怔的看着他。
“羲和覺得,我應該答應?”
“不。”我只是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當年耗費心神都尋不到的人,如今房舍賣去,另建山頭後竟然有緣再見。想到那為了禍患造的石屋,羲和想日後有空再慢慢改過,畢竟山上木屋容易損壞。
羲和勾唇,“我看他們都是權貴之人,你這麽拒絕了不怕他們報複?”
“是他們有求于我,怕什麽?”
公輸班仿佛是個直性子的模樣,又低頭自顧的忙活起來。
羲和在旁做一把弩,眼看着模樣刨出來後,公輸班的小徒弟跑回來喊道,“今日來的是楚國的大夫,聽聞南蠻行事張狂,師傅拒他們時說的厲害,他們會不會懷恨在心?”
公輸班徒弟不多,這個小徒弟是去年才入門的小子,不過十來歲的。膽小又極敬重師傅,常常別人前門走出,他就要後門去打聽,生怕會有人害了師傅。
羲和聞言挑眉,只見公輸班仰頭喝了一口濁酒,得意的笑道,“傻小子,求我者萬千,就如世間難得的珠寶。護我者亦有百十,誰又能害我?”
揚名天下的人蠢嗎?
當然不,才剛嶄露頭角的時候或許有過不安,但這些年過去公輸班什麽風浪沒有見過。
諸侯們不會殺他,只會敬他。
更何況這個時候,諸侯自顧自忙,誰還願意費心在他這個小工匠身上?
但不論如何,公輸班所言為真,不論那楚國使者是否生怒,但小徒弟所擔憂之事并無發生。一府院落中,徒弟幾個,夫妻二人偶爾迎來幾位好友,公輸府上的日子恬靜舒适。
反之,羲和來往的日子也多了起來。
某日她去的時候,不巧公輸班出門未歸,其妻姬夫人招待她在堂間喝茶聊天。羲和與公輸班能聊做朋友,與姬夫人自然也能說些家長裏短的話來。直到有個姬妾過來,神色打量她的時候有些奇怪。
事後姬夫人笑道,“她們都是內宅裏的婦道人家,得知良人有個紅顏知己,盡都說了許多酸話。”
“那今天?”
“就是想看看羲和長的什麽樣子,她們回去也能學上兩分。”
“……”
羲和對她們的心思嗤之以鼻,面對公輸班的正夫人她更是如此嗤笑,“她們要是真有心,還不如花心思學你比較容易。”
姬夫人聞聲笑彎了眉眼,夫妻本來只是相敬如賓,并無太多的甜言蜜語。但是良人待她敬愛,事事都要一同商量才可,就連姬妾都是她張羅答應才可。羲和這話不算過分,也正好說到了她心裏去。
此後羲和上門都要留心,不再貿然時常登門。
如此又過了七八年,魯班之名在諸侯各國揚名。
這些年裏,羲和漸漸的對公輸班折服。她見過那些滿嘴哲理的學者,也見過身手不凡的武者,但究其天下最實用叫百姓喜愛的還是手藝精湛能造福如今的工匠。
公輸班并非她所想的只是對房屋建築一等厲害,除此之外石瓦亦是一絕。這其中雖然于她無用,但可見手藝的精巧。羲和所問的屋舍馬車一等,公輸班都能很快将其為真。漸漸地,他甚至造出雲梯、曲尺、木馬車以及雨傘等物。更叫羲和不可思議的是某日公輸班在樹下石桌鋪下新作的東西,叫她坐下來一同探究。
羲和驚喜發現,竟是一副飛行棋!
但才剛造出的公輸班仍在摸索,羲和順勢提了幾點,等到大功告成後兩人在樹下坐了半天,全心全意的玩耍起來。
很快飛行棋在公輸府中流行起來,楚國又來人了。
公輸班一如既往的拒絕。
楚國則接連不斷的拜訪,其心意之堅,公輸班終是答應了下來,願意前去楚國。
羲和數着自己在魯國的日子,前前後後已有十年之久。她收拾了行裝,套上重新打造的辇車,驅向公輸府前,“我亦有事要回家去,這路上就讓我送你吧。”
公輸班得知友人終別,自屋中将羲和眼饞的第一副飛行棋和木鵲送出。
如公輸班所言,求他者萬千而護他者百十。路上有楚國士卒保護,但途中仍有宵小襲擊而來,但驚險卻有不少。
羲和讓吉量和士卒快馬離去,自己折身馭馬阻兵,抽出身後始終不曾見到血色鋒銳的石劍長矛,兩頭相并作馬槊。
驅馬只身向前,塵土飛揚而起,黃土漫漫。
人未到,血濺起。
馬槊細長劍頭毫無阻力的破開骨肉,穿透追兵胸膛,熱血滾燙潑灑而出。
回手抽出馬槊,在身前疾速一轉,劍頭劃開厚重盔甲中柔弱的喉嚨。軟骨和皮肉綻開,細長的血痕還未淌出,兩人順着馬車颠簸而倒下。
一車三人眨眼而亡。
其後車夫心中惶恐,不及反應時就見那兇者紅裝如魅,俏麗面容眉眼淡然在前。他甚至來不及脫開馬繩持劍保護自己,脖子上就覺得一絲涼意,而後溫熱的液體緩緩流出,痛意頃刻間湧上叫他無力癱倒落下馬車。
一片紅色躍過自己。
山間塵土揮灑一片,車夫在地上滾了數圈才停下。看着一路蔓延自己血水的塵土,他無意識的張唇,看向同車士卒不敵一擊的滾在不遠處。
殷紅的血染了甲胄,細流一般流淌着。士卒靜然的躺在那裏,唯有一雙瞪大的眸子仍舊看着他。
羲和望了一眼戰車上的趙字,将數車之兵快刀斬亂麻的解決,口中吹了一個口哨,快馬追上了前方停下等她的吉量。
公輸盤緊緊抱住車欄以免自己被吉量颠簸出去,身側的徒弟也都吓得面容失色。
馬蹄聲傳來。
兩人回首看着羲和下了馬,執着與她一般高的馬槊一分為二後放回後背,如以往輕笑的坐上辇車,“好了,繼續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楚國士卒:我們來幹嘛的?
下一章就是戰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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