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肉眼可見的, “嬌花”的嘴角抽了抽，捏着百元鈔的手青筋有些突顯，他微張開嘴唇, 又閉上，沉默着, 然後去窗口買了兩張票。

墨柔就在邊上看着夏侯旬買票。他用兩百塊買到了兩張票。而這裏摩天輪的票價是每張一百五十元, 所以，他是怎麽做到的？

“你……□□售票員了嗎？”墨柔有些驚訝, 以及難以置信，“可是，售票員, 他是個男的啊！難道你……”

“哦？我怎麽？”嬌花一副泰然自若毫無羞恥心的神色, 反問她。

她嘴巴張開，支支吾吾半天，才開了口：“哦。沒什麽。是我看走眼了。我錯看了你。不知道你。是那種性向。我錯了。”

“……？”

夏侯旬把兩張票塞到她手裏，又把她疊成方塊狀的棉衣也一并放到她手上, 道：“票先拿着, 我去那邊的ATM機取點錢。”

“哦。”她抱着自己的棉衣, 又問，“所以你到底是怎麽買到票的啊？”

“你不是說哥哥□□了售票員麽？那你還問。”

“……”

男售票員聽到後重重咳嗽一聲。

墨柔擡眼看了看那售票員, 蹙着眉毛, 道：“他長得不好看啊。就算你要和人搞基什麽的，至少也要看臉吧？”

夏侯旬：“…………”

男售票員忽然心梗了。

“所以你到底是怎麽買到兩張票的啊？出票的機器bug了嗎？”

“求知欲怎麽這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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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知欲就是這麽強啊。”她道。

夏侯旬看着她的臉, 忽然笑了下, 然後低下腦袋，唇湊近了，在她耳朵邊說話, 嗓音沉沉的：“啊，我買的是，七折的，情侶票。”

“…………”

他的聲音帶着一種特有的低沉，富有磁性，像什麽重物擊打她的心髒，每一句都“砰砰砰”地砸在她的心房上邊，讓她的心跟着那音調起伏不定，一下上，一下垂落的，她忐忑，但沒有不安，她有些驚詫，但沒有迷茫。

她的心髒在劇烈跳動，指節收攏成拳頭，指尖摳着掌心，掌心癢癢的，心髒跳動的回聲通過血液流淌到她的指尖微涼處，指尖像是一瞬燃起了火焰，溫度升高，她整只手都開始發燙，出汗。

然後，她的耳根子紅了。紅得很徹底。她眼睛盯着前方那個穿哪吒衛衣的妹子，眼睛也不眨一下，妹子也一邊喝奶茶，一邊盯着她和她的“哥哥”看，妹子的眼神怪怪的。

她回神之後，眼睛眨了兩下，夏侯旬已經直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讓她去那邊的長椅等着，他則去ATM機取錢。

墨柔看着他的背影看啊看的，看了好久，才收回視線。她垂眸看地面，然後看路邊的花草，最後擡頭看了看摩天輪周圍飄飛的人造雪花，有幾片雪花飛到她臉上，她伸手摘下，看了眼，用嘴吹到地上。

她抱着棉衣，捏着摩天輪的票，慢吞吞的，走到哪吒衛衣妹子那兒，和妹子隔了半米的距離站着。

哪吒衛衣妹子蹙着眉毛喝着奶茶，看了看那邊越走越遠的夏侯旬的背影，然後又看看身邊抱着棉衣站着的格子裙少女，陷入了沉思。沉思過後，她咬着吸管，問：“妹妹，你和那個帥哥真的是兄妹關系嗎？”

墨柔正看着遠處的旋轉木馬發呆呢，聽到話之後也還在繼續發呆，哪吒衛衣妹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妹妹？”

“……啊？”墨柔擡起眼睛，看哪吒衛衣妹子，“怎麽了？”

“呃，我剛才想問你，那個人真的是你哥哥嗎？假的吧？”

