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摟緊我
噎了噎後,男人嚅嚅唇瓣,好像有話想解釋,但是他這個人,又完全沒有主動說話的欲望,就最後還是只說了一句:“嗯,好賺。”
謝唯斯:“……”
她笑笑,也沒再深入問他隐私了,畢竟只是小八卦一下。
她只是想起來問他:“坐這個好像要戴頭盔吧哥哥,不然掉下去我豈不是……沒得玩了。”
“……”
他指了指車頭,那兩個頭盔。
謝唯斯:“……”
聶雲豈走過去上了車。謝唯斯小心翼翼扶着他的肩膀坐上去。他歪頭看她坐好沒有,戴好頭盔沒有,随即就扭頭回去。
只不過,從來沒坐過這玩意,謝唯斯一上去就有點,不敢動。
她雙手輕輕搭上他衣服,這時前面傳來幾個字:“這樣不穩。”
“……”那要怎麽樣才穩?摟上去……嗎?
她輕咳了下,不自在地道,“沒事,我不會掉下去的。”
“會。”
“……”
謝唯斯緩緩把手放到他腰上。
他低頭看了看,就阖上頭盔上的鏡片,啓動車子。
車子往前走的那一刻,因為毫無準備,謝唯斯整個身子晃了下後,往前撲去,人瞬間和他後背緊密相貼,沒有一絲縫隙。
她回過神,在冬日暖陽中,剎那紅透了臉頰。
被撞的男人似乎身子也微僵,邊往前騎着邊微微回了下頭。
謝唯斯一秒阖下眼皮,不敢去對視。
出了種滿梧桐的蘭梧洲後,小區外的大馬路車來車往,謝唯斯不太/安心,所以很快不知不覺收緊了環在男人腰上的手。
他好像低了下頭,她注意到的時候,迅速又松開。
但是,他忽然自己松開一只握車把手的手,把她手拿起來又放在他腰上,然後風聲裏似乎傳來被吹開的一句:“摟緊。”很是蘇。
謝唯斯:“……”
媽呀……
謝唯斯心口砰砰作響跳得好像裏面住了一顆啓動了某個開關的球,快要從胸膛蹦跶出來了。
整個手臂都發僵,好像不是自己的。
哥哥你這是幹嘛呀。
正暈暈乎乎發着燒,沒幾秒,車子忽然傾斜了下。
謝唯斯害怕地閉上眼睛。
好像轉了個大彎,她等到車子直了,悄悄睜開一條縫隙,果然,他拐入了一條車不多的路。
路邊種滿櫻花樹,這季節沒花,只有枯黃顏色的枝丫迎風招展。
左右看了看情況,謝唯斯最後心裏總結:哦,原來他要轉彎啊,他是怕出人命啊。
聶雲豈:“可以松一點了。”
謝唯斯低頭,才發現自己把他腰勒得,可能要斷氣了:“……”
她迅速松開了一點,“不好意思哥哥,不是有意占你便宜的。”
“……”
默了默,她還是弱弱道:“你轉彎跟我說一下嘛哥哥,有點吓人。”
某人:“不是讓你摟……”
“那,那我不知道你是為什麽要我摟你嘛。”她小小的委屈喃喃。
“……”
安靜馳騁一會兒,前面迎風飄來幾個字:“沒載過人。”
?
意思是,沒載過人所以沒這方面的細節是吧?
她是第一個坐的?
謝唯斯莫名笑了,半掩在羽絨服領子裏的腦袋藏在他背後偷偷地笑。
車子穿梭過北市的暖陽,頭盔上的鏡片外不時一晃一晃的,花草樹木也是不時從眼前飄過,和坐汽車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适應下來後,謝唯斯非常愉悅,再透過後視鏡看騎車的男人,怎麽看怎麽酷。
坐着坐着,他好像發現她在看他。謝唯斯鏡片沒撥下來,所以能看到她的眼睛。
聶雲豈微微側眸,“嗯?”
