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二天早上, 蘇盈枝起床寫完一套卷子,眼看着中午要到了,她便起身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忙的。

結果剛一出房門,就看見許應正套着她姐粉紅色的圍裙在餐桌前串肉串, 動作慢騰騰的, 一看就是個生手。

她愣了一下, 随即哦喲了一聲怪叫,“許律師你怎麽又上我家來啦?”

許應聞言擡起頭, 有些茫然地看過來, 随即又露出笑臉來,“枝枝出來了,你姐剛才還問你卷子寫完沒有呢?”

頓了頓,他扭頭沖廚房方向扯着嗓子喊蘇盈袖:“阿盈, 枝枝卷子寫完啦!什麽時候開飯?”

蘇盈枝:“......”你咋那麽積極???

蘇盈袖聽見外頭說話的聲音, 從廚房探出頭去, 先問:“你串兒弄好了麽?”

許應舉着手嘆氣,“......沒有。”

沒幹過家務的許律師立刻遭到了姐妹倆的一致嫌棄,蘇盈袖端着一盤雞翅和海鮮出來, 看着他, 欲言又止。

半晌才拍拍他肩膀, 嘆口氣,“難為你了。”

許應有些茫然,不知道她這話什麽意思,蘇盈枝倒是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我姐意思是說,你能好好活那麽大真不容易。”

許應頓時赧然,“......術業有專攻,我又不是專門幹這個的。”

“所以啊, 我連菜沒敢讓你買。”蘇盈袖笑吟吟的,接了他一句話。

昨晚接到他電話,聽說在家吃燒烤,這個人自告奮勇要帶菜過來,蘇盈袖着實被感動了,但這感動只持續了一剎那,理智就告訴她,不行。

要是許律師去買菜,又不知道買哪個好,一股腦全買了,得吃到猴年馬月去,還有,萬一他在超市裏迷路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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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一個沒幹過家務的人獨自采購食材是一件風險太大的事,蘇盈袖不願意惹這種麻煩,于是斬釘截鐵地告訴他:“不用,你帶着嘴來就行。”

等他來了,看見蘇盈袖正在洗菜,又想幫忙,結果菜葉子都要被搓爛了,蘇盈袖想了想,打發他去冰箱把提前腌好的肉端出來,給他示範了一次,就讓他出去自己幹。

還沒串到一半,蘇盈枝出來了。

這時候蘇盈枝說自己去生火燒炭,蘇盈袖揮揮手,自己開始串串兒,動作比許應快多了。

許應串好一串,擺在她串的旁邊,“我的比你的整齊好看,這叫慢工出細活。”

“......我看你這叫嘴硬。”蘇盈袖乜斜着看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揭穿他。

被揭穿了許應也不覺得尴尬,反倒笑眯眯的,“你說是就是嘛。”

說完還仰頭看她一眼,鳳眼裏眼波流轉,似有柔和閃動那個,蘇盈袖的目光和他碰了一下,心裏一顫,又急忙轉開。

擡眼去看陽臺外燒火的蘇盈枝:“風大不大,能不能點燃?”

“沒風,問題不大。”蘇盈枝應道,伸手把陽臺的窗戶全都打開,煙霧頓時就向外飄去,漸漸散在空氣裏,今天的天氣實在适合陽臺燒烤。

別看這是個老小區,陽臺面積着實不小,蘇盈袖已經将衣服全都收了回去,東西往兩頭挪,留出最大的空地來,碳爐很小,像個花盆似的,還有一個電爐,旁邊再放一張小桌子盛東西,安排得恰好。

蘇盈枝很快就将碳燒起來了,轉身回屋,道:“我下去喂貓,可以吃了喊我。”

說完就拎着個袋子風風火火出門去,許應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問蘇盈袖:“你們什麽時候養的貓,怎麽沒見過?”

“小區的流浪貓。”蘇盈袖無奈的搖搖頭,“枝枝喜歡,說想養一只,我說現在誰都沒空怎麽養,答應等她高考結束了再給她養一只。”

許應聽完就笑,“小孩子都喜歡這些可愛的東西,你不喜歡?”

“我又不是小孩子。”蘇盈袖白他一眼,把串好的肉串端到陽臺門口的桌子上,看一眼燒起來的碳,幸好是無煙炭,沒什麽煙霧。

許應坐在小椅子上,探頭去研究兩者有什麽區別,“電烤的好吃還是碳烤的好吃?”

“看你口味,我是覺得電爐的安全,沒油煙。”蘇盈袖應道,将肉串按照電爐的孔位放進去,然後設定好工作時間,裏面的肉串就開始自動旋轉起來。

許應看着怪有趣的,躍躍欲試道:“下一把我來呗?”

“行啊,你去把枝枝叫回來,我去看看糖水煮好沒有。”蘇盈袖交代一句,就匆匆回到廚房。

許應本來想扯着嗓子在樓上喊蘇盈枝回來就算了,但想了想,實在張不開這個口,只好出門下樓去找。

他在樓下不遠的樹根底下找到蘇盈枝,她蹲在地上,跟前是好幾個流浪貓,橘貓、貍花和三花都有,毛色看起來有點髒了,可個個都吃得膘肥體壯,尾巴豎得高高的。

它們低頭吃貓糧,蘇盈枝一邊挨個摸頭,一邊跟它們說話,“小黑你是不是又和隔壁小區的大黃打架來着?”

“喵——”

“別不承認,我姐都看見了,你看你鼻子都破了。”

“哼——”

跟這個說完又跟那個說,許應聽了一會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加叫了聲她的名字,“枝枝。”

有陌生人的氣味,貓咪們立刻警覺的看過來,弓着背,一副随時炸毛的樣子,許應的腳步就在距離它們還有兩三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蘇盈袖站拍拍它們,看着吃飽了的貓咪們飛快跑遠,站起身來,跟着許應往回走。

進電梯的時候,他忽然問:“我聽你姐說你喜歡貓?”

