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席間
沈郁端着身份笑着請他入席:“我知道顧兄産業遍布江南海北,美味佳肴也都吃慣了,今天這頓小餐怕是入不了顧兄的眼,顧兄就當是吃頓便飯吧。”
他是如此熱情,顧銘瑞推辭不得只好拱手道:“王爺太客氣了,早就聽聞醉仙樓的名聲,今日正好有幸嘗一下。”
菜魚貫而入,沈郁真的當起一個東道主,恰到好處的給他介紹了一番菜系,顧銘瑞也很給面子的試吃了下。
沈郁沒有提任何有關米價的事,顧銘瑞也不提,他就在等,等沈郁什麽時候才忍不住,橫豎川地米價高了與他有益,他就現成的等着做個奸商。
顧銘耀壓根就不知道沈郁請他來的原因,所以吃吃喝喝最放松,還一邊給他大哥夾菜:“大哥你吃這個。”顧銘瑞看他:“你自己吃吧,多吃點青菜。”
沈郁笑:“看你們兄弟倆感情真好。”
顧銘瑞笑的有些淺:“小弟不懂事,讓王爺見笑了。”沈郁笑道:“沒有,我很羨慕,早就聽說顧家兄弟感情好,從沒有出現過争家産、兄弟不和的情形,如今見了顧兄,才總算明白原因。”顧銘瑞問道:“不知王爺指的是什麽?”
沈郁看着他正色道:“顧兄重義,講誠信,心懷天下,不以小利而失大義。”
總算是來了,顧銘瑞知道沈郁給他帶這麽高的帽子是為了什麽,所以他看着眼前這個花一般無害的攝政王有些想笑,瑜王爺心眼可真是了得。看着跟文弱書生一般,哪知是只狐貍。
顧銘瑞嘴角微挑,不甚在意的笑:“王爺謬贊了。”
沈郁被他這一眼看的有些臉紅,他知道顧銘瑞看出了他的心思,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顧銘瑞的城府是如此的深,他可以想象得出,如果他今晚上不點明,顧銘瑞就能跟他唱一晚上戲。
沈郁苦笑了下不再演戲:“顧兄一定知道我今日請你是為什麽,不知能否請顧兄以大局為重,協助朝廷平衡川江的米價呢?”
顧銘瑞不是沈郁,會對他有別樣的心思,所以他很冷靜,沉默着沒有說話,他不願意跟官府打交道,這些人用你的時候把你當大爺,可當不用你的時候就成了絆腳石,一腳就踢開了,上次的科舉就是這樣。
顧銘瑞開始默默的喝茶,沈郁是個求人的,便只能看着他,不能催他亦不能逼他,就在兩個人準備喝茶喝到天亮時,外面傳來了輕呼聲:“草民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顧銘瑞微微頓了下,擡頭去看沈郁,沈郁也不知道外面怎麽了,蕭祁昱不是回宮了嗎?
但他很快就向顧銘瑞解釋道:“顧兄不必緊張,是皇上來了。”
顧銘瑞當然不能坐着,瑜王爺是瑜王爺,皇上是皇上,就算蕭祁昱再怎麽是傀儡皇帝,他一個草民見了還是要下跪的。
所以當蕭祁昱踏進來的時候,顧銘瑞站起來給他行禮,顧銘耀這次沒有用他叫,也跟着他一起行禮了。
蕭祁昱進屋也沒有看沈郁,只大概的瞟了下布局,看了下跪地上的顧家兄弟,很快便讓兩人起來了:“顧家兄弟,快請起。”
沈郁雖然不想理他,但還是給他遞話:“皇上怎麽現在才來?我跟顧兄都吃了一半了。”
蕭祁昱也順着他的話往下接:“宮中瑣事繁忙,還請顧兄弟見諒,早就想見顧家兄弟了。”顧銘瑞哪能接受他的道歉,又要行禮:“皇上這麽說,折煞草民了。”
他用餘光看了眼蕭祁昱,只能說天子天生貴氣,蕭祁昱年紀輕輕,可氣勢擺在這裏,身材欣長,面容英俊,着一身精致刺繡的黑衣,更顯得整個人氣勢厚重。
怪不得他家小弟跪的比他快。蕭祁昱單從表面看比沈郁靠譜多了。
蕭祁昱來了,且是要請外人吃飯,于是兩個人心裏再煩對方,也要裝成一副好叔侄的樣子,蕭祁昱笑着看他:“皇叔,你跟顧家兄弟說到哪了?”
