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更

蕭祁昱看他,也知道他在想什麽,他打消了他的疑慮:“他……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跟他說過,你的表現也很好,他一直以為楚家就是依附着恭皇叔的小家族。”

所以瑜王爺每次見了他鼻孔都朝天?楚雲徹聽他這麽說終于松了口氣,看到蕭祁昱看他,他笑着說:“都說瑜王爺眼睛厲害,微臣這實在是擔心着呢。”他跟蕭祈昱相視一笑,都知道瑜王爺的那點兒小心眼。

笑話完沈郁後,兩人終于說起了正事,蕭祈昱站到了地圖面前,指着大梁最北邊的防事線:“又到了隆冬季節,這些北羌賊子又在我邊關蠢蠢欲動,自入秋以來大大小小的已經十幾起了。”

楚雲徹勸到:“皇上你不要生氣。”

蕭祁昱不自覺的擰了下,冷聲道:“這些人每年都來,後靠沙俄,賊心不死,頻繁騷擾邊境着實讓人心煩。”

楚雲徹看着地圖輕聲問道:“那瑜王爺有沒有說什麽抵抗之策?”邊關駐紮十萬兵馬,就是随時預防着北羌的進犯,這麽多兵馬,怎麽就守不住一個邊關呢?

蕭祈昱冷哼了聲:“他除了防守就是防守。”蕭祈昱已經看透他了,沈郁毫無兵法可言,整天就知道防守。這種話說多了,守衛邊關的人都松懈了。

楚雲徹聽他這種口氣莫名的就想笑,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沈郁在他的口氣裏并沒有那麽的重視,不屑就是不害怕,所以久而久之,他也随着他不害怕沈郁了,沈郁是只紙老虎呢。

楚雲徹笑着說:“瑜王爺并沒有親身去過邊關,也許是不知實情吧。”

蕭祁昱不想再提他,便草草的嗯了聲,轉了話題:“我們的禦林軍練的怎麽樣了?”

禦林軍,當年漢武帝受母系親戚壓制,沒有實權,為了拿到實權,假裝帶一幫武士在羽林中打獵玩耍,實際上是在訓練一支真正聽命于自己的軍隊,這就是羽林軍的來歷,而今日蕭祁昱取這個名意義不言而喻。

楚雲徹聽着他的話,一下子精神起來,他站直了腰身,低聲道:“皇上放心,這兩萬将是微臣着人日夜操練,不用多久,就會是一支龍虎之師。”

蕭祁昱聽着也有幾分興奮,他笑了聲:“好,太好了。”

楚雲徹看他這麽高興不由的問他:“皇上,你要不去看看?雲清也在那邊。”後面一句他說的極輕,蕭祁昱不由得停頓了下:“表妹……也在?”

楚雲徹笑道:“是的。皇上放心,我知道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妹妹的脾氣我知道,她不會亂說的,她去了那裏也幫得上忙。”兩萬将士就算是不吃飯也要喝水啊。

他說的這些蕭祁昱自然知道,讓一個大家小姐去伺候茶水,他過意不去。

所以他有些歉意的道:“麻煩表妹了。”

楚雲徹一下子跪了下來:“能為皇上做這些事是我楚家、我方家最大的榮幸,所以請皇上不必言謝。”能夠恢複他方家昔日榮光,能夠徹底的摧毀沈家,是他這輩子的心願,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更何況他妹妹跟蕭祈昱從小訂過親,孫貴妃定的,即便她人已死,即便劉太後不同意,可定親的玉镯還在。

他也并不是沒有奢求過他妹妹能當上一國之後,可如今的情形,當皇後的可能性太低,蕭祁昱至今未娶可見也有他的苦衷,所以他理解他,就算他妹妹以後只能為妃,他也會為他效忠。

其實是妃是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蕭祁昱心中是什麽位置,蕭祈昱是一個重情之人,就看在這麽多年依然提拔他們家就知道,他心裏還有他妹妹,這就足夠了。

蕭祁昱看他跪着連忙把他扶起來:“快起來,都說了不用行此大禮。”楚雲徹笑笑:“謝皇上。”

