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

等回到家裏,天色已經不早,別墅內燈火通明,因為靜谧,分外顯得冷清。傭人從車上把容六的行李一樣樣搬下來,先送去房間。

肖騰站着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你東西還真多。”

容六笑嘻嘻地:“是啊,住的時間長嘛。”

肖騰眼角有些抽搐,沉着臉上樓,正碰着黃媽端着盤子往下走,肖騰看看盤上那一碟蛋糕:“肖璞吃了晚飯沒?”

“大小姐不太舒服,送了幾回都吃不下,我再給她做點……”

肖騰皺了一下眉,有不相幹的外人在,不便發作,只冷冷地:“你放着吧。她不吃就別給她吃。寵她做什麽。”

黃媽忙答應着去擺放,又向容六笑着招呼了一回,就端了空盤子下樓去。

容六跟着進了房間,見自己的大件行李已經被收拾過了,便四處看了看。

寬敞的客房雖是臨時動用,但每日打掃,通風透氣,因而幹淨清新,設備也齊全。拉開窗簾便可看得到下面那片英格蘭風格的大花園,景致不差。

只是感覺缺少人氣,空氣冰涼。

“以後你就住這裏。”肖騰的聲音裏顯然不具備好客的熱誠,但還有待客的本分,“有需要的的地方就提,不必客氣。”

“任何方面的需要都可以提嗎?”容六不知死活,還帶着可愛的笑。

肖騰冷眼看了看他:“你腦子不太清醒,該去睡了。”

“你不睡嗎?”

“我看書。”

他花很少的時間在睡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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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後大可以睡個夠,何必現在把寶貴的人生浪費在床上。

“那我陪你吧。”容六亦步亦趨。

肖騰知道與他費口舌也無益,不予理睬,徑自往書房走。

書房裏有剛送來的茶和小松餅,都散着新鮮的熱氣。肖騰素來的習慣,在清淡茶香和書卷墨香裏度過幾個小時,再回房休息。

自從妻子離開以後,他在書房裏呆的時間便越來越長。空蕩蕩的卧室令人不舒服,書房裏密密麻麻的書籍還顯得熱鬧些。有時候不知不覺,天色都微亮了。

然而今天卻沒辦法專心看書。容六在他旁邊坐着,非常乖巧,一點也沒出聲,存在感卻莫名地強。

一向視他人如無物的肖騰也覺得不太自在,翻了半天竟然沒看下去。終于失去耐性地推開椅子站起來,把書插回架上。

“你還不去睡?”

容六眨巴眨巴眼睛,笑道:“你一個人怪寂寞的,我陪你不好嗎。”

肖騰被盯得心浮氣躁,只想把他兩個眼珠子摳出來:“我睡覺去了。”

“那正好,我們一起睡……”

“你給我走遠點!!”

雖然只被容六碰了一下,還是令他氣血翻湧,差點把容六的指頭當場折斷。面色鐵青地從書房大步出來,容六可憐兮兮地在他後面跟着,握着被折的手指:“親愛的,你弄得我好痛……”

深夜安靜的屋子裏,這帶點呻吟的哀聲控訴音量不大不小,醒着的人應該都聽得到。

“住嘴!”肖

騰咬牙切齒。

“但是你真的太用力了。我雖然不介意你這樣對我,可好歹溫柔點啊,我還沒習慣……”

“叫你住嘴了!”肖騰惱怒不已,一眼看見放在客廳桌上的蛋糕還是沒有動過的痕跡,不由皺了皺眉。

想來肖璞一晚上在家鬧得估計也累了,不肯吃也只是嘴硬罷了。甜點特意留在客廳裏,她要出來偷吃,他大可當作沒看見。不想她這回居然這麽倔。

肖騰想起晚上吩咐人去買了東西來安慰肖璞,東西現在還在他外套口袋裏。終究不太放心,便過去敲了敲大女兒的房門。

“肖璞。”

門內透出光亮,但沒有動靜。

“已經睡了嗎?”

