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齊王府雖身份顯貴, 但府中人丁已算得上凋零,除齊王外便只剩下老齊王與老王妃。
還有兩位說得上算是府裏的人, 一是老王妃蘇妙君義兄的女兒蘇蕊珠, 二是老齊王多年前收下的義子, 一直帶兵守在隔壁的江譚城。
老王妃喝過了女兒媳婦茶後,便拉着顧莞莞的手介紹着齊王府。
顧莞莞謙遜的聽着,偶爾笑着應話, 眼神卻好幾次飄向坐在下首的蘇蕊珠。
是個美人,顧莞莞在心裏說。前世敬茶這日她并未見到這位傳說中的表小姐, 依稀記得是身子不大強健, 病了。
可她現在瞧着, 那面若桃花的女子, 絲毫不像是病了的模樣。
“還有你那義兄,今兒是二十七了,身邊也沒個人, 你父親卻偏偏要他去守着江譚城。”老王妃瞪了老王爺一眼。
老王爺正與齊钰錦在另一頭的椅子上低着腦袋說着什麽,那兩父女的聲音可不像老王妃那般爽朗,明明離的挺近, 就是讓人聽不清晰在說些什麽。
自齊钰錦十八歲在戰場上打了幾場讓人驚嘆的勝仗後, 老齊王便将西北三城交給了她,此時老齊王便是低着聲音在問些軍中的事務。
至于為何兩父女不大點聲兒,瞧老齊王時不時偷看一眼老王妃的臉色就曉得了。
這一瞧可不就瞧見了媳婦瞪自己,老齊王有些讪讪又低下頭。
“想來那位義兄是位能人,父親才會委以重任。”
顧莞莞随意回了一句, 她瞧着老齊王的模樣有些想笑,這天不怕地不怕的老齊王還是這般懼內,怕是老王爺又不聽老王妃的話多喝了幾杯吧。
這副場景還真有些讓人懷念,此時想來,在齊王府的那五年,當真是有許多回憶呢。
冷不丁的,“義兄只是謀士,并未親手殺過敵,不如我。”一聲平靜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正與女兒說着鄰國動向的老齊王擡頭:……她女兒是在介意女兒媳婦誇他的義子是個能人?
一直坐着做傾聽者的表小姐繼續沉默,卻是忍不住去看自己的表姐。
婆媳關系正是其樂融融的兩位王妃看過去,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作為被盯着的人卻沒有絲毫覺得不妥,還溫和的問了一句:“我有說錯嗎?義兄既不會武劍亦不會揮刀,這些我都會呢。”
死一樣的靜默。
最後還是蘇蕊珠體貼的打破了這份尴尬,輕輕說了聲:“仔細說起來,表兄确是不會武。”
齊钰錦的發瘋總是來得猝不及防,讓顧莞莞來不及做好接話的準備。
那位義兄會不會武她不曉得,反正她上輩子到死也沒見過,但是齊钰錦越來越不正常,是千真萬确的。
這邊管家進來請幾位主子去膳廳用飯,老齊王一個眼神都不願給女兒,率先站起,走到老王妃身邊,虛扶着她往外走。
蘇蕊珠也默默的跟上了。
最後只剩下顧莞莞還願意多看兩眼齊钰錦,但也僅限于兩眼,她也就打算往外走了。
齊钰錦伸直她那大長腿跨了兩步便與顧莞莞并行了,她還不死心的出聲問:“莞莞,你要相信我,我并不是有意在說義兄的壞話,只是義兄确實不會武,而我,可是戰馬上的英雄。”
她這話說的聲音算不上小,前邊的那幾人是都聽的清清楚楚的。
蘇蕊珠只是驚訝的睜了睜眼,而後便是只剩下欣慰的安心了。
老齊王與老王妃難得的,同時往上翻了個白眼。
她們的女兒到底在炫耀什麽?這在軍中會武難不成還是啥稀罕事不成。
顧莞莞看了一眼前頭幾人的背影,又看向齊钰錦那一臉坦然的樣子,沒法子,伸出兩根手指扯了扯齊钰錦的衣袖,以此暗示她勿要在長輩面前這般失禮。
齊钰錦見顧莞莞願意親近自己,又要開口多說兩句,顧莞莞卻是先發制人,隔着衣袖用了些力捏住了她的手腕,還往下壓了壓,控制着聲響,“不許說話。”
一個是未出過遠門的貴小姐,另一個是戰馬上殺敵無數的将軍,捏手腕的那點力氣在齊钰錦看來,簡直就是顧莞莞主動牽住了她的手啊。
她将視線放在自己手腕上,而後便反手将那只手握在了自己手心,牽着往前走着。
倒是很聽話的不再開口。
顧莞莞直視前方,手被溫暖包裹住的時候,甚至連眼都沒眨一下。
只是緊抿的唇好似比以往用了些力,那也只有她自己個曉得了。
膳廳離前院正堂并不遠,穿過一條走廊也就到了。
長輩端坐後,幾個小輩便也坐下,顧莞莞第一時間抽回了自己的手,在老齊王與老王妃動筷後,才擡手執起筷子。
挨着她坐的齊钰錦卻是不滿為何膳廳建的離正堂這般近,該多建幾條走廊,還可以建個花園才是。
空落落的手還真是讓人的心也空了。明明前世那雙手她已是熟悉的很,再牽起卻還是讓她的心克制不住的悸動。