兩人一起去了禦林軍的演練之地,拜楚靖這個兵部尚書的職位,這兩萬禦林軍有了練兵之地,連綿的山中,風吹盡了落葉,挂上了雪霜,然而這兩萬士兵持槍而立,整整齊齊的站着,猶如這一排排的柏楊樹,朝氣蓬勃,英姿煥發。

蕭祈昱騎在馬上緩緩的吐出了一口白氣,他勒住了缰繩,看着這一排排屬于他的将士心情激越,這是他的人,不是輔政王的。他那晚上在馬車上說的那句話是真的:他說笑的,他不要沈郁給他兵權,那種乞求而來的兵權他不屑于要,他更不願意從此看着沈郁的臉色行事。

楚雲清得知他們到來,出來迎接,她果然如楚雲徹說的那樣,是來做飯燒水了,一身樸素的衣服,但仍然是大家閨秀的氣質,離蕭祁昱幾米遠就下了馬,行大禮:“民女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如此大禮,是個非常知禮數的人,于是蕭祁昱也下了馬:“楚姑娘快請起,不必如此客氣。”

他虛扶了她一把,離得挺遠,禮數周全,楚雲清謝他。蕭祁昱看着她不知道說點什麽,她不是普通的宮女,這是他指婚的未婚妻。

拜沈郁所賜,蕭祁昱這輩子同女的打交道太少了,所以他不知道應該跟她說點什麽,楚雲清看出他不自在笑道:“皇上,請賬內喝茶吧。”指揮營就設在前面的帳中。

楚雲清給他倒上水,蕭祁昱謝她:“上次在球場上砸到了你,後來也因為忙一直沒有去看你,你沒有事吧。”

楚雲清低頭一笑:“皇上不必擔心,民女已經沒事了。”

她一口一個民女,蕭祁昱輕咳了聲:“方家原是我孫母妃的族系,論起來你也是我表妹,所以就不必再自稱是民女了。你若是願意,就稱我聲表哥吧。”

楚雲清看了他一眼,看出他是真的這麽想的後,終于笑道:“好的,表哥。”

蕭祁昱這次來的突然,她理應回避,所以她指了下外面:“表哥,大哥,你們先坐,我去前面看看午飯做好了沒有。”

她走了後,蕭祈昱跟楚雲徹道:“讓楚姑娘這麽冷的天裏在這受寒,我實在過意不去。”楚雲徹看着他笑:“皇上,你太見外了。你剛才都認他做表妹了啊。”

蕭祁昱也笑了下,回想道:“我孫母妃還在的時候,楚……表妹來宮裏玩,我見過她幾次,後來你們遷往杭州,我便一直沒有見着你們。一晃眼十五年過去了,時間過的真快。”

方家離京的時候他已經五歲了,記着點兒事了,那時候孫貴妃還沒有去世,常招她的妹妹入宮,她妹妹就帶着女兒入宮玩耍,所以後來定親也就順理成章了。

楚雲徹笑着點頭:“可不是,時間過的太快了。”

他看着蕭祁昱心裏也一陣感慨,他們當年受到沈世奎的迫害,舉家遷往杭州,把宮裏的孫貴妃單留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來孫貴妃年紀輕輕便因病去世,而他們都沒能回來給她上一炷香,也沒有好好照看過孫貴妃膝下的這一子,那時候沒有想過他會成為皇帝的。

楚雲徹想想也覺得不是滋味,蕭祁昱這時候卻已經站了起來,走向了帳外,這帳篷搭在背風處的山披上,從這裏能夠看見山底下的士兵,蕭祁昱就這麽站着看,眼裏平靜無波,楚雲徹看不清他在想什麽。

正想說點什麽,聽見他淡淡的聲音随風傳過來:“雲徹,雲清表妹今年也有十八歲了吧。”

楚雲徹不知道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只點了下頭:“是的皇上。”

十八歲,早已是嫁人的年紀,可楚雲清卻遲遲未嫁,蕭祈昱明白她是在等他,守着定親的禮數只能嫁給他,可他偏偏身不由己。蕭祁昱看着遠山道:“讓她嫁人吧。”

楚雲徹心裏驚了下:“皇上!”

