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一附院這次組織醫療隊, 是為了響應醫學會和相關部門“送醫下鄉”的號召,同時參與此項任務的還有省醫院等多家三甲醫院,一附院對點負責的是遠在兩百多公裏外的岚縣。
岚縣是今年剛脫貧摘帽的貧困縣,下轄六個鎮, 人口十餘萬, 其中大部分青壯年都已外出打工謀生, 留守的多是婦女兒童和老人。
“這基層醫療啊,年年都說加大財政投入力度, 但很難的……”左雲這時候嘆嘆氣, 望了一眼車窗外漸漸陌生的風景,“技術力量上不去,尤其是缺乏人才,不說別的, 之前我下鄉去的一個縣醫院, 行政科室只有一個會用電腦的年輕人, 至于其他青年醫生……能走的都走了……”
“主要是你家要不是在那兒的,辛辛苦苦讀到研究生和博士,去那圖什麽, 又不能像三甲醫院那樣學到更多高精尖的技術, 出去學習、接觸前沿的機會也沒人多, 溫水煮青蛙,工資也沒人多,誰樂意?”劉殷殷剝了顆話梅糖含着,語氣含糊。
蘇盈袖聽到這裏,從手機裏擡頭,問:“不是說很多地方人才引進,給年薪幾十萬, 還給房,住夠幾年房子就是你的了嗎?”
“你傻啊,那得地方有錢才能給啊,而且那種人才引進,引的是高學歷學科帶頭人,可你科室又不是靠學科帶頭人就能幹活的,你想咱們科,光唐主任一個,沒有咱們,光杆司令有三頭六臂?說到底,還是要提高青年醫生的待遇,把人給留下來。”劉殷殷說着,笑了聲。
又嘆口氣,“但像岚縣這種貧困地區,就難了。”
聽到她說的這句話,另一個同事也加入話題道:“不過有一點,我們可能也比不上基層,你就說喝農藥這個,三甲醫院的年輕醫生就不一定能搞定,沒見過,可你要放村裏鎮裏,還真就……诶,人家見得多。”
“以後慢慢會好的。”劉殷殷笑嘆道。
蘇盈袖點了一下頭,扭頭貼在車窗上,看到後面跟着的幾輛大巴車,有兩輛是功能齊全的新型醫療服務車,車身被分隔成一個個獨立小間,有X光機、B超,還有便攜化驗設備,宛若一個移動的小型門診部,檢查結果立等可取。
最後一輛車則載滿了要用的各種試劑和藥品,接下來三個月,這四輛車,将穿行在岚縣六鎮的曲折山路上。
抵達岚縣人民醫院,已經是下午接近傍晚,縣衛健委和院領導前來迎接,一大隊人馬拉到小禮堂去開了個歡迎會,然後去吃飯,接着回來以後繼續開會,安排工作。
等能在招待所的床上躺下,已經是晚上十點,蘇盈袖盤腿坐在床邊,看葉菲給她發的視頻。
視頻裏是許應和雞腿一人一貓,雞腿站在沙發上要往下跳,結果剛跳到半空,就被許應眼疾手快的一把托住抱回來,它愣了愣,眨眨眼,又再一次起跳,結果又被抓回來。
無論它怎麽跳,都逃不出許應的五指山,它終于有些傻眼了,仰着頭把一只爪子搭在許應的大腿上,橘黃色的後腦勺毛茸茸的,小小聲撒嬌似的“喵嗚——”一聲。
許應低頭看它,揉揉小腦殼,又戳它一下,“繼續?等你媽媽回來了,咱們去表演給她看?”
可是雞腿好像已經累了,順着他戳自己的動作就滾在沙發上,小短腿停在半空中,仰着頭看向鏡頭,滿臉疑惑。
葉菲叫它:“大橙子,來奶奶這兒!”
蘇盈袖:“……”這是新名字???
“看什麽呢?”同住一屋的劉殷殷這時從浴室出來,見她看着手機滿臉是笑,忍不住好奇的上前。
蘇盈袖點開視頻給她看,語氣有些得意,“喏,我的貓。”
“哎呀,小小的,好可愛。”劉殷殷驚訝道,“你什麽時候養的貓,幾個月啦?”
“過年的時候出去玩,撿的。”蘇盈袖想了想,“應該差不多五個月了。”
劉殷殷看完視頻,問:“它叫大橙子?這顏色是挺像的。”
“呃這……”蘇盈袖摸摸鼻子,“大橙子是許應媽媽新取的名字,它其實叫雞腿。”
劉殷殷愣了一下,“……怎麽都是吃的?”
“取名字的時候許應說肚子餓了,所以……”蘇盈袖聳聳肩,一攤手,意思是我也沒辦法。
劉殷殷忍不住笑,又催她快去洗澡,明天一大早就要出發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天才蒙蒙亮,醫療隊的成員就已經集合完畢,藥品也已經裝車,一起前往第一個義診的鎮。
與此同時,在一個叫白水村的村子裏,村支書正拿着大喇叭在給村民們講注意事項:“今天是省城的專家下鄉義診,給大家免費體檢和看病,鎮裏專門派車來拉咱們去,去到那裏,咱們要遵守秩序,不要插隊,不要大聲喧嘩,不要擁擠,聽見沒有?”