謝唯斯:“坐這個還挺好的,我喜歡。”
“?”
“不會暈車。”
“……”
他大概是無話可說,默了默,回過頭去了。
謝唯斯又在他身後笑,還笑出了聲。
聶雲豈不明所以地瞥了眼後視鏡,隔着鏡片,他一雙桃花眼直直盯着身後的那一雙鳳眼。下午的日光迎風灑在她眼眸中,裏面像鋪了一層細碎的鑽石,閃閃發光的,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一秒就收回來目光,并且後面都沒再去看,任由謝唯斯像只對新事物好奇的小貓兒一樣,偶爾左右看看路邊,偶爾看他。
……
到了醫院,謝唯斯下了車,等聶雲豈停好後扶着她進去,他轉頭去給她挂號。
人群中,身姿颀長高大的男人很是顯眼。
陽光穿過門診大廳的玻璃,斜斜照徹在男人身後,他一身黑衣的背面染上了金燦燦的一片。
側臉的線條也因為陽光而柔軟了一些,整個人因此似乎都溫柔下來了,不再是近在眼前的那種冷酷、寡言的感覺。
挂好號,他走過來扶着她去找醫生。
檢查完恢複得不錯,重新上了藥。
醫生讓謝唯斯這次時間到了就自己拆開就行,不用來醫院了。
一切搞定,出去已經五點。今天挂的普通門診,所以比較耗時間。
冬天日落得早,此刻天際已經有隐隐的暮色,下午來時的那節燦爛的陽光,已經不知不覺退得一縷不剩。
謝唯斯上車前跟已經坐上去的男人說:“哥哥,我請你吃晚飯吧?”
他邊拿頭盔邊看過來,遞給她一個,“不用了。”
謝唯斯還要開口,他卻似乎看出她的意圖,率先開了口:“我要走了。”
“嗯?”她愣住。
男人揚揚下巴示意她上車。
謝唯斯茫茫然上去,戴上頭盔後湊前看他:“你要走了?去哪兒啊?”
“回去,假休完了。”他啓動車子。
謝唯斯很意外很意外,“你……不能吃了晚飯再走嗎?很急嗎?”
“八點的飛機。”
“??你不是在附近城市嗎?還要坐飛機的?”
他從後視鏡中瞄了眼她:“覽市。”
謝唯斯震驚了,她以為他肯定就在周邊城市工作,結果居然是覽市。
她和聶沐去覽市看過幾次演唱會和時裝秀,那地方飛機要兩小時。
回過神來,她幹澀地笑笑,道:“那好吧,那以後有機會我再請你。”雖然這句話好像很空,以後,是什麽時候的以後呢。
車子走動,劃入了車水馬龍的機動車道。
路上開始嘈雜了起來,兩人都沒再說話。
謝唯斯透過後視鏡看開車的人的正面,暮色一點點的熏染了男人身上原本的黑,讓他看上去更加的冷酷,沉默,拒人千裏之外。
夜風吹起來還是有點冷,謝唯斯看着看着,不知不覺地摟緊了男人的腰。
只是沒一會兒,她又通過鏡子注意到了開車的人低了低頭,她回過神,馬上松開了一些。
須臾後,耳邊好像隐隐有有一道不是很真切的男聲傳來:“摟上吧。”
謝唯斯去看他,他在目視前方,無聲騎着車,好像沒有說過話的痕跡。
……
送她回到樓下,他就轉身走了,也不知道是住的哪棟樓,總之很快消失在蘭梧洲的梧桐樹盡頭。
謝唯斯站在自己樓下看着,莫名心裏有點空落落的。
回去後,她叫了外賣。
吃飯時腦子裏回想了下原本的計劃,她是以為這麽晚了,只要她磨個幾下,他應該會一起吃飯的,但是沒算到他要趕飛機。
最終計劃沒成型,讓他忙活了兩次,一口水都沒喝到。
吃了一半,聶沐來了。
在她冰箱裏找了水果,搞了個果盤後在她對面吃,邊吃邊表示:“我明天有時間了,你要換藥嗎唯斯?我帶你去。”
謝唯斯夾了菜,淺淺咳了下,道:“剛剛去了。”
“啊?”聶沐擡頭,困惑,“你自己去?打車啊?”
