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虛僞
王捕頭看着寧隐,後者笑而不語,兩人僵持了一下,最終還是王捕頭先道:“我還有要事在身,先告辭了,兩位慢走。”
金錢錢裝腔作勢地擺擺手。
等王捕頭走了之後,寧隐跟金錢錢兩人朝着茶樓走去,兩人嘀嘀咕咕道:“這王捕頭,似乎是與陳府的老爺有恩怨啊?”
這一天在陳府的時候,每當陳老爺出現了,王捕頭的語氣雖然沒多大變化,但是話裏話外卻總在擠兌陳老爺。這一點,正常人都看出了。
金錢錢也覺得古怪:“可能他們是有舊仇吧。”
寧隐不在意,他邊走邊思考,等到茶樓小二把好幾樣熱氣騰騰的熱糕點跟熱茶擺上來之後,寧隐才猜測道:“金欠欠,今天我們在二小姐的閨房發現的銀釵,你覺得會是誰故意丢在那裏的?”
金錢錢嘴裏塞着桂花糕,聞言,邊吃邊開口,糕點屑都噴灑出來了:“什麽金欠欠,是金錢錢!”
“……真是抱歉。”寧隐毫無愧疚,他繼續道:“陳二小姐跟楊睿的私情,是因為她死了,下人替她收拾整理閨房時,發現了楊睿生前送來的情信。可為什麽,下人在收拾屋子的時候,能發現藏的嚴嚴實實的情信,卻沒看到桌底下的銀釵?……反而偏偏被我們發現了。”
金錢錢到底是位生意人,腦子靈光,一點就通,他刻意壓低嗓音道:“你懷疑是兇手故意進了陳三小姐的閨房了,丢下了銀釵?怎麽,你懷疑兇手是女的?”
“不,我還不确定兇手是男是女。但是,兇手已經殺了人。所以,兇手肯定不會再輕易現身,因為這樣做毫無意義,反而還會敗露身份。”寧隐并沒有立即給出答案:“不過我懷疑,有人知道真兇是誰,但不方便直言,于是乎,借着這根銀釵,給了我們提示。”
金錢錢沒明白。
寧隐郁悶,只好朝着他招招手:“附耳過來。”
金錢錢不明所以,但卻老實的按照他所言的照做,寧隐在他耳邊低聲道:“王捕頭在二小姐閨房的時候,他看了好幾眼梳妝匣,他應該也發現銀釵的出現并非是偶然……”
說到這裏,寧隐垂下眼睫毛,遮擋住了眼眸中流轉的複雜神色,這個王捕頭,做事細膩,聰明有膽識,确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金錢錢:……
寧隐繼續跟他說,好讓金錢錢這缺心眼的東西早點明白:“其實,當時我也看到了,那梳妝匣內有好些簪釵,銀釵占多數,但是……梳妝匣內的銀釵,可要比掉在地上的銀釵多了些珠玉,沒這麽樸素。”
“所以,掉在桌底的銀釵,肯定不是陳二小姐的。”寧隐篤定道。
金錢錢一個正直的男兒郎,完全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的:“興許人家是膩了穿金戴銀,偶爾戴一戴樸素的銀簪呢?”
啪——寧隐用竹筷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金錢錢郁悶的捂着腦袋:“……你繼續說吧。”
“榆木腦袋。”寧隐啧一聲,他也不指望金錢錢能明白了,也懶得與他繞彎子,直接道:“銀釵是有人故意丢在那裏,目的嘛,應該是想幫我們,但是卻不好當面直說。這樣吧,你去與縣令說,兇手十之八九是貪圖陳府兩位小姐的美貌,豈料佳人不願,所以就痛下殺手。”
金錢錢越來越糊塗,這久閑,上一刻還說有人要借着銀釵幫他們,怎麽下一刻就讓自己去找縣令了呢,這也太突然了。
“可我什麽都沒有,我拿什麽與縣令說啊?再說了,縣令也不一定會信我。”說着說着,金錢錢懷疑道:“久閑,你該不是要害我吧?”
寧隐氣的胸口疼:“這是兵書寫的引蛇出洞,明白嗎?”
“……”金錢錢冷漠搖頭。
寧隐氣到沒脾氣,直白道:“現在要先找到故意丢銀釵的人,因為這個人很有可能知道真兇是誰。為了引這個人出洞,所以,我需要你去與縣令胡扯兩句,等到這個人以為我們都被銀釵誤導了,對方可能會先按捺不住,然後,主動出來與我們見面。這樣,我們就能省一把力氣,早點找到兇手了。”
金錢錢恍然大悟,随後,他又不屑一顧道:“不就是一根破銀釵,你怎麽能确定丢銀釵的人是幫我們,而不是害我們走彎路?”