沈郁笑笑:“你來的晚,我們都快說完了。”
蕭祁昱看向顧銘瑞:“不知顧兄弟意下如何?”顧銘瑞不得不開口:“顧某只是一介草民,當不起王爺說的大任。”
蕭祁昱知道他不願意,眼神微斂,只是還是笑着說:“不知道顧兄弟有何難處,若有難處盡管說來,有什麽需要朝廷助你的,你也盡管開口。”
他說的比沈郁直接多了,帶着冷意,單刀直入,顧銘瑞知道他是不滿意了,也對,皇上說的事,下面的臣子就算是赴湯蹈火也應該去完成。
顧銘瑞低聲道:“不敢,草民真的是沒有能力,川地秋收之時遭遇洪澇,顆粒無收,草民也深感心痛,草民在川地的産業也損失嚴重,如果皇上願意,草民可以貢獻草民家中的糧食,可草民實在沒有能力平衡糧價,歷朝以來,都是官府調度。”
蕭祁昱看着他:“顧銘瑞,朝廷的救濟糧已經發放了,按照時日算,不出一年半載,米價也就平衡了。”
顧銘瑞知道他沒有說話也就沒有打斷他,蕭祁昱接着說:“可我不想等一年半載,川江的百姓也等不了一年半載。我也不忍心川江的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
顧銘瑞嘴角微微動了下,低聲說道:“皇上仁慈。”這種好話誰都會說的。
蕭祁昱微微吸了口氣:“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我知道顧家在商界的能力,也知道顧家平衡米價是一句話的事。”
顧銘瑞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看着他,所以看得見年輕帝王眼裏一閃而過的冷冽,他是個富可敵國的商人,在這個皇帝眼裏一定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
顧銘瑞沒有說話,蕭祁昱眼裏的冷冽卻收了起來,淡淡道:“我知道顧兄弟的顧慮,我今日能來這裏就不是顧兄弟想的那樣,我是一國之主,可更是天下百姓的主,沒有他們就沒有我。而這百姓中也包括顧家。”
顧銘瑞明白了他的意思,離座向他行禮:“草民多謝皇上厚愛。”
蕭祁昱扶住了他:“你不必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你是我的臣民,我要對付你會讓我的敵人笑話。北羌虎視眈眈,我放着他不除,卻要來對付你,豈不是可笑。”
他要除掉北羌?!那個矗立在大梁北面,與大梁鬥了幾十年的北羌?
桌上的兩個人都不由得看向了他,沈郁直到看到顧銘瑞有些懷疑的眼神時,才覺出自己反應太過了,他确實也覺得驚訝,他也确實不知道蕭祁昱有這樣的心思。
不知道是蕭祁昱想在顧銘瑞面前顯擺,還是他真的想除掉北羌,他有這樣的想法卻從來沒有讓他知道過。
沈郁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他跟蕭祁昱離心太久了,或者說他就從來沒有靠近過他,這個事實确實讓人沮喪,沈郁勉強的笑了下:“顧兄,我說話不算話,現在皇上說了你還不信嗎?”
顧銘瑞看了他一眼,向蕭祁昱起身笑道:“皇上聖明,有您這句話,草民就放心了。”
蕭祁昱請他坐下後繼續道:“輔車相依,唇亡齒寒。巢傾卵覆,想必顧卿一定明白,顧家是我大梁朝不可缺少的家族,我大梁在這樣的時刻需要顧家,那反過來,顧家是不是也有需要大梁朝的一天,顧家産業遍布大梁朝,大梁朝安一日,顧家産業便安一日。”
言語冰冷而真誠,顧銘瑞不由的看了他一眼,年輕的帝王面色如水,眉目銳利,盡管他收斂的很好,可是不經意間還是能夠看得出鋒芒。這個皇帝不是能夠屈人之下的,他的身上有一種傲氣,并不像個傀儡皇帝,或者說以後不會只單是一個傀儡皇帝。
而他旁邊坐着的輔政王,長袖善舞,虛與委蛇,這兩人的關系怕是好不到哪兒去。
不過這些都不管他的事,與他個人而言,他只要一個穩定的政治背景就行,這兩個人越是膠着,越平衡。
任何事情都要講究一個平衡,朝政需要平衡,而他們商人的市場也需要平衡,川江的米價高升其實于他也沒有太大的好處,如攝政王說的那樣,那短短的一點兒蠅頭小利,還不如賺一個好名聲,恒遠發展才是長久之計。
顧銘瑞想到這裏看了兩人一眼:“草民今日幸得兩位提點,在這裏敬兩位一杯,我先幹為敬。”
既然事情解決了,那麽接下來的時間裏便是喝酒了。
沈郁是一個很好的陪客,什麽話題都能接的上,顧銘瑞是個儒商,并不是只一味的掙錢,琴棋書畫都有涉及,他這個年紀也自有顧家大家族的修養,所以席間并不沉悶。
顧家小弟也分外樸實,不挺的鬧出笑話,也為席間衆人增加了幾分熱鬧之氣。顧家大哥本着大哥的架子教育他,時而嫌他不知禮數,時而嫌他吃的多了,氣氛一片融洽和睦。
沈郁就這麽看着那顧家兄弟倆人打情罵俏,哦,是哥哥教訓弟弟,弟弟偶爾撒撒嬌,是很正常的兄弟關系,都說顧家大哥偏疼這個弟弟,顧家老父去的早,這個大了十幾歲的大哥對小弟類似于父親,說打就打,說摸頭就摸頭,小弟畏于大哥威嚴,只哼哼了兩聲表示不滿。
這無比正常的關系落在沈郁眼裏,那就浮想聯翩了,沈郁不自覺的看顧家大哥。顧銘瑞五官并不怎麽突出,但是湊到一起就很有感覺,特別是到了他這個年紀,身上有一種沉穩之氣,非常的有男人味,看自家小弟那眼神都讓他嫉妒了,沈郁心想這倆人要不是斷袖都可惜了。
他這看人的眼神太明顯了,顧銘瑞又不是瞎子,不僅不是瞎子,敏銳力還非同一般,所以被沈郁看的實在忍不下去了,咳了聲:“王爺對顧某有何指教?”
沈郁脫口道:“你喜歡男的嗎?”此話一出,顧銘瑞愣了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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