肖騰又敲了敲門,覺得不對勁。讓管家拿了鑰匙上來開門,推門而入,迎面便是一陣風。窗戶大開,窗簾被刮得刷刷作響,卧室是空的。

肖騰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肖璞呢?!”

深夜舉辦派對的男生家裏,正喝酒塗蛋糕狂歡着的一群年輕人被幾個破門而入煞氣十足的警察吓得不敢動。其中一個在衆目睽睽之下拎住肖璞,不顧她尖叫掙紮,硬把她抓了出來。

回到家的時候肖璞還在又哭又鬧,眼淚把妝都弄花了,兩只眼睛下面都黑了一片,愈發顯得瘦。

動靜太大,幾個孩子都被驚醒了,紛紛開門出來。肖紫似乎被吓到了,小臉蒼白,頭發和睡裙都厚重,光着腳,像個被繁複蕾絲包裹的洋娃娃,肖隐擔心她受涼,忙把小妹妹抱起來,肖霖也怔怔的。

肖騰沒有半分不忍,只冷着臉,讓人把她拖進卧室裏,窗戶都鎖死。

“你有本事再爬窗試看看。”

肖璞一對大眼睛淚閃閃的,硬着脖子:“你能把我怎麽樣?幹脆打斷我的腿啊!”

肖騰看了她一眼,冷笑:“那倒不必,你跟誰鬼混,我就打斷誰的腿。”

肖璞也冷笑回去:“你盡管吓唬我!你以為我會怕你?”

肖騰面色鐵青地笑了一聲:“你還有臉跟我較勁?看看你認識的都是些什麽人!家裏能搜出大麻來,吸這種東西,等下是準備做什麽?嗯?!就算他沒成年,也等着去牢裏蹲着吧。”

“你這種老頭子懂什麽!不懂就別管!”肖璞氣急得一直哭罵,“王八蛋!你讓我以後怎麽跟他們見面?誰都不會理我了!”

“那正好,趁早別跟那些人來往。”

肖璞還是哭,喘了一會兒,用力朝他呸了一聲:“我才不要像你這樣,到老到死一個朋友都沒有!”

肖騰腦子一熱,手上抓了個東西,不管是什麽,劈頭就砸過去。盒子在牆上摔開,裏面的東西碎裂着跌落在地毯上,他這才看清楚,要送給女兒的禮物原來是紫水晶的天鵝。

幾個小孩都被老傭人哄回卧室睡覺,肖璞卧室的門也關緊了,肖騰依舊站在門外,怒氣未消,臉上發冷,跟所有被氣得不輕的父親沒兩樣。

容六看着他:“你去休息吧

,我來跟她說。”

肖騰皺眉:“輪不到你插嘴。”

容六倒是對他的惡劣态度不以為意,露出無害的笑容:“你放心,她對任何人的反應都會比對你好,何況是我這樣的帥哥。”

肖騰寒氣森森地看他一眼。

容六忙舉手做投降狀:“說實在的我是無所謂,反正她不是我生的。在裏面想不開要有個三長兩短,操心的又不會是我……”

肖騰冷冷道:“她怕死得很,沒那個膽。”

說完便甩手轉身走開,卻也沒有再攔着容六。

肖騰在書房裏坐了一會兒,聽見有人進來的腳步聲,就合上書,皺眉問道:“肖璞呢?”

“喝了牛奶,睡着了,”容六在他身邊坐下,“其實她挺乖的啊,是你太不讨人喜歡了。”

肖騰面無表情,也不打算搭理他。折騰一晚上,腰酸背痛得厲害,肖騰就着坐在椅子上姿勢,往後掰自己的胳膊。

正別扭着,兩只手搭上他肩膀。

“你做什麽?”

“你這邊好僵硬。”

肖騰方要怒斥,修長有力的手指已經在他肩膀上熟練地按捏起來。酸疼的肌肉逐漸放松的感覺讓他閉上嘴。

“繃成這樣,你多久沒按摩了?”