“……不是假的啊，他就是我哥哥。”

我一個人的哥哥。

哪吒衛衣妹子根本不信，擰着眉毛又問：“那他剛才怎麽買情侶票啊？哪有哥哥和妹妹買情侶票的……”

“因為有優惠啊，你看那邊，”墨柔指了指前邊正在買票的兩個男的，“這兩個人不是也買情侶票嘛。”

哪吒衛衣妹子笑了，壓低聲音：“那兩個人是gay啊，一對兒的，買情侶票不是很正常？”

“你的意思是，那兩個男的在談戀愛啊？”墨柔眼睛睜大，用手圈在嘴巴周圍，“他們兩個會不會親嘴啊？”

哪吒衛衣妹子也圈着手在嘴巴周圍：“情侶肯定會親嘴啊。不僅會親嘴，他們還會那個。”

“哪個啊？”

“那個啊。”

“會哪個啊？”

“就是那個啊！”

墨柔沉默了兩秒，抱緊自己的棉衣，小聲道：“我不懂。請賜教。”

“……”

哪吒衛衣妹子了然，畢竟這個妹妹也才十三四歲的樣子，不知道這些很正常嘛。她道：“就是那種，很激烈的，一般發生在床上的，有氧的，運動。當然不是在床上也可以啊哈哈。”

“……？”柔哥還是很迷茫。

“算了，妹妹，別糾結這個了，你以後慢慢就懂了。我就問你啊，那個賊幾把帥的真是你哥嗎？”

墨柔沒有猶豫，點頭：“是我哥。你別看他那樣，其實他一般不會給人當哥的。誰讓他是朵嬌花。”

“……”

哪吒衛衣妹子抽了聲氣，咬着吸管：“你別說你哥壞話了，他回去收拾你，我看人很準的，你哥其實很兇的。”

“哪兒兇了，他很嬌花的，聽話極了。”柔哥如是道。

哪吒衛衣妹子于是低頭又說：“這麽和你說吧，從你剛才問我，那兩個男的會不會親嘴的時候，你哥就在你後邊站着聽了。”

“……”

啊。晴天霹靂啊。美少女之間的悄悄話，他一個男的怎麽可以偷聽呢？沒有節操啊！

墨柔慢慢轉過身，看到掃地僧，在一顆假樹那兒站着，離她三米遠的位置，盯着她看，嘴角還有幾分不明意味的笑意，有點瘆人。

她就尋思着，她也沒說什麽沒做什麽不能做不能說的事情吧？他這人怎麽就用這種很看不懂的眼神看她呢？

算了。反正她是至尊級別的vip客戶，他不會想失去她的，所以肯定不敢打她。那她有什麽好怕的。

她咽了回唾沫，走過去，很自然的，笑笑：“呃，你取錢回來了？”

夏侯旬揚了揚錢包，也笑笑：“取了，為了填飽你的肚子，取了不少。”

“……我又不是豬。”她知道夏侯旬在暗指她吃得很多。

“剛才和人家在聊什麽這麽開心？”

“……沒聊什麽。啊，快到我們了，走吧。”

夏侯旬很自然地伸手，接過她的棉衣，夾在手臂那兒。

哪吒衛衣妹子又看了他倆幾眼，然後和閨蜜有說有笑地上了一個摩天輪轎廂。

“我們坐哪個啊？”墨柔指了指一個綠色的轎廂，“這個怎麽樣？”

夏侯旬揚揚手裏的情侶票，道：“情侶票的位置是指定的，我們只能坐那個。”

他指了指一個愛心形狀的轎廂。

“…………”