“本來是想打車,但是……你小哥哥問了我,最後他帶我去了。”
“??我小哥哥?這人什麽時候這麽溫暖了?”聶沐睜大眼睛,而後又咕哝道,“哇他該不會看上我姐妹了吧???”
“……”謝唯斯臉色莫名一紅,随即迅速把那日在電梯中發生的事情,簡化一下說了,“不是,別亂說,那天回來的時候他……他因為不方便就把我放下來了,結果我就自己踩到了腳,他知道了就挺愧疚的。那天還加了他微信,讓我第二天有問題找他,他送我再去檢查檢查呢,這不是沒事嗎我就沒找。”
聶沐愣愣點頭,“這樣啊。”
謝唯斯微松口氣,淡然“嗯”了聲,“然後今天,他可能是因為要走了吧,但又還惦記着那天的事,就主動找我了。”
聶沐從拿了顆草莓,邊摘掉葉子邊颔首:“難怪。哎呀有點失望,我以為咱倆要換個身份相處。”
“……”
謝唯斯莫名臉上衣燙,悠悠低頭吃飯了。
聶沐咬了一口草莓,含糊道:“你知道他要走啊?他晚上的飛機回覽市。”
謝唯斯點點頭,“嗯,本來想請他吃晚飯的,沒請成。”
“不用,他就是幫我忙嘛,你不用跟他客氣,我這不是在吃你的東西了嗎?”聶沐笑道。
謝唯斯莞爾,雖然覺得能請的話還是要請,但是,反正也辦不到了,就沒再說什麽。
不過,她想起來随口問:“他居然是在覽市工作的,我以為就在附近城市呢。”
聶沐颔首:“他在那邊幾年了。”
“怎麽去那兒了?”她又自然而然地問。
聶沐聞言,卻咬水果的動作停了下來。謝唯斯瞥過去,她緩緩回神,一笑後繼續吃,“嗯,他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待着吧,北市都是我們這些熟人。”
謝唯斯一陣茫然,吃飯的動作也停下來了,“嗯?他不想和你們見面?”
聶沐搖頭:“不是……就是他不想說話,他累。”
謝唯斯一陣困惑,“怎,怎麽回事?他家人呢?”
“沒家人。”聶沐低頭咬水果,眼中的光都黯淡下來了,“……聶家這些年遭遇巨變,他家現在,已經只有他自己。他除了回來看我爺爺奶奶,其他時候都不回。”
謝唯斯愣住了,但是一會兒張了張口,也問不出口。
聶沐最後說了一句:“所以他其實,不是天生冷的,是……很多事情加劇起來壓在人身上,讓人筋骨都被抽掉了,也就自然而然地說不出話了,也笑不出來了。”
謝唯斯怔怔了一會兒,埋頭吃飯,什麽都沒問。
晚餐後聶沐也沒走,她這幾天都在這住,陪謝唯斯,畢竟她受傷了也沒法出去玩,怪無聊的。
兩人都沒工作,就日常每天都窩在家裏。不過聶沐是個業餘漫畫作者,偶爾會拿着畫板蹲在電腦前,畫幾張撩人小哥哥的圖片做屏保。
謝唯斯看着她,就沒來由的,時不時總想起自己手機裏備注最長的那個賬號……的主人。
腦海裏許多次晃過了那日回來的路上,她冷,無意識地緊摟住了他,他發現了,卻在她松開後,對她說,摟上吧……
那麽冷、冷得就要與黑夜融為一體的人,卻對她說,摟上吧。
……
傷是一周後好的。那天晚上躺在床上,聶沐爬過來跟謝唯斯說:“你現在能正常走路了嗎?”
“可以了。” 她歪了歪腦袋,“怎麽了?”