肖騰冷面不做聲。他要有給自己按摩的本事,也早就可以伸手到背後呼那個男人巴掌了。

容六道:“工作再忙,也要适當放松自己,別繃得太緊了。”

肖騰青筋跳了跳。

為什麽這年輕人說起話來就跟王景那種老頭子似的

享受完按壓肩膀的服務,肖騰的回報是抽出消毒紙巾把被碰過的地方擦了一遍,嫌棄道:“看你四肢健全,說要養病?”

容六笑了:“我頑疾纏身,多年不愈。你不學醫,光憑眼睛怎麽看得出來。”

肖騰冷冷的:“你來不會只是為了養病吧。”

“啊,被你看穿啦,”容六笑嘻嘻的。

肖騰哼了一聲。

“我可是要來當商業間諜的喲。”

肖騰皺着眉,不理會他的胡說八道:“什麽病?改天讓醫生檢查一遍。”

如果查不出什麽花樣,就可以一腳把他踹回去。

容六笑容可掬:“不用看醫生。因為治不好。親愛的你雖然看不出,但不久之後一定有機會體會到的……”

“……”

肖騰心想,只要他敢說出“相思病”三個字,他就打爛他的鼻子。

不過容六沒再說下去,只笑嘻嘻的,好像是十分正經地在談自己的身體似的。

肖騰都不禁想,難道他真的有病?

回到卧室,肖騰躺下卻無法入睡,隐約已經聽到窗外瑣碎的鳥鳴,更覺得清醒。睡眠對他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大概因為很少睡過好覺,便也就不會對賴床的滋味有什麽向往。

正為失眠所苦,突然聽得有人敲門。肖騰皺皺眉,下床開了門,果然看見容六在門口立着,穿得姿态撩人,懷裏還抱着個枕頭。

“先生,需要服務嗎。”

肖騰差點沒暈過去,咆哮道:“你這是從哪學來的?!”

容六笑

嘻嘻:“好玩嘛。”

肖騰厲聲:“我不需要服務。”

容六“哦”了一聲,放下枕頭,半解的絲質睡衣之下,帥氣的上身一覽無遺,頗有頂級牛郎之風:“那我去別間推銷看看。”

“……”

作為如花似玉的少女的父親,肖騰立刻揪住他領子把他拖進來,森然道:“你敢騷擾我女兒,我會讓你跪着求我讓你快點死。”

容六在他的拉扯之下誇張地踉跄兩步,非常準确地摔在床上,還摔得很是婀娜多姿,而後笑得一臉巴結:“親愛的,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對小朋友出手的。我是有節操的人。”

肖騰咬牙切齒:“滾出我的房間。”

容六往被窩裏鑽了鑽,笑嘻嘻地用讨好的眼神看他。

肖騰想踹他,被他一把抱住。但肖騰也不是容易被占便宜的人,往後一個胳膊肘就重重頂在他鼻梁上。

容六悶哼一聲,捂住鼻子,雖然還是笑,指縫裏卻有血緩緩流下來。

肖騰也吃了一驚,臉上還是冷淡,但抽了紙巾丢過去:“自己堵上。”

容六笑着揉兩個紙團,堵了半天,血竟然是止不住,手指哆嗦。肖騰都有些心慌,忙扶住他的臉,讓他擡高下巴,找出藥棉來,塞了好一會兒,血才慢慢停住。

垃圾筒裏好幾團沾了血的藥棉,肖騰額上出了一些汗,容六也疲憊了似的,死活卷在被子裏不肯動了。

“親愛的,失血過多很辛苦,你讓我好好睡一覺吧。”

他卷成一個球,肖騰有沖動順勢把他蒙在被子裏暴打一頓。但只是想想而已。親自動手不符合他的習慣。

他是個丢進鞭炮蓋上蓋子的鐵皮桶,裏頭怎麽炸,外面也是冷冷的。

最後就這麽跟容六在一張床上入睡了。肖騰緊張得難以入眠,身邊稍有動靜便警惕地醒來。而容六只不過是熟睡中無意識的翻身罷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再睜眼的時候已是天色大亮。