鎮衛生院不大,只有一幢四層的樓,前面有一片空地,已經在一邊用桌椅和雨傘搭起了臨時看診臺,在雨傘上貼着白底紅字的“骨科”“心內科”字樣,總共十一個科室。
而在臨時看診臺的對面,是兩輛資料服務車,負責檢查和化驗作的同事已經準備就緒。
蘇盈袖和劉殷殷不在外頭,因為婦産科的特殊性,不适宜在露天場合檢查和讨論病情,于是轉移到了衛生院裏面,單獨兩間辦公室。
看診臺和診室逐漸熱鬧起來,蘇盈袖發現這個村子懷孕的婦女還不少,有的年紀已經不小,還懷着二胎。
聽她們說是:“以前不能多生,現在有政策了,就再生一個,以後家裏家外有事,可以兄弟倆一塊兒商量。”
年輕的小媳婦蘇盈袖自然不奇怪,要麽是自己想生的,要麽是老人催逼的,但她挺好奇,有的已經四十幾歲了,為什麽還要生二胎?
早知道這裏和容城不一樣,“再生一個,經濟壓力挺大的吧?”
“我們家大閨女今年就能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可以幫忙養啊。”躺在檢查床上的婦女一邊應,一邊問她,“醫生,我這個是兒子不?”
蘇盈袖笑着哦了聲,臉上神色未變,“你才14周,還看不清的,而且因為胎兒的體位、姿勢等原因,看差的也有,不要想太多,等幾個月生出來自然就知道了。”
看着她産檢結束出去的身影,蘇盈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為這家的大女兒,她還沒正式踏入社會,家裏就給她準備了一個包袱,似乎也并沒有考慮過她是否願意接受。
好在這樣的人這一天裏見到的也沒幾個,婦産科沒有骨科他們這麽忙,到了下午,來體檢的村民都回去了,蘇盈袖他們匆匆吃飯,然後開始按照安排表給鎮衛生院的醫生護士講課。
傍晚再颠簸一兩個小時候回到縣人民醫院,給他們各科室的醫生講課,一天工作結束,已經又是夜裏十點。
招待所就在醫院旁邊,蘇盈袖和劉殷殷她們結伴走着回去,小地方沒什麽夜生活,此時已經萬籁俱寂,只有路燈光發出微弱昏黃的光。
許應給她發信息,說他已經去了京市,過兩天有案子要開庭。
又問她在岚縣住得習不習慣,有沒有什麽缺的,她說沒有,只是,“有些累,覺得比在單位上班要累。”
不僅僅是來回奔波讓人疲憊,還有心累,一種說不上來的心累。
許應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安慰到她,于是沉默片刻,又說到其他事,都是漫無邊際的小事,一會兒是雞腿晚上睡覺會鑽被窩了,一會兒是在京市見到誰了,諸如此類。
明明沒什麽重點也沒什麽意義的話,聽着聽着蘇盈袖倒心裏安定了下來,情緒也慢慢好轉,不再那麽低落。
到最後,她才告訴許應白天遇到的那個中年孕婦,“我就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做,她有沒有考慮過大女兒的感受?”
許應問她:“當初你媽媽要生枝枝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
“……我們家情況不太一樣,媽媽怕我多想,是特地問過我,才留下來的。”蘇盈袖小聲道,“但我一開始……其實并不願意,我覺得……那樣爸爸媽媽就不是我一個人的了……”
是後來妹妹的乖巧懂事活潑可愛,和父母對她的一如既往,才讓她內心的不安被慢慢撫平。
後來父母前後去世,她也承擔了枝枝監護人的責任,可她和這戶人家的大女兒是不一樣的,因為她和枝枝一起長大,感情很好,所以毫無怨言,可是那個不知名的女孩呢?
“人處在什麽樣的環境裏,眼界就會是什麽樣的,有些人可以看得很遠,未雨綢缪,也有些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畝三分地,鼠目寸光。”許應淡淡的道,“這些你都不必管,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夠了,如果她的二胎懷得不妥當而你又沒有及時發現,這才是問題。”
蘇盈袖聞言一愣,随即失笑,“……是我想多了……多謝你。”
許應笑了聲,聲音很輕,卻直抵她心底最深最軟處,她垂下眼,腳下是招待所的走廊,運動鞋踩在上面發出輕微的聲響。
“我昨天跟你說的……你知道什麽意思了麽?”她忽然想起這件事來,有些好奇。
許應沉默一瞬,随即呵了聲,“你說《詩經》?以後不許這樣捉弄我,要不然……”
他停下來不說了,蘇盈袖愈發好奇,“要不然就怎麽樣?”