聶小姐笑起來,“那我們過兩天去補上戈酣的演唱會怎麽樣?剛剛有人給我兩張覽市那站的票。”
“覽市?”謝唯斯心好像一瞬靜止了一下。
“啊。覽市。我們上次去都是讀大學的時候吧,出國留學後都沒去過了,去玩玩。”
謝唯斯腦海裏飄過了男人騎着車消失在蘭梧洲盡頭的身影。
回過神,她問:“什麽時候的?”
“就過兩天,大後天晚上,我們明天或者後天去都可以。”
謝唯斯點頭,然後沒做多想就說:“那明天吧,反正也沒事。”
“行啊行啊。”聶沐愉快地馬上就訂機票和酒店去了。
謝唯斯翻個身趴在床上看外面的黑夜、星光,看着看着,就又想起了某個人,某個和這黑夜裏的星光一模一樣的人。
去了能見到他嗎?
聶沐不知道會不會告訴他呢……因為她說了,他去那兒生活就是不想要人打擾。
不過……見不到也沒事,去呼吸一下覽市的空氣也挺好的,呼吸一下他那兒的空氣。
謝唯斯今晚莫名有點失眠,到後面聶沐睡着了她都沒睡。
半夜十二點,邊上傳來嗡嗡的振動聲。
她回神,歪頭一看,聶沐的手機顯示着一個來電,備注為:不愛我的聶雲豈。
謝唯斯:“……”
她看了看聶沐,這人睡得很深……
猶豫幾下,她拿起手機再拎了件外套,到了陽臺,劃過接通。
那頭傳來熟悉的男聲:“要來幹什麽?”
謝唯斯邊穿衣服邊出聲:“哦~去看演唱會。”
裏面沒聲音了,謝唯斯喊了句:“喂,哥哥?”
聶雲豈:“你是……”
“我是唯斯,沐沐睡着了,她這幾天一直在我這。”她在冷氣萦繞的黑夜中淺笑,“你聽不出我聲音嗎?我覺得你聲音,沒什麽區別。”
那頭低語:“聽出來了,”奶甜奶甜的聲音很容易聽,“只是不知道叫什麽。”
“??”謝唯斯一愣,紅唇微張,驚訝,“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哥哥?”
“……”
“唯斯啊,謝唯斯。”
“嗯,知道了。”
“斯人的斯,唯一的唯,謝謝的謝。”
“……”
她緩了緩,又随意笑笑,“哦,不知道也沒事,反正……也沒什麽關系的嘛。”
那頭安靜下來,沒說話。
謝唯斯假裝自然地轉移話題,“你怎麽這麽晚還沒休息啊,哥哥?”
“忙。”
“工地這麽晚還沒收工啊?”
“……”他默了默,“嗯”了聲。
謝唯斯聞聲,倏然笑開。
濃濃黑夜,陽臺一點別的聲音都沒有,她的笑聲低低通過聽筒一絲不漏地傳了過去。
一千公裏外的男人聽着在耳邊泛濫着甜味的笑聲,有些不自然地靜了靜。
笑完了,謝唯斯慢悠悠道:“感覺你工作挺辛苦的,哥哥。”
“……不辛苦。”
“這麽晚還不辛苦嗎,那應該是你感興趣的事?”
“嗯。”
“那其實,還挺好的。”她薄唇輕扯,笑了笑說,“我的興趣就是……玩。”
“……”
半晌,他淡淡說了句:“也挺好的。”
“?是嗎?認真的嗎?”謝唯斯攏了攏外套,靠在陽臺圍欄上,調侃,“你是不是心裏其實已經覺得我是社會敗類了?活着都浪費北市的空氣?”
“……”
“現在還要去呼吸你覽市的空氣。”
“……”他馬上道,“沒有,沒覺得。人各有志。”
人各有志……那她的玩也算志嗎?
謝唯斯越聽越不好意思了,她笑說:“哥哥,你現在為了讓我別不自在,說話都很努力,溫柔似水的。”
“……”
“你太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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