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浮光泡影，悲痛欲絕

火龍迅速襲來，吼聲驚天動地，振聾發聩，程謀遠遠望着山壁上那個苦苦掙紮的身影，心中寒涼一片。

前有噬人火龍，後有滾燙岩漿，他程謀，必死無疑。

程謀手中還握着與狼群厮殺時的那把斷劍，他心中有考量，他若是死，也要把這火龍弄瞎了再死，至少要讓江澈再無性命之憂，他們兩個裏，總要有一個人活着。

程謀笑了笑，他這條命，就當是還回去吧。

火龍越來越近，程謀都感覺到了它堅硬鱗片上岩漿的滾燙溫度，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裏面是滔天的殺意。

程謀等待時機，心中卻不斷祈禱火龍再近一點……

“混蛋，你在等什麽？”一道嬌斥女聲從高空傳來，灌入程謀的耳朵，程謀不敢置信地扭頭去看，剛巧看見江澈神采飛揚，面不改色從劍上跳下，直直飛落在巨龍頭頂之上。

下一瞬，靈劍應召，江澈拼盡全身力氣，烏發飛揚，長劍幾乎整個沒入火龍的眼球。

凄厲哀嚎聲在整個山體內部回蕩，魔音灌耳，久久不絕，而火龍痛到極致，瘋狂甩尾，又整個往岩漿裏紮，似乎那樣能緩解一些疼痛。

火龍長尾不分敵我，甩到山壁上，甩到浮臺立柱上，完全忘記它是要守護浮臺之上的赤淵，一剎那間，地動山搖，整個山體都震動了起來。

顏頌舒出一口氣，感嘆一聲第一個任務就這麽驚心動魄，以後的日子還怎麽活。

下一瞬，他禦劍而上，落到呆立的程謀身旁，強壓火氣，斥道：“你怎麽不聽我的話？我讓你一心一意去拿赤淵劍，你在這站着幹什麽？等着投喂那蠢龍？”

程謀眼睛亮了一些，他幾乎說不清自己心中所想，只吞吞吐吐：“我……我擔心你……”

顏頌翻個白眼，手下不留情，将程謀推着往前走：“我能有什麽事？你快給我拿劍去，拿完趕緊離開這。”

程謀聽從安排，步下生風，沿着石路繼續往浮臺走。

可火龍絕不是那般好打發的主，它疼痛稍霁，就從岩漿裏飛将出來，通身滾燙，似攜帶烈焰，它盤旋在半空，一點喘息的餘地都不給二人留，張口噴出一道靈力波，夾雜着聲波的幹擾，竟壓得二人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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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謀咬牙，整個人都被壓得佝偻了，牙關浸出血絲，他也艱難地邁着步子，似頂着狂風巨浪。

這是江澈交給他的事情，他一定要完成，為了江澈，也為了自己。

顏頌則運轉起全身靈力，對抗那可怖的威壓，但天啓與化神期的修為抵抗，無異于蚍蜉撼樹。

他竭盡全力也只能擡起握劍的那一條胳膊，腹部的傷口被這威壓一壓，又開始滲血，顏頌只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在腦中崩潰大喊：“系統，系統，快快快！救我！”

“在呢在呢，宿主，你一定要撐住啊！”

567只恨不得自己能再連上十臺服務器高速運轉，它不斷刷新着系統商城，急得損失了一大串數據，終于，它刷新出了——化神符箓。

這是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擊。

“宿主，宿主！用你的全力将這個符朝火龍扔過去。”

顏頌自己本來就要承擔威壓，他還替程謀分擔了一部分，此刻他身上有的血管都已經爆開，整個人像個血人，他咬牙切齒，忍着全身的劇痛，手握符箓，傾盡靈力，大吼着：“去死吧，你這個孫子！”

化神期修士全力一擊非同小可，符箓落到火龍身上，爆發的那一瞬間，強烈的光似乎要将這個世界湮滅，無窮無盡的光芒使整個山體之內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聲音，程謀忽然覺得身上的威壓消失殆盡，耳邊恍若空無一聲，他身體一輕，整個人全力向赤淵劍撲去。

下一瞬，天崩地裂！

無上華光攪動得整座山不得安寧，岩漿劇烈翻滾，碎石撲簌落下，整個世界都陷入迷亂狀态，耳畔火龍痛苦至極的嘶吼裹雜着轟隆的巨響，山要塌了！

顏頌無力地跪在石路上，動彈不得。

他靈力已經耗盡，這個身體似要修為倒退了，而更可怕的是，培元丹由于他靈力枯竭的緣故，提前失效了。

顏頌眼前昏昏沉沉，腰部無力，全身都在痛，骨頭不知斷了多少處，皮肉也沒有一塊是好的，他現在想扭頭看一看男主有沒有拿到赤淵劍，可他乏力，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

他閉上眼，只想好好睡一覺，下一瞬，卻撞上一個火熱的胸膛。

程謀取劍回來，聲音發着抖：“江……江澈？”

山要塌了，山頂不斷有巨石落下，所幸這個浮臺還算穩，與之相連的小路還沒有塌，只需要提防着落下的巨石便好。

那火龍沉入岩漿底部，沒動靜了。

程謀雙手顫抖，看着脆弱奄奄一息的江澈，突然覺得心中裂開了個大口子，苦水酸水混着血，翻騰着，不得安寧。

567：“宿主，你撐住哇！任務就差最後一步了，你不能死啊QAQ！”