心裏再是波動,面上齊钰錦平靜的很,用她那張往常沒有溫度的臉吃完了這早飯。
桌上這三人在齊钰錦的眼裏,簡直礙事的不行,她們新婚的兩人,偏要敬什麽茶,敬茶了就恰好到了留飯的時間。
本該她與王妃兩人四目傳情,你一口我一口的場景,現在便只剩下了用飯。
幸好過了這頓就好了,除過節外,齊王府向來是院子跟院子分開用飯的,她只要熬過早飯,便可以與莞莞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只有她們二人,真是想想心情都開闊了許多。
與正堂不一樣的是,膳廳裏先站起的變成了齊钰錦,她早早就用完了坐着等顧莞莞呢,一看她将筷子放一邊,便迫不及待了。
“既然王妃也用好了,那咱們便回吧。”她側頭看着顧莞莞。
顧莞莞面上頓時尴尬起來,瞟了一眼桌上的白粥,又不得不帶着笑臉,“父親母親還未起身,我等晚輩豈能先行離去。”
齊钰錦自己在齊王府裏頭從未注意過這些規矩,顧莞莞一說,她便只得将目光放在那二老身上。
那眼神,想要母親給她個臺階的意思再是明顯不過。
老王妃自己生的女兒,能看不明白麽,但她偏偏就不開口。
哼,要她平日裏對着自己這個娘親冷模冷樣的,現在總算有人來收拾了,她心甚慰啊。
空氣中隐隐彌漫着一股尴尬的氣氛,還是老齊王不忍心這個面冷慣了的女兒尴尬,開口打破了沉默,“無礙,你們二人昨日也累着了,回去歇着吧,王府裏頭不講這些虛規矩。”
顧莞莞這才起身告罪,不想多看身旁這人一眼,雙眼直視前方走着。
她自認自己是個好脾氣的人,甚少有發脾氣的時候,可剛才她是真想瞪齊钰錦一眼。
剛才不僅當着長輩的面,還是在蘇蕊珠面前,讓她不知所措。哪怕別人沒說些什麽,可她自己臉發熱。
非要跟自己的義兄争個什麽,還在飯桌上棄長輩不顧。
要是太後曉得她一手養大的貴女成了這個模樣,也不知道會不會後悔當年接自己進宮撫養。
按着長都城的規矩,她得先站在一旁伺候長輩用飯才是。
她失了禮,在那個美的像一幅畫的女子面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暗暗心裏計較着在蘇蕊珠面前跌了臉面是因着什麽。
反正她現在很暴躁,非常想發脾氣。
別人坐在那兒舉手投足都是一副矜持賢淑的貴女模樣,而她這個自诩在長都城按着貴女規矩養大的人,卻成了一個不知禮的女子。
這一切,都是她身旁這個人發瘋了的錯。
顧莞莞自己跟自己較上了勁,往院子裏回去的時候正路過花園,她便自顧自的擡腳進了那花園的亭子裏坐着。
一直目光跟着的齊钰錦停在原地怔怔看了一眼那個背影,不多思索便趕忙跟上。
“莞莞,可是走累了。”
顧莞莞回頭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坐着不說話。
本想喊壺熱茶來,也算緩解一下生氣的情緒,偏生這個人将丫鬟們都打發走了。
花園中的仆人原本在打理着花園裏的花,見主子來了便默默行了禮退下了。
偌大的花園裏頭,只兩人待着,一個端坐着,一個低着腦袋站着。
“莞莞?”齊钰錦又嘗試喊了一聲。
顧莞莞只覺這聲莞莞聽在耳朵裏癢癢的,忍不住理她,“請王爺像以前一般,叫我王妃。”
見對方有跟她說話的打算,齊钰錦便挨着坐了下來,“我想叫你的名字。”
這話一出,顧莞莞驚訝的看過去,她不明白,這個齊钰錦不也是前世那個齊钰錦嗎?為什麽能這樣說話,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嫁的王爺是那個會送她花送她首飾,可卻不是會以一種弱勢的語氣說出這樣話的人,甚至連多說一句都是恩賜的态度啊。
“你真的是王爺嗎?當真是那個在五年前和我成親的人?”她忍不住想要再确認一次。
一聽這話,齊钰錦便站了起來,“我是。”說完她還彎下腰,将自己的腦袋湊上去,“你仔細瞧瞧,我就是與你恩愛了五年的人。”
齊钰錦現在可不會再蠢的像前世一樣,什麽都不說。她就是要說上輩子她想說卻羞于說出口的話,她就是要讓顧莞莞曉得,自己真正的內心究竟是什麽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王妃:我能說我沒吃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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