肖騰些微的恍惚在側頭看見枕邊那個黑發的腦袋的時候消失贻盡。看他睡得香甜,想到自己一夜備受煎熬,不由心頭火起,一腳把熟睡的青年蹬了下去。

容六咕咚一聲栽倒在床下,“啊喲”着似乎是醒了來。肖騰過了一會兒才見一雙手搭住床沿,而後露出漂亮的半張臉,一對天生的笑眼可憐兮兮的。

“親愛的,大清早的,能不能溫柔點啊……”

肖騰冷冷看他一眼,下床自顧自洗漱。從洗手間出來發現容六還在,便皺眉:“早點回你自己房間。”

“親愛的,今天不上班,你要去哪裏。”

“不關你的事。”

容六端坐在床上,肩膀下垂,雙手搭着腳踝,好像一只棄犬。

肖騰視若無睹,打開房門:“你找你的朋友去。”

容六委屈不已,黑眼睛變得水汪汪:“我在T城又沒其他朋友。”

肖騰腳上一停,又看他一眼。

要論年歲,容六跟肖玄差不多,習性都相似,若不論有過的那些荒唐事,其實輩分就像弟弟一般。

話說肖玄也很久沒回過家了。

肖騰手指在門把上停了一會兒,口氣冷淡:“你會騎馬嗎?”

很多馬會的會員周末都會帶家人來會所,共度悠閑時光。而肖騰幾乎從來都是獨自一人。

肖璞和肖紫對馬沒興趣,肖隐和肖霖有着太多其他的興趣,而且他們多少有些怕他,不認為跟他一起度周末會是種享受。

容六既然興致勃勃跟來了,肖騰也就帶他去看自己的兩匹馬。馬場很是靜谧,土地開闊,彼此的交談也聽不見,只遠遠看得幾名工作人員在整理草料。

馬廄裏兩匹純血馬正自得其樂。見有人來,一匹好奇地伸出頭來,湊上來嗅了嗅,還試探着咬容六衣角。另一匹分外冷淡,看了兩人一眼,便偏過頭去。

容六伸手想摸它,它立刻急躁地避開,耳朵往後背,來回不安跺腳,一副警惕的模樣。

容六收回手,笑道:“它可真像你。” 肖騰冷哼一聲,朝那馬伸手,叫它:“Glory。”馬倒是肯讓肖騰碰,雖然不迎合,但也沒發怒,任肖騰摸了它的鬃毛,表現算得上溫馴了。

“真好……”容六豔羨不已。

肖騰又哼一聲。這是自然,也不看看誰才是主人。這兩匹馬,要有資格養到它們,即便他這樣的地位,也得乖乖等了不短時間。好容易到手的東西,哪能容別人觊觎。

容六碰了釘子也不氣餒,笑

嘻嘻去喂薄荷糖給那匹Dream吃。結果Dream的風骨跟Glory根本不能比,完全沒骨氣,吃糖吃得那叫一個歡,脖子還在容六身上胡亂磨蹭。

明明是他的馬,對容六居然那麽谄媚,究竟還有沒有一點堅貞的意識。肖騰皺着眉,快要發作,又聽容六心滿意足地說:“馬果然有靈性,它一定是知道我是你darling……”

肖騰勃然大怒。馬買下來已經很久,但自己沒騎過幾次,騎師如何訓練他也抽不出時間來關心。而這家夥顯然已經堕落到有奶就是娘,吃了容六幾塊糖,就恨不得倒貼上去。

雖然到手不容易,但對他不忠誠的東西,他立刻就在想着把它處理掉了。

Dream抖了抖鬃毛,又蹭到肖騰手心裏去,讨好又溫順地。馬是很敏銳的動物,覺察到不祥,不會吵鬧,只會異常老實,千依百順,小心地想要換取生機。肖騰被它蹭了一會兒,哼一聲,戳戳它額頭。

馬匹那富有感情的大眼睛,修長稀疏的睫毛,簡直跟人類一樣。據說是很忠誠而通人性的寵物。肖騰皺着眉,還是擡手摸一摸那梳理得光滑的鬃毛,“它真可愛,”容六摸着Dream,又看Glory,笑道,“樣子很漂亮,不知道騎起來是什麽感覺。”

肖騰眉頭微微一動:“你想試?”