顏頌：“別吵，我還沒死呢：）”

顏頌緩緩睜開眼，他睜得極緩，仿佛這個動作就耗盡他所有力氣。

而程謀看見眼前人沉靜雙眸的那一瞬間，所有鼓動煩躁着的情緒，全都靜了下來。

“程……程謀，赤淵呢？”

“我拿到了。”程謀忍着喉頭的幹澀，啞着聲音輕輕地說。

顏頌這才放心，他掙紮着要起來，程謀極為配合，讓他坐起，靠在了自己懷裏。

“程謀，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你的回答就騙了我，是不是？”

程謀抿唇：“江澈，我們先離開，這裏不安全。”

“不行，我有些話必須要在這裏和你講清楚。”顏頌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走，要是走了，以後指不定要有多大麻煩，雖然大綱上沒有細說，但江澈必須要死在這個山洞裏。

“程謀，你是清元宗的人，對吧？”

程謀渾身一顫，眼中忽然湧上血腥之氣，那是憎恨，是血仇。

顏頌輕笑着：“程謀，你別這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拜入清元宗，也是機緣。”

程謀抱着顏頌的手緊了一些。

“程謀，你不是廢物，是天才，知道嗎？”

第一次有人對他這麽說，程謀眼睛驚訝地瞪大了。

“江澈，你莫要胡言亂語，我帶你出去療傷。”

顏頌下意識握住程謀的手：“程謀，我關注你很久了！”

567在系統空間之內扶額，一臉不忍直視。

程謀的動作果然停住，驚訝地看向顏頌。

顏頌嘔出一口血，虛弱地笑着：“清元宗，師承掌門沈漸之，我一直都知道，程謀，你是天才，不是廢物，我一直都在偷偷地看着你。”

“還有……”顏頌忽然哽住，他呼吸不暢，艱難啓唇，“我……我心悅于你！”

顏頌擔心自己時間不夠，只能編出這些漏洞百出的話，此刻他一股腦地将這些話說出來，卻直接把程謀砸懵了。

“江澈，你說什麽？”

顏頌又嘔出一口血，氣息漸漸微弱：“這不重要，程謀，你聽我說，你身負五靈根，是絕世的天才，你将來會站在世界的頂峰，你會是所有人的法則，但這都需要一個引子……咳……”

顏頌劇烈地咳起來，程謀不知所措，他只能将江澈的手握緊。

這個人，嘻嘻哈哈沒個正形，根本不像其他女孩子那麽安靜知書達理，但卻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真心對他好的。

顏頌手指點在自己丹田處，發動最後一絲靈力，将自己的功體悉數引了出來。

“這個引子……就是我……陰陽調和之體與你那五靈根融合之後，你就可以……”沒了功體，又沒有靈力，顏頌的臉色愈發差勁，劇烈的痛楚已經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程謀雙眼通紅：“江澈，我不要什麽陰陽調和之體，你給我将功體收回去，好好活着！”

顏頌扯着唇角：“程謀，我是爐鼎體質，不管怎麽都擺脫不了被人利用的命運……倒還不如順我自己一次意。”

程謀忽然發瘋：“江澈，你閉嘴，你會活着，我這就帶你出去！”

可岩漿之下又傳出火龍的吼聲，整座山體震動更甚。

顏頌奄奄一息，他驚訝一瞬，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将功體送入程謀丹田處，完全不顧程謀的反抗，低聲道：“程謀，帶着我這份，活下去。”

“系統，讓我恢複點力氣。”

567一咬牙，又買了粒大力丸給顏頌用了。

倏然之間，岩漿之下竟傳來龍的嚎叫聲，雖沒有最開始那般痛快淋漓，但實力也絕不讓人小觑。

是那火龍，接下化神期修士全力一擊竟還沒死！

下一瞬，火龍直沖而上，張開大嘴似要将二人吞噬。

程謀臉色驟變，想要迎上去，卻被顏頌大力推開。

程謀恍然，只見天地一片蒼茫，所有的畫面都慢到了極致，如他初見江澈的那一瞬。

白衣浸血，卻風采不減。

江澈背對着他，緩緩轉頭來，由于面紗遮蓋着臉，看不清表情，但熊熊火焰為襯，他看見她眉眼一彎，眼中都是光彩。

是一個笑。

一眼生癡嗔，一笑成魔障。

轟轟轟！岩漿如浪般翻騰湧起，火柱足足竄了半個浮臺那麽高，全世界都是紅色，滾燙的，燒灼人心的。

下一瞬，鋪天蓋地的火焰席卷而來，江澈自爆身軀，與火龍來了個同歸于盡。

程謀跌坐在地，自身五靈根與江澈功體融合的一剎那間，五色華光大綻，将那些劇烈湧動的岩漿壓了下去，他成功了，他變成了江澈口中的天才。靈力全都瘋狂向他的體內湧去，這座山附近的靈力都成漩渦狀朝山體內部襲來，被程謀的丹田吸收，他卻渾然不覺，呆呆地看向江澈離開的方向，雙眼通紅，耳邊什麽都聽不到，只有江澈悄悄對他說的那一句：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