是他在怪他們方家那些年沒有照拂他嗎?!那時候他們方家自顧不暇啊。

蕭祈昱沒有看他,只看着山谷裏的士兵淡淡的說道:“如今我也不瞞你了,你也知道我的情形,輔政王一日在朝我便一日不能親政,甚至就連選妃都不由我做主,所以就算有選秀,表妹也選不上,而我也不能讓你們方家在我還沒有能力的時候暴露出來,雲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能說他跟沈郁之間的荒唐,所以只能這麽說。

楚雲徹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他一下子跪了下來:“皇上!微臣知道你對我們方家的厚愛,微臣及全家人願肝腦塗地為皇上盡忠,所以請皇上也明白我妹妹的心,她會永遠都等着皇上的。”

蕭祈昱深吸了口氣:“雲徹,我既然跟你說這麽多,就是想你知道,我不想耽誤她,她是個姑娘家,耽誤不……”

他回過了頭,所以就看到了正從帳外出來的楚姑娘,楚姑娘就這麽定定的看着他,讓蕭祁昱後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楚雲徹随着他的視線也看向了他妹妹道:“小妹,你是不是願意等着皇上的”

楚雲清嘆了口氣走了上來:“哥,你不應該威脅皇上。”

她看着蕭祁昱的眼睛道:“皇上不用擔心我哥哥的話,他是心太急切,沒有別的意思。現在在別人眼裏,楚家已經與皇上榮辱相共,所以他才這麽擔心我的去向會影響皇上的聲譽。皇上,你不用在意這個,成大事者必不拘小節,民女也相信皇上終有一日會成為這片江山的主宰者。所以如果皇上是在為民女擔心,那民女深為感激,若皇上怕連累民女,那民女自當擇人而嫁,所以請皇上一切寬心。”

她說的平淡而堅定,迎着獵獵寒風,卻站的筆直,一身碧色的衣衫在這蕭瑟的山色中如一筆青翠的玉竹,蕭祁昱就這麽看着她怔住了。

情不知何以起,回顧時才知道那時候叫怦然心動。

楚姑娘說完這句話後便退回去了,本來她不想說的,但也不能當沒有聽見,蕭祁昱身為天子卻說的那麽低微,讓她覺得心中有些酸澀,就跟那次在球上上踢到了她,他站在旁邊明明很緊張,可卻不能表達什麽。這個天資當的讓人覺的辛酸,辛酸他的苦楚:隐忍多年,已成習慣。

她走後,蕭祁昱才輕咳了聲:“我是不是說的話不好聽?”楚雲徹笑而不語,讓一個跟他有婚約的女子另嫁,就是有別的意思,不是這個姑娘有問題就是姑娘家有問題。

蕭祁昱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沈郁的妹妹,他的明慧姑姑,就因為沈郁的名聲所以遲遲嫁不出去,留到現在已經成了老姑娘。這麽一想他瞬時間覺的對不住楚姑娘了,人家等他這麽多年,他卻讓她另嫁。

楚雲徹看着他笑:“皇上,臣的妹妹說的對,微臣也相信皇上親政的那一天不遠了,請皇上也要相信我們。”

他牽着馬向前走了幾步,跟上蕭祁昱的步伐,站到了最高處,伸手向前指了下:“皇上,我們已經有兵馬了,這只是開始,後面就會越來越好。而瑜王爺卻會卻來越差,皇上你看經過上次的地動洪災,瑜王爺的人已經削下去一半,他在朝中的勢力以後也會慢慢的削弱。恭王爺說讓皇上寬心,瑜王爺年紀太輕,行事狠辣,不得人心,長此以往,他自己就會跌下去!站的越高,跌的就越狠!”

他說這話時有一股子狠勁,且緊抓了一把缰繩,兩人站在高處,馬蹄一動,下面是石子便簌簌的往下掉,蕭祈昱看着這跌下去的石子眉頭不自覺的皺了下。

他有無數次的想掐死沈郁算了,可今天聽到這些話卻發現并不太舒服,跟噎了一塊石頭一樣,吐不出咽不下,偏石尖輾轉着磨他的心。

沈郁的去留問題簡直要成了他的心病。

他不想再說這個便轉了話:“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們下去看看吧。”

他說完後縱馬下山,身形矯健,淩厲如風,楚雲徹也緊跟在他身後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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