容六看看他,笑了:“親愛的你不會是想摔死我吧。”

“既

然這麽說,那就不必了。”

容六又嬉皮笑臉起來:“親愛的如果想看,我就是摔死也甘願啊。”

肖騰不計較他的廢話,只冷着臉,把Glory牽出來。

馬一覺察到容六靠近就很不安,眼神都變得兇惡,看它上縮的眼睑就知道它要發怒,容六再近一些它便往後踢着示威。容六接過缰繩,它立刻擡頭昂脖,鬃毛都豎起來了,一副意欲行兇的模樣。

容六笑着說了句:“果然好像。”而後利落地踩了馬镫翻身上去。

Glory的性子暴烈,除了肖騰和騎師,沒人近得了它。這下被陌生人碰了,頓時猶如屁股上挨了一刀一般,暴怒着又踹又跳,拼命要把容六掀下去。

鬧出的動靜讓馬場上的人都把眼光轉到容六身上,他身下的馬匹狀若癫狂,不颠下他不罷休的兇煞跑法,看得大家出了一身冷汗,肖騰只冷冷看着,不知不覺雙手抱胸。

Glory繞着馬場發狂一般跑了數圈,中間不停地變着花樣要容六不好過,深刻且鮮明地向衆人表達了它對容六的厭惡和抵觸。想要緩住馬匹把容六救下來的工作人員也一籌莫展。

這死纏爛打和怒發沖冠的過程相當漫長,等着一幹人眼睛都直了,最後Glory才汗濕着精疲力竭,打着響鼻小跑回來。

容六一臉一身的汗,喘得厲害,到了肖騰跟前,略微吃力地翻身下來,一手搭着馬匹濕答答的脖頸,一邊摸摸胸口,朝肖騰笑道:“這就叫纏功。”

肖騰被他笑得起了一背雞皮疙瘩。

總算不必目睹血腥場面,旁觀者們松口氣之餘也慶幸萬分地鼓了鼓掌,捧容六的場。

肖騰掉轉眼光不理會容六,只陰沉地看着那匹不争氣的家夥。而Glory又打了個響鼻,丢出一個跟他極其相似的冷眼。

肖騰雖然很不舒服,但實在也不能苛責。容六粘糊糊的像塊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他這個有勇有謀的大活人尚且甩不掉,那一匹畜生還能有什麽能耐。

好在它很有骨氣,容六再去摸它,它也不至于變身小羊羔,照舊不太耐煩的樣子,精疲力竭地急躁着,總要找機會踢一腳。

容六不以為意,依舊冒着被踹的危險喜滋滋地試圖去親近它:“它早晚會聽我的話的。”

肖騰冷冷地:“容少爺這麽喜歡,莫非是要我将它送給你的意思?”

“那不用,”容六笑容真誠,倒不是在客氣,“我在加拿大牧場有四匹了,昨天剛添了馬駒呢。還準備再配種,馬丁興旺喲。”

那你還來騷擾我的馬。

“我其實對策馬飛奔沒很大興趣,但馴服是很過瘾的事啊。”

惡趣味。肖騰嫌惡地看了他一眼。

帶着容六在馬會吃了晚餐,在餐廳裏肖騰也總算意識到自己會相信容六說的“沒朋友”,那真是活見鬼。

這家夥分明就是百搭。只要對方是個活的,他就能攀到交情。男女老少都很喜歡他,所到之處必然一片愉悅的笑聲,幾個人聊得喜笑顏開,連性格乖僻得跟肖騰有得拼的宋家老頭都允許容六跟自己孫女說話。