蘇盈枝點點頭,“我們家養過貓的,是一只貍花貓,很小,我姐在學校門口撿的,養了兩年,它跑了,怎麽都找不到,就再也沒養過了。”

許應一愣,“......你姐?”

“是啊,我姐也喜歡貓的,不過不願意養,因為太花精力了,而且它們始終會離開的。”蘇盈枝應道,又問,“你不知道麽?”

許應搖搖頭,沒說話,只是想起剛才他問她喜不喜歡,她的回答是她不是小孩子了。

他以為這個回答是她不喜歡,沒想到其實不是這樣。她不是孩子了,所以知道有些東西,如果善待,不能長久,那麽就算是喜歡,也可以理智地保持遠觀。

成年人的理智,有時候殘酷又壓抑本心。

他呼了口氣,看見電梯停了,蘇盈枝一進門就撲到蘇盈袖身邊,“是不是可以吃啦?哇,香的!”

“先去洗手!”蘇盈袖斥了聲,“你看看你手多髒,将講衛生行不行!”

蘇盈枝吐吐舌頭,又跑去洗手,蘇盈袖跟在背後往回走,看見許應,“幫我看一下爐子上的生蚝。”

蒜蓉生蚝的香味絲絲縷縷飄進鼻腔,許應覺得,要是有一罐冰啤酒就好了。

“啤酒沒有,有冰鎮米酒,喝不喝?”蘇盈袖抱着一瓶乳白色的米酒坐下來,側首問他。

“也好。”許應笑着點點頭,眉梢染着笑意和輕快,“這看着有點燒烤攤的意思了。”

小碳爐上的生蚝烤好夾到盤子裏,電爐裏的肉串也取出來刷上醬,然後再各自放上生的食材繼續烤,三人就這基本沒度數的米酒大快朵頤。

蘇盈枝說的,“幹了這杯酒,走到九十九!”

然後和許應碰杯,一飲而盡,被蘇盈袖取笑是兩個戲精。

蘇盈袖坐在懶人豆袋上幹活,等吃得差不多了,就一歪身子,變成了窩在豆袋裏,懶洋洋的,一邊喝酒一邊和許應說話。

問他林修去做什麽了,他說是去外地了,“有一個在外地的離婚案,這兩天開庭,我不是住院了麽,就讓他去,明天就回來了。”

蘇盈袖哦了聲,又問:“丁律師怎麽樣了?沒見她回來複診,我也不知道情況。”

“休假了,就那樣吧,我看她有些灰心了。”許應搖頭嘆氣道,“你說要個孩子怎麽就那麽難?我看別人家都很容易啊。”

“有人覺得難有人覺得容易,我覺得掙錢可太難了,但是覺得你很容易,分分鐘幾十上百萬吧?”蘇盈袖捧着酒杯,斜眼看着他,哼了聲。

“哪有,你別被電視劇騙了,咨詢費能一個小時收五千的,都已經是頂格律師了,我還差得遠呢。”許應失笑,轉頭望向她的臉。

她的臉有些微紅,像是塗了胭脂,連眼神都有點和平時不太一樣,有些遲鈍和迷離,像籠着一層水汽,霧蒙蒙的,讓她看起來多了一點嬌憨,如果不說話的話。

許應望着她有些怔愣,半晌才回過神來,這是酒精在作祟,可是.......這米酒有八度沒有?好像沒有,應該是只有五六度。

原來這人真是一點酒都喝不得的,嗯,比他酒量差。

燒烤吃得久,中間蘇盈枝還叫許應一起打了幾盤游戲,到了下午三點多,她就要回學校了。

蘇盈袖在她收拾東西的時候,抓緊時間給她烤了些新鮮的,用保溫飯盒裝好,給她帶回學校和室友一起分享。

“我走了啊,期末考考完就能回來啦。”

他們都喝了酒,不能去送她,只能讓她打車回去。

許應幫她收拾着東西,看她靠在陽臺上往下看,半晌擡手揮揮胳膊,他直起身也看下去,就見蘇盈枝一步三回頭的在樓下走着。

“這丫頭......跟你感情很好。”他笑着說了句。

蘇盈袖點點頭,聲音充滿了得意,“枝枝是我帶大的呀。”

她出生的時候,蘇盈袖已經是個大姐姐了呢。

許應笑笑,忽然問道:“那你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會怎麽教育她?”

蘇盈袖一愣,回身看着他,和他對視着,像是想從他眼裏看出什麽來,可惜,什麽都沒看出來,只知道他在好奇。

于是她垂下眼睑,搖搖頭,“不知道,但總歸就是......教他正直,教他敬畏,教他怎麽保護好像自己吧,這個世界太不安全了,不能只有我來保護他。”

許應聽完眼睛眨了一下,點點頭,彎腰繼續收拾着桌面,“是啊,要是我那個委托人也像你這麽想,她可能就不至于要來找我們幫她孩子打官司了。”

蘇盈袖一愣,有些好奇,“......是什麽?”

“塗川代理的一個後天開庭的案子,有直播,想看的話可以看看,不想看也可以等我回來跟你講。”許應漫不經心的應着,似乎這并不是一件多麽重要的事。

他更關心眼前的剩菜,“這烤五花肉什麽的,怎麽辦?”

“晚上炒菜就可以,加點辣椒炒回鍋肉,羊肉......蔥爆羊肉吧,你吃不吃?”蘇盈袖應道,整個人又窩進了沙發裏。

這是可以留他吃晚飯的意思,許應回過神來,眼睛笑得眯成一線,“吃啊,你做什麽我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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