“……”寧隐壓着怒火道:“因為兇手不會做多此一舉的事情。況且,不管丢銀釵的人是好是惡,總之,先找到這人,總是沒有錯的。”
“哼,姑且就信你一次吧。”金錢錢見他要生氣了,立即就慫了,喝了一口茶,這才迤迤然的起身離開:“我先去縣衙了,你明日在茶樓等我。”
見金錢錢這王八羔子總算走了,寧隐松口氣,這才吃了好幾塊碟子裏的幾塊甜糕,偶爾看看臺上唱着小曲的歌女,但是心思卻全然不在這裏。
沒一會,小二走過來,恭敬道:“這位公子,二樓第三個雅間有客人在等您。”
寧隐嗯了一聲,他丢了幾枚碎銀子給小二,他推開雅間的門,滿心澎湃,但是卻在看到雅間內的兩人後,瞬間就有一桶涼水潑下來,整個人都冷靜了。
雅間內除了左無尋,還有一位是寧隐最不願意看到的,虎星銘。
一身绛紫束身長衫的虎星銘,顯得既貴氣又潇灑,他正在喝茶,見寧隐進來了,挑了挑眉,道:“久閑俠士,坐吧。”
寧隐卻站在門口,他看了好幾眼左無尋,但是對方神情坦蕩,看不出一絲內疚,沒一會,寧隐也就無所謂了。
——昨天晚上,左無尋給他們支招後,特意叮囑了寧隐,今天去了一趟陳府後,不管查沒查到什麽,他都會在茶樓等着寧隐的好消息。
可笑的是,因為左無尋的囑托,寧隐從昨晚到推開雅間門的前一刻,他都在心裏期待着什麽,結果呢……寧隐現在心裏已經再無波動了。
寧隐垂下眼睫毛,遮擋着眼眸的神色,他把今天在陳府發生的事情都說給另外兩人聽,但因為虎星銘還在,所以寧隐并沒有說銀釵的事,更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
虎星銘一向都不愛管這些沒意思的事,但現在不知道是閑着沒事幹了,還是因為遠房親戚楊睿也死了,難得的,虎星銘竟然耐着性子聽寧隐說完了。
“看來陳府內确實有秘密。”虎星銘繼續道:“對了,久閑俠士是江湖人吧,既然是江湖人,怎麽會有閑情逸致來查這些事情?”
寧隐微微一笑,這個姓虎的,總是吃飽沒事了就管別人的事。
寧隐無所謂道:“行走江湖嘛,見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就總喜歡一探究竟,這不足為奇吧。”
虎星銘似笑非笑:“是嗎,那俠士你的習慣可真夠特別的。”
“呵呵呵是嗎。”寧隐與他一起笑,但是雙方的笑容都顯然非常虛僞。
左無尋開口道:“昨天下午,義莊看守人死了。”
死就死了呗,每天河歸城內外都死這麽多人,死一個看守人有什麽大不了的……等等!什麽?
寧隐倏地睜大眼睛道:“看守人昨天下午就死了!?”
可是,寧隐昨天傍晚跟金錢錢一起來到義莊的時候,他們明明看到看守人就在義莊門口編着柳筐,等天黑後,看守人才拎着柳筐,慢吞吞的起身離開去吃飯。
但是現在,左無尋卻說,看守人昨天下午就已經死了。
……不對。
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左無尋反問道:“你早就知道看守人死了?”
虎星銘也饒有興致的看着寧隐,等着他的回答。
寧隐說出自己早上在縣衙的時候,聽到了師爺跟縣令說的話,說完後,他又道:“當時師爺沒說名字,所以我只知道死了一個看守人,并不确定死的是義莊的看守人。”
左無尋:“今天整個河歸城內都傳遍了,義莊看守人死于酒醉後失足墜河,不過仵作還沒給出結論。”
“不對。”寧隐皺着眉,道:“我記得白天在縣衙時,師爺還說了,看守人死的時候,身上有幾道傷口,既然有傷口,肯定是另有隐情。”
自始至終都沒怎麽開口的虎星銘突然道:“這件事交給我查吧,無尋,不用麻煩別人。”一句話,直接把寧隐給剔除出去。
左無尋皺眉,不贊同的看向虎星銘。
寧隐不慌不忙道:“我現在只想查清楚殺了楊睿跟陳家兩位小姐的兇手是誰,別的我不在意。但兩位如果需要我的幫忙,盡管開口,我定當竭盡全力。”
虎星銘皮笑肉不笑:“只是小事,興許我還麻煩不到俠士。”
寧隐禮貌一笑,不卑不亢。
左無尋卻多看了兩眼寧隐,心裏隐隐有些不舒服,但他卻沒當回事,起身道:“既然事情都說的差不多了,我們就先回去了,告辭。”
寧隐沒動,他坐在位子上,看都沒看離開的這兩人。
等到雅間內只剩自己後,寧隐重重地錘了一下桌子,桌子轟的一聲響,差點給砸壞了。
他就不該再犯賤的抱着什麽念頭!
寧隐氣的眼睛發紅。
陳府後院內。
陳府內一共有三位小姐,二小姐跟三小姐都是庶女,母親也都是不受寵的,所以這兩位小姐平時在陳府內都不太招人重視,沒什麽存在感。
但是陳大小姐生的貌美如花,而又因是嫡女,所以從小到大,她的吃喝用度一直都是最好的,是她兩位妹妹遠遠比不上的。也是因此,就連陳大小姐院子裏的丫環下人們,在陳府其他下人面前也總是狐假虎威的。
可是現在,一向風光無限的陳大小姐,現在卻滿臉愁容的站在窗臺前,着急的擰着手帕:“蝴蝶,你出去問問今天在二妹院子裏的幾個丫環,問她們,官差們到底有沒有發現放在桌底的銀釵。”
侍女蝴蝶行了一禮:“是,奴婢現在就去問問。”
陳大小姐嗓音難掩焦慮:“你打探到消息,立即回來告知我。”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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