容家如果家道沒落,他改行去當交際花想必會前途光明。

肖騰想到自己在那一臉讨喜笑容的男人手上吃的悶虧,就捏緊手指。

花蝴蝶四處亂灑花粉,飛了一圈又翩然飛回來,端着餐盤在肖騰耳邊羅嗦道:“親愛的,怎麽不過去跟大家一起坐?在這裏很冷清啊。”

肖騰不予理會,自顧自用餐。

容六歪着頭,想要由下往上研究清楚他的表情,端詳了一會兒,雀躍道:“你在吃醋嗎?”

簡直比地球即日爆炸還要匪夷所思的猜想,肖騰憤怒地又起了一背雞皮疙瘩,終于忍不住開口冷冷道:“你做夢。”

肖騰太容易被激怒,對反應不夠敏捷的人缺乏耐性,為人白目的更是只會贏得他一個冷笑。以他這種習性,玩樂休息的場合,不想自讨沒趣的,對他多是能避自避。也只有容六喜歡玩老虎尾巴拔毛的把戲。

“我交際也是為了你啊,”容六做辛酸賢惠狀,“我們可以是很好的搭檔耶,你主內,外頭就由我來打理吧……”

肖騰的叉子“哧”地插在容六面前的魚排上,很有入木三分的水準,總算讓他笑着閉上嘴。

從馬場回來,肖騰的日子倒是變得好過了。容六把大半心思都放在那匹桀骜不遜的馬身上,他那滿滿的行程表也算幫了他,他忙碌起來,容六便跟不上他的節奏,沒法纏着他,索性找別的樂子去了。

在他看來,容六生性懶散,時常睡得爬也爬不起來,好逸惡勞,不務正業。是個信奉及時行樂的世家子弟,只會去騷擾他的馬,根本一無是處。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反倒令他愉快。要收拾掉一個玩物喪志的纨绔子弟,對他來說需要的頂多只是時間。

那兩匹馬白白被容六消遣折騰,他雖然有些微心疼,但畢竟只是畜生罷了,只要能分散容六現在的精力,讓他自己免于被騷擾,他就不幹涉。

這回肖騰把纏着賴着要跟他出門的容六一腳踹在家裏,自己去海外出席會議。

數日之後他回到家,進門看得一切照舊,知道容六并沒有趁他不在的時候鬧得雞飛狗跳,略微欣慰,但更多的是失望。

走的時候他想過,他那幾個孩子都在叛逆期,連他都未必治得住。這種年紀的青少年個個渾身是刺,容六要跟他們相處,日子不會太好過。他對容六有顧忌,小孩子可沒有。

無論是誰欺負了誰,只要鬧出事來,他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把容六請出家門,挑一個離家最遠最遠最遠,下山要開車一個小時的山頂別墅來安頓。

傭人接了他的行李和大衣,肖騰問道:“我不在的這幾天有沒有什麽事?”得到“一切都好”的回複,仍然不甚甘心,邊皺眉往樓上走,邊盼望着能看見什麽混戰過後的痕跡,或者容六頭破血流的場景。

一切都完好無損,但上了樓,總覺得有些不一樣。

大廳裏一片其樂融融的氣氛,容六正趴在地板上,和小女兒肖紫一起玩拼圖。兩千塊的拼圖,工程浩大,肖騰根本沒有耐心幫忙,讓肖紫自己一天一點慢慢去拼。他走之前肖紫才拼了一個小角,結果現在已經差不多要完工了。

進步神速,肖騰也不由多看了幾眼,容六很有這方面的天賦,從剩下的小堆裏不停找出需要的圖塊,準确度令人稱奇,等肖紫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将最後一塊嵌進去,兩人都爆出一陣歡呼。

“完成了!”

一大一小兩個人高興得互相擊掌。

“我要把這個挂起來!”