電話那頭随即傳來兩聲輕哼,“……要不然我鬧了啊!”
頓了頓,他又似乎有些委屈,“阿盈,你別欺負我,總紮我心,都快成窟窿了。”
蘇盈袖笑得停不下來,“那你快去買一管502給粘上。”
邊說邊笑,把劉殷殷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不住地打量她,哎呀,陷入愛情的人吶,不知道累的。
蘇盈袖和同事們在岚縣的工作漸入正軌,每天都奔波在義診路上,還要備課講課讨論病例,每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日,也被他們主動放棄,變成了進村走訪,因為有些老人因為行動不便等原因,可能并沒有搭車過來檢查看診。
醫生們就分批走村進戶,進行徹底的排查,遇到慢性支氣管炎急性發作的阿婆,她發高燒一整天,以為自己就要等死了,卻幸運的等來了醫療隊的醫生。
在城市中很常見的疾病,在偏僻的山村裏,因為缺醫少藥,普通的病有可能演變成重症,甚至只能在家等死,這是蘇盈袖他們希望改善的現狀。
蘇盈袖離開容城一個多月,許應在京市待了大半個月,期間開過一次庭,不出意外的勝訴,然後又接到委托人介紹的另一樁案子——從某著名選秀節目出來的新生代歌手,因不能忍受公司對自己的嚴密控制,不堪重負之下想要解約,卻面臨着一個巨大的困難。
許應調查後得知,這檔選秀節目是有劇本的,在節目開始之初就安排好了各派選手的命運,素人選手裏,有潛力的在一開始就被經紀公司撿走了,這次的委托人就是其中之一。
為了能火,他簽下了一份合約,雖然這份合約根本沒有規定公司有什麽義務,但卻讓他一夜之間從普通人火到家喻戶曉的選秀總冠軍,成功出道。
但同時也生活在了公司的嚴密監控之下,衣食住行全面掌控,連住處都是有公司攝像頭的宿舍,還不能參加公司以外的任何活動,說白了,就是把他當賺錢工具,打工仔。
失去自由才知道自由的可貴,所以他出現在許應的面前,“我想解約,不惜一切代價。”
“經濟合同不是勞務合同,它是複合型合同,我看了一下,你這份合同裏大部分都是有效條款,真到了法院,公司沒有明顯違約的情況下,法院很可能判你承擔違約責任的。”許應聽完他的解釋後後道。
他一針見血的指出,“而且給違約金然後走人是最好的結果,還有另一種糟糕的情況,就是法院判你繼續履行合同,這個時候你還是他們的藝人,但關系已經破裂,那你就是砧板上的肉。”
“而且在打官司期間,你拒絕參加公司安排的活動,或者接了外面的活動,都等同于你違約,同樣可以要求你負責。”
許應最後神色嚴峻的道:“要麽你忍氣吞聲,五六年,總有熬完的那天。要麽你搏一把,贏了擺脫他們,輸了就……成王敗寇,開弓沒有回頭箭,你要想好。”
一番話說得對方是沉默良久,到最後仍然決定冒這一次險。
許應接下這樁案子,接着回了容城,剛回來,就接到在某縣司法局工作的師弟打來的電話。
久未聯絡,師兄弟之間也沒多寒暄幾句,就直接說明了來意,“師哥,我想請你們給我們縣當法律顧問,行不?”
許應一愣,詳細問了緣由,師弟道:“這不是要法律助力脫貧攻堅麽,很多貧困戶或者村民遇到事情老辦法不合法,講法律又不知道怎麽辦,還有的人因為怕打官司要花錢,也不敢來,現在上級要求我們要落實到一村一顧問,為老百姓提供法律援助,所以我這不就……嘿嘿嘿……”
許應哦了聲,道:“我得跟大家商量商量。”
挂了電話,把團隊在所裏的人都叫到會議室去,将這件事說了,又問大家手頭上的工作緊不緊張,“不太忙的話就走這一趟,我估計也花不了幾天。”
這種當顧問的活,沒事就回來了,哪有人天天需要打官司的。
等這件事報到許主任那裏,又在律協備過案,許應對何知非他們道:“好好幹,等年底了讓律協給咱評個優秀青年律師,也風光風光。”
何知非哭笑不得,就他還需要這獎狀?
晚上通電話,蘇盈袖知道了這件事,驚訝道:“你們怎麽要下鄉啦?”
“哎呀,這不是受到您的感召麽,我不能掉隊啊。”許應笑着應道,聲音有些敷衍,話才說完,就聽見他在那邊嘀嘀咕咕,“……大橙子你聽話點……別舔了,真是的。”
蘇盈袖:“……”所以我們雞腿子真的要改名叫大橙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雞腿:改名這件事,看來還得靠奶奶:)
許律師:……可惜下的不是一個鄉,嗐。
雞腿:因為你沒有給編劇送錢哇:)
許律師:……你懂個屁!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