墨柔黯然了。

啊。

雖然和夏侯旬假裝情侶的感覺還挺好的。但是坐那種轎廂。有點羞恥呢。

她嘴巴張開，想說點什麽，但是又不知道說點什麽，只好又閉上。看見那一對男性情侶一臉不在意他人眼光地上了愛心轎廂，她又黯然了。

柔哥你糾結矯情個屁啊糾結！瞧瞧人家！多麽泰然自若！又不犯法也不妨礙他人是吧！情侶票也是花了錢的啊！

幹！嘛！不！坐！

那就坐吧。

兩人上了最後剩下的愛心轎廂。一開始墨柔就很坐立不安。她的腿無處安放，不知道該怎麽放。你說岔開來放吧，有點過于豪放了，不适合美少女的做派。閉着放吧，又太過于矜持了，她沒那麽淑女，翹二郎腿吧，又有點不符合她以往的形象……

所以說她到底該怎麽放自己的腿？躺下？

兩個人是對着坐的，一人坐一邊。墨柔看了眼其他愛心轎廂的情侶，發現別人都是坐一起的。

啊。還有人已經按耐不住在這種獨處的浪漫暧昧的氛圍裏，已經在親嘴了。

她咽了口唾沫，看一眼愛心轎廂裏邊的男同情侶，那兩位也在親嘴呢。

“我以前只看過男的和女的親嘴。”她忽然說了句。

夏侯旬：“……？”

她又補充一句：“在電視上看的。”

夏侯旬：“……”

她又說：“今天我看到男的和男的親嘴了。啊，還是真人的。”

夏侯旬：“……”

他瞥了眼那邊抱在一塊接吻的男同情侶。說實話，那兩人的顏值都還不錯，接吻的體位也很正常，而且轎廂隔得不是很近，視覺上更像是借位的接吻，所以不會給未成年少女造成什麽太難以接受的視覺沖擊，而且那兩人也沒親多久，親兩下之後就分開了，轎廂剛好到達最高處，那兩人各自用手機拍外邊的風景，然後合照什麽的。

他以為小姑娘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給吓住了，就安慰她，道：“挺正常的。人家是情侶。不會，那畫面辣你眼睛了？那就別看。”

小姑娘搖搖頭，把棉衣攤開來蓋自己腿上，擡起眼睛看着對面的夏侯旬，嘴巴微微張開，又閉上，但似乎有什麽話非常想說，然後她又張開嘴巴，下了什麽決心似的，咬咬牙，目光十分堅定。

她鼓了鼓腮幫子，又不鼓了，腦海裏腦補了一番未來夏侯旬和別人談戀愛接吻之類的場面，她非常的受不了，使勁兒甩了甩頭。

夏侯旬：“……？”

少女的嘴巴張開又閉上，之後一直沉默着。

摩天輪又勻速轉了一圈，他們所在的轎廂來到最高點的位置，這裏的視野最好，可以俯瞰游樂場的大片面積，玻璃窗外的人工雪漫天紛飛，從停在最高處的轎廂往外邊看，那些紛落至低空的雪花，營造了一個小小的雪國，雪國之內，時光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她希望時間暫停久一些。

只是時間總是會往前走的，它會流逝，會粉飾很多東西，也會将一些歲月的秘密，掩埋在時光的長河裏。

她不知道在很久的将來，自己還會不會再和他同處這樣一個暧昧滋長又很溫情的空間裏。也許，他會和她漸行漸遠吧，會在某個過馬路的瞬間擦肩而過，她不知道是他，他也不知道是她，就這麽匆匆而過。

或許吧。

蔡小雅是不是和他有什麽關系，她不知道，也沒必要去問，因為有些事情的真相，知道不如不知道。

摩天輪停下來了。

墨柔出轎廂之前，拎着棉衣抖了抖，然後穿在身上，戴上帽子，再次變身愛斯基摩人。

她的臉巴掌似的，藏在毛茸茸的帽子裏。她走了幾步，停下來，擡頭，看着夏侯旬。

“答應我。”她頓了頓，咬牙，“啊，就是，那個吧，你以後就算和男的，答應我，最好找個和你差不多好看的男的。”

她拉了拉帽子，又吐出兩個字：“親嘴。”

夏侯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