“小心別弄散了。我來幫你。”

肖騰冷眼看着這團結友愛的一對,容六轉過頭,發現他,立刻面露喜色站起身來:“親……呃,你回來啦!”

總算在小孩子面前嘴巴還算規矩,不然他一定親手縫上他的嘴。

“嗯。”

“你去了好久,想死我們了。”

肖騰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容六立刻看向肖紫,慫恿地:“是吧是吧?”

肖紫有些遲疑地點點頭,肖騰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看着不甚跟自己親近的女兒:“我帶了禮物回來,這個是給你的。”

肖紫乖乖接過盒子,說了聲“謝謝爸爸”,有的是成人般的禮貌,卻沒有剛才那孩童式的喜悅天真,更沒有歡呼着當場拆開。肖騰愈發掃興,皺眉道:“其他人呢?”

“大姐在房間裏,大哥和二姐我也不知道。”

正說着話,肖璞就從卧房裏出來,頭發高高梳起,妝容精致,身上是黑色露肩修身洋裝,漂亮是漂亮,明顯的曲線和裸露的肩膀又讓做父親的氣得夠嗆。

“你這是要去哪裏?”

“我晚上有派對要參加啊,”肖璞仰着小下巴,“這可不是你說的什麽不三不四的聚會。新裝發布會我總能去吧。”

“你給我穿上外套再出去。”

肖璞沒說話,皺起的小臉上卻明明白白寫滿了不合作。

“肩膀不給我拿點東西遮起來,今晚你就別想走出這個門。”

“這些你懂什麽啊。”

“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口氣嗎?!”

兩人僵持着,容六突然開口:“肖璞,其實我覺得你有點錯了。”

肖騰對他的幫腔略微意外,皺起眉,父女倆一起瞪向他:“外人不要插嘴。”

容六很是無辜,摸了摸鼻子:“我是說,你的頭發和鞋子都很優雅,包也選得對。走複古優雅路線的話很好,這件衣服不是最合适。”

肖璞如遭重擊:“什麽?”

容六正色道:“腰帶最好也拿掉,不然會讓人眼睛很忙。”

肖璞立刻低頭看自己身上:“怎麽會?我要的就是成熟款,二十幾歲穿這樣很剛好啊。”

“你想看起來像多少歲都行,”容六笑容可掬,人畜無害,“我幫你挑。包你美得剛剛好。”

肖璞在愛美的天性作用下有些動搖,但還是倔強:“那我憑什麽要聽你的。”

容六笑眯眯的:“相信我的眼光啦。不然,換完再說,你總會相信自己的眼光吧。”

肖騰看着大女兒竟然真的打開卧室的門讓容六進去,又是驚訝又是惱怒,不由咬牙切齒,幾欲發火。

但等肖璞穿着容六用超短款外套和數枚隐形別針搭配改造出來的赫本式洋裝走出門,他又不好說什麽了。雖然這種打扮相對于她的年紀過于成熟,但實在是他從來沒試過的高雅端莊,除了鎖骨和小腿,總算哪裏也沒露,的确完全符合了他的要求。

肖騰的怒火也下去了不少。一時心情複雜,不好發作。

原本吓得不敢動的肖紫也乖巧起來:“姐姐你這樣真漂亮,像模特一樣,項鏈也好好看。”

肖璞心花怒放,彎腰捏她的臉,大方道:“今天嘴真甜。等你長大了,我的衣櫥随你挑。”

這回是相親相愛的姐妹檔了。肖騰黑着臉目送她們倆下樓,轉頭看了容六一眼:“肖霖和肖隐呢?”

容六回答得很順口:“肖隐出門去了,他答應過我六點之前回來,肖霖在練習。”

果然他比他還清楚。肖騰有種被人挖了牆角的惱怒感覺,正要發作,突然覺得不對:“練習什麽?”

“跆拳道……”

“誰讓她學這個的?”

容六摸摸鼻子:“她想學啊。”

肖騰咬牙切齒

:“你教她的?”

