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翻牆公主

流景垂死掙紮,擲出了手中的刀,對方離得近,也不料她還有這等殊死拼搏的勁頭,好在他們都久在刀尖上跳舞,對危險的感知異常靈敏,那人腳步一錯,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一樣旋轉,上身微微傾斜,堪堪要避過去。

但他小腿被流景砍傷,這一陣争鬥未來得及治傷,血流的太多,半截腿都有些麻木,只轉了一圈半,便差點跌在地上。

刀刃帶着血腥味直撲過來,這人反應迅捷,拿劍一擋,流景的大刀被撞地失了準頭,但流景這一擲也用盡力氣,他的劍也被撞得脫手飛出,跌在不遠處的地上。

流景這時幾乎是垂死掙紮,他即便不用劍,也制得住她。

這人這時也不去撿劍,徑直往流景走去,他兩人不過一步的距離,他再走一步,便能置流景與死地,但他這一步還沒邁出去,背後勁風悚然而起,有人用暗器偷襲。

這人伸手敏捷,足底沒勁,只得一矮身子,那枚暗器擦着他領口飛過,落在他身後的樹上,登時炸開了一團白霧,竟然是裹着藥粉的小袋子。

這等伎倆自然是葛素,他怕這藥粉有毒,忙捂住口鼻,霍然回首,果見葛素蓬頭垢面,依着之前那個僞裝成黝黑少年的女子,站在他身後。

葛素看起來虛弱極了,整個身子都靠在那個女子身上,連擡起頭來都費勁,但這個毒婦還是陰陽怪氣地笑了一下,“怕什麽,哪有那麽多毒藥!”

這人哪裏肯信她,斜眼一看,那被藥包砸中的樹幹上只有一個白色的印記,并無別的跡象,不由地松了一口氣。

既然來了兩個,兩個都是半死不活,他就殺一雙好了。

這人抄起地上長劍,劍尖一抖,已向葛素刺去,葛素全然無力躲避,只憑着身體的重量推得扶着她的人蹬蹬退了兩步,那人劍路一拐,劍尖已沒入葛素肩胛,葛素再也無力,頹然倒地。

這人抽回長劍,猶滴着血的劍尖一揮,已準确地刺向卷耳,這咫尺的距離,卻沒有刺下去,這人忽然一身慘叫,撒開長劍,抱着腳踝在地上蹦起來。

葛素捂着肩上血流不止的傷口,笑得有些嬌媚,“奴家一路逃亡,身上的毒藥早用完了,實在沒有更厲害的了,只能叫你受苦了!”

那人看着自己從腳踝到大腿迅速腫起來,一條腿頃刻間便失去了知覺,恨得心頭滴血,撐着一條腿蹦着往葛素靠近。

卷耳已扶起了葛素,葛素伸出手來比劃了下,“你最好坐着別動,再蹦兩下,可就不止保不住一條腿了。”

那人确實覺得從大腿往上,半邊腰漸漸麻木起來,當真有幾分猶豫。

卷耳已扶着葛素往流景身邊走去,那人看葛素雖然行動遲緩,卻全然不像先前看起來的那般虛弱不堪,當即氣得發昏,“你這毒婦使詐!”

葛素笑了一下,“你我都是珪園的人,你竟還敢輕易信我,真是活該冤死。”但看那人神色兇惡,葛素便把後面更惡毒的話咽了下去,這人雖一條腿受傷,但一時三刻死不了,要殺她和流景還是能辦得到的。

“不過這次老娘倒真心要與你做個交易。你這毒不是無法可解,咱們也算師出同門,不必相互趕盡殺絕,為別人作嫁衣裳,你好生打坐療養,放我們走,解藥我便留給你!”

這人雖然神色動搖,但劍依舊緊緊握在手裏,該不該信葛素,能不能信葛素,重重疑問都在心頭盤旋,然而腰間的麻木正在慢慢上行,他若再耽誤下去,便只能是自己毒發身亡。

“好!”這人背靠着一株大樹,面朝着葛素,将長劍擲在葛素腳下,“我看着你們走,解藥呢?”

葛素已到了流景跟前,流景呼吸有進無出,情況實在危急,“我們走出一裏地後我将解藥挂在樹上,但那只是一半解藥,另一半解藥在巷子最裏面那家客棧的門檻底下,服下一半解藥必須在一盞茶功夫裏再服另一半,才能解毒。”

這人上葛素的當上了不知幾次,這時自然不肯輕信,想着若他們走出一裏,自己現在這等情況定然追不上,他劃定界限,“半裏!”半裏地,若葛素給的解藥是假,他不要這條命,也能追的上他們。

葛素點頭同意。她本來傷勢并沒有看起來那麽重,但情勢懸殊,她為了能下毒,拼着挨了一劍,這一劍穿肩胛而過,她是真的開始有些不支了。

流景神思都有些昏沉,她極擔心寧慧,但也知道這裏還有一個珪園殺手是活口,不能當着他的面問寧慧的下落,她被卷耳扶起來,攀着卷耳微微歇息了一陣,才有力氣行走。

葛素早已看出流景傷了內府,需要靜養醫治,但此時性命尚且堪憂,哪裏還顧得許多。

他們三人走出一陣,流景但覺身後那人一定聽不到了,才能問出來,“寧慧呢?”