“我剛好會,就順便指點一下。這個防身又鍛煉身體,有什麽不好嗎?”

肖騰臉色鐵青,又有口難言。肖霖本來就夠像男生了,逼她學琴棋書畫來變得像女孩子一點,她沒有一樣堅持得下來,現在倒好,索性把肌肉練發達,就更男性化了。

“你想把她變成男人嗎?”

容六愣了一愣,笑道:“親愛的,你想太多了。一個人不會因為練個武術搏擊就變性的。肖霖的身體條件很适合這種運動啊,扼殺她的天賦不太好啦。”

肖騰皺眉道:“女孩子就得做女孩子該做的事。”

“不是我說,”容六撓撓頭,“想象她跳芭蕾我反而會起雞皮疙瘩啦。反正都是健康的愛好,讓她自由選擇不是比較好嗎。”

肖騰冷冷看他一眼:“不是你女兒,你當然這麽說。”

容六笑得可愛:“你誤會了,我可是把她們當成自己的女兒來疼愛啊,親愛的。”

“……”

“呃,好吧……就算你不贊同,也不用拿槍指着我啊。”

自從容六來了,肖騰每天都高血壓,偏頭痛,但家裏的氣氛卻似乎比以前好了。

幾個子女都多了笑容,呆在家中的時間也比以往要多了,時常會聚在一起玩耍,而不是以前那樣各回各的房間,各做各的事。

但這歡樂和睦的氣氛其實和他沒有關系。孩子們的快樂親近都是因為容六。他更被隔離在這圈子之外,顯得愈發的讨人嫌。

以前他還能告訴自己,家裏不和睦,有一部分也是因為子女頑劣,這幾個孩子太固執,早熟,怎麽也教不好,不全是他的錯。

可容六卻和他們處得很融洽,有容六在,該上學的就會去上學,該練琴的就會練琴,一個比一個聽話和讨人喜歡,沒有人會擺出面對他時候的那種面孔。

這就證明了,那些沖突和不合,其實都是他的責任。是他沒有當好父親的本事。

他坐在桌前喝茶看報紙,肖璞從樓上跑下來,穿着很熱帶的花朵抹胸裙,嘴裏嚷嚷:“等下我們要開海灘派對,幫我看看,我這樣好看嗎?”

這卻并不是對父親說的。

容六在邊上擡起下巴,評點道:“衣服鞋子都很好,項鏈腰帶加分,頭發也很漂亮。”

“可我覺得還是少了點什麽,”肖璞拉起裙擺左看右看,“是有什麽地方不對嗎?新染的頭發顏色的問題嗎?”

容六想了想:“你太白了。”

“啊!說得對!”肖璞急匆匆跑上樓。

再下來的時候,全身上下已經塗成健康膚色,化了古銅妝容,淡色的珠光嘴唇,完全不一樣的風情。

肖璞開開心心出門去了。肖騰皺眉看着身邊的男人:“這麽懂女人的打扮,你還是不是男人?”

容六笑嘻嘻地:“對女人不夠了解的,能叫男人嗎?”

肖騰冷下臉:“我警告你,別打我女兒主意。”

容六愈發笑得俊美動人:“怎麽會呢,我喜歡

的是什麽類型,你最清楚不過啊。”

肖騰只給了他一聲冷哼。

然而不容否認的是,家裏的人,除了肖騰之外,全都很喜歡容六。

因為容六不僅好像什麽都懂,而且願意陪他們玩。他對傭人和氣,會陪肖霖對打,幫肖璞挑衣服配飾,還會把肖紫舉起來,逗得她咯咯笑,連肖隐都愛跟他一起去買書。

但肖騰完全不吃他那一套:“你別以為能讨所有人的喜歡。”

容六眨巴眨巴一雙美目:“我當然不能啊。我又不是鈔票。”

“所以你少費點力氣吧。”

容六笑道:“我不會為了讨人喜歡而對他們好。我只對我喜歡的人好。”

“哼。”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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