葛素橫了她一眼,“扔進柴房了!”眼見流景眉心蹙起來,卷耳才勉強解釋一句,“我們怕她醒了找過來,她又不會武藝,平白拖累大家,才将她藏了起來。柴房平常人不去,掌櫃的會照看她。”

這解釋也不能叫流景開懷,但事急從權,想來一般人不會到柴房裏去尋新朝的公主。

寧慧是直到傍晚時候才被叫醒的,叫醒她的是式微客棧的小二,端來稀飯與鹹菜給她果腹。

寧慧頭疼欲裂,一盞茶的功夫才弄明白自己處境,她氣急反而沉靜,與小二套了半天的話,才知道她被關在柴房裏,全拜葛素所賜。

她變着法子鬧了幾次,這客棧上上下下對她雖然客氣,但要放她出去卻絕無可能,夜幕漸臨,流景全無消息,寧慧心裏急得如同滾油相煎,卻也無可奈何。

非但這一日沒有消息,連着幾日,也全然沒有流景的消息,寧慧早就不指望能靠着別人出去了。她那日鬧過之後便已仔細看過這間柴房,要想出去,只能拆了那敝舊的窗子。

說那是個窗子,不如說是排氣口,只是手臂粗的木條豎着隔成一道一道,她只要弄斷其中一條,就能從那裏鑽出去。

為此她專門打碎了瓷碗,收了好幾片碎瓷片,但逢沒人時便偷偷去割窗棱,那木頭雖朽,哪裏是一片瓷片能割斷的,但她苦無他法,只得锲而不舍,幾日下來,已有一只窗棱被割得只剩了半邊還支撐着。

這一日吃過午飯,聽得收餐盒的人走遠了,寧慧小心翼翼登上堆得齊整的柴垛,她試着用力拽了拽,依舊拉不斷窗棱,只得用盡力氣一腳踢過去,咔嚓一聲,那只剩半邊的一條窗棱終于斷了。

寧慧生怕柴房裏的動靜驚動了客棧裏的人,這時候也顧不得猶豫,趕緊探了半個身子出去,企圖爬出去。

初時還算順利,她掙了幾下,肩膀已穿了過去,但側着身子用不上力,而況她頭伸出去,已經看到半截牆壁下面都是碎石亂草,她還沒自己從這麽高的地方往下跳過,吓得心在胸膛裏像炒豆子般亂蹦。

但她決不能困在這裏,流景是生是死,她都要得到一點消息,都要尋到這個人。莫說這是半截牆壁,就是半邊斷崖,走到這份上,也只能咬牙跳下去了。

寧慧稍微平靜,再往出去爬時,掙了幾次,卻愣是沒挪動半點,她胡亂試了幾次,才發現原來是她掙紮之間轉動了身子,卡死在這個細窄的縫隙裏了。

寧慧急的一頭汗,但整個人卡在窗棱中,四周沒有能借力的東西,只能越掙紮卡得越緊,她幾乎要絕望了,偏偏這時外面一陣喧嘩,喧鬧的人聲也越來越近,也許是急中孤勇,她一下子掙了出來,但大半身子懸在外面哪裏有平衡可言,她還沒明白狀況,已經一頭栽了下去。

這一下摔得極是狼狽,又疼又氣,寧慧登時眼眶紅了,但她愣是不讓眼淚滑下來。

前面有人粗聲叫了一聲,“什麽動靜?!”腳步紛沓已往這邊趕了過來。

寧慧不知來的是什麽人,更不欲別人目睹她這等狼狽的樣子,費力要躲起來,但才撐起半個身子,腰間又疼,腳腕更疼,又跌了回去,她試了三次,鼻尖一層細汗,還沒能站起來,那聲勢浩蕩的人已趕了過來。

寧慧既無處可躲,便也淩然不懼,擡起頭來瞪視來人,卻是秦副将,見到她驚訝異常叫了一聲,“公主?!”

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偏是熟識之人,寧慧恨不能拿塊布蒙住秦副将的眼睛,但她也只是臉上一抹紅暈,迅速鎮定下來,秦副将來了靈西,說明戰局有變,“哥哥派人來了?”

“聖上派了援軍來,三皇子軍已退守陳山縣……”秦副将頓了一頓,“公主傷勢如何,先回去診治要緊,軍中事務容後再禀。”

寧慧自己摸了摸腳踝,已腫了起來,“摔了一下,并無妨礙,可有流景消息?”

“流景無性命之憂,公主請放心……”

寧慧哽了一下,“性命之憂?”她平靜了一刻,“她在哪裏,我要見她。”

秦副将伸手招來幾人,那屬下有眼色的已備了一頂小轎擡過來,攙扶寧慧上了轎,寧慧只瞪了一眼縮在後面的客棧諸人,便随着秦副将走了。

式微客棧一衆人等大氣也不敢喘,恭恭敬敬送走了秦副将一行,才松了口氣。

他們也是收人銀錢替人消災,收了葛素的錢将寧慧關在了柴房裏監看,葛素只交代說她們回來才可放寧慧出來,旁人打聽也不準透露消息,并沒說新朝軍進城了能放寧慧出來,更沒說若是新朝中将官打聽就可透露消息,因此才鬧了這一出。

他們怎能料到柴房裏關着的,竟然還是個公主!好在沒人計較,不然十個頭也不夠砍的。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作者專欄裏的紅戳戳沒?我也是簽約作者啦!

來,評論評論,你們猜流景扔下她跑去打架了,公主會不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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