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晉江文學城獨發

俞安突然想：也許, 自己本來就只是人家沒放在心上，打發時間的東西吧。

明明先前還在幻想在期待今天晚上的生日會是什麽樣子，可真正聽到對方的聲音不鹹不淡地響在耳邊的時候, 他的心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寧靜，翻湧過的情緒反而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了。

接着他微微一笑，忍住嘴角心酸的抽搐, 呆坐在床邊, 看着夜色漸濃。

他什麽都得不到什麽也留不住，少年時的心動變成了傷人的利劍撕裂他淺顯的自尊心，而渾沌過後的安穩卻也只是過眼雲煙轉瞬即逝。

他想, 本來他就不是應該存在在這豪華別墅裏的人，這個世界留給他的東西，很少很少, 但給他傷害的東西卻很多。他沒有富裕的錢，沒有說貼己話的人, 沒有留給他一碗飯的父母, 世界留給他的只有需要為了生存低聲下氣的茍活，綿綿不斷的苦難和意外。

呆坐了很久，直到門外響起了劉阿姨的敲門聲。

“俞先生，是不是該到吃飯的時間點了，”她說話的聲音很輕生怕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思前想後她又說：“鄒, 鄒先生他是不是還在路上啊, 其實我們可以在飯桌上等一等的。”

等一等。

等不到了。

俞安想。

他調整着情緒，慢慢起身将懷裏的娃娃放進了行李箱。

“劉阿姨你先吃吧, 我馬上出來。”

“哦...那好吧, 我還是等您一起吧。”

俞安沒有多說, 等劉阿姨走遠之後他整理好行李箱才重新坐到客廳。

真漂亮啊，俞安望着客廳的裝扮感嘆。

氣球都是用的他最喜歡的顏色，飄帶花朵也全是他最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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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時候就是這樣，過滿則虧。上天一定是看他最近過得太圓滿了，所以就吧最喜歡的人抽開了。

“俞先生，鄒先生他.......”劉阿姨坐在他對面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不是今天不回來了呀，都快九點了，這飯菜都要涼了.......”

俞安不知道現在他該說什麽，只是愣愣地看着桌上的菜出神。

“沒事，他今晚有個特別重要的合作要談，所以就不回來了，沒關系的劉阿姨，我們先吃吧。”俞安拿起筷子，擠出一個很溫馨的笑容。

“這....哎，在重要的會議哪有比家人的生日還有重要的.......”劉阿姨小聲地嘟囔抱怨了一句。

但這一句卻狠狠地砸進了俞安的胸口。

正因為他是孤兒所以他的生日不那麽重要，因為他不是鄒儲名正言順的家人，所以他的生日不重要......

“沒事的，有您陪着我，我已經很滿足了。”俞安強忍心酸再次擠出個笑容，可他的雙眼卻盈滿了淚花。

“你這孩子哭什麽，少了一個人這生日還是要過的，”劉阿姨是真把俞安當自己家人看待，見俞安情緒不對，立馬安慰他：“阿姨去那拿蛋糕，吃完飯啊您就吃一塊蛋糕，很甜的，吃甜的就好了。”

俞安拿着筷子的手指蜷緊了一下又分開，喉嚨幹澀發緊，他望了眼劉阿姨手中端着的滿是粉色草莓的蛋糕，回答：“......好。”

這頓飯，俞安幾乎沒有怎麽動筷，胃酸瘋狂翻攪，但他卻感受不到饑餓。

劉阿姨見他這樣也沒怎麽吃，“俞先生，要不我給您切一塊蛋糕？”

俞安愣了兩秒，見劉阿姨準備動手切，大腦倏地一片空白。

“不要！”意識到自己過激，俞安立馬說：“等一會兒，再等等吧。”

他的私心告訴他，他想把蛋糕再留久一會兒。

劉阿姨沒有說話。

她也沒有收拾飯菜，只是獨自走進了房間給鄒儲打了一個電話。

可電話已經關機了。

透過門縫，她又望了眼呆坐在餐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俞安，末了，她嘆出一口氣。

不知為何，俞安坐在餐桌上後背脊椎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他一直坐在那等着，一直等，等到飯菜徹底涼透，中途劉阿姨來勸過一次，但他依舊等。

劉阿姨沉默了，沒再多說，只是希望鄒先生大半夜回來的時候不要後悔。

其實後面的劉阿姨在跟俞安說什麽，他已經有些聽不太清楚了，他的耳膜裏反反複複被一句話刺激。

“抱歉俞安，我今天有個很重要的合作要談，你和劉阿姨先吃飯吧，不用等我回來。”

俞安意識未回，身上仍在發抖，無意識地答了聲：

“好。”

說完，俞安站起身，長時間的動作讓他腿一酸，腰也像是跟他作對猛地一抽，他只好強忍不适扶着桌角，一點一點，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什麽都沒有帶走，包括鄒儲給他前些天給他買的很多他喜歡的粉色娃娃;天越發的黑，雲霧就越發的濃，雲霧一濃，月亮就看不見了，月亮不肯出現，鄒儲也不願回家。

于是，俞安走了，他提着很輕的行李，只帶了兩三件衣物，那些像累贅一般的課本，他都不要了。

這個地方留給俞安唯一的東西，是肚子裏未成形的胎；俞安從別墅大門走了出去，聲音很小，他特意等到劉阿姨睡着了之後才出的門，他看過時間了。

十點過三分。

還有一個小時五十七分是他的生日。

俞安走出了金絲籠，盯着遠處明亮的路燈，沒有任何留戀的離開了。

一個小時後，他花了一大筆錢乘坐晚航班到達了新城市。

鄒儲在車上坐着，特助通過後視鏡小心地問他：“鄒總，俞先生的事您是知道的嗎？”

鄒儲緩了緩神，揉了揉太陽穴回答道：“你說的是他等我回家吃飯的事情嗎？我知道，他打電話過來了的。”

只是吃飯嗎？不是過生日嗎？

特助心中疑惑，但還是憋着沒有問。

想了想他又問：“那我今天上午給您發的消息您看了嗎？就白天的時候我那本來要轉告您的，後來一直被打斷就沒來得及說出口。”

鄒儲翻了翻手機，點開的時候卻發現手機早就已經關機了，他喝了一點兒酒，身上酒味有些濃；打開車窗，被車身引進來的風一下又一下灌進車裏，涼得他脖子疼。

“太忙了沒看到，手機關機了，沒辦法看。”鄒儲回他。

“哦....那那好吧，沒事既然您知道了就好。”特助這才懸下一顆心，緊接着他又說，“還以為您還不知道俞先生今天過生日呢，吓死我了，幸好他告訴過您了，那沒事了，我放心了。”

俞安今天過生日？

什麽意思？

什麽生日？

“你跟我說誰生日？誰要過生日？俞安？”鄒儲昏昏沉沉的酒氣被這句話瞬間攪得煙消雲散，腦海裏全是先前俞安給他打電話過來時的情形。

“對....對啊，就是俞先生過生日，您不是說他跟您說了嗎？難道他沒有告訴您嗎？”特助心中一慌，急忙出聲回答。

鄒儲額前的青筋直跳，怔住了。

俞安沒跟他說，不對，他和俞安都誤會了。

鄒儲張了張嘴，嗓音有些暗啞：“我誤會了，他沒告訴我今天過生日，他只跟我說今晚回去吃飯。”

鄒儲往窗外看了看，只能看到漆黑的天空，就連街道上的路燈都失了神彩，什麽都好像看不清。

“這.....完蛋了。”特助咬着唇說，但他不敢透過後試鏡和鄒儲對視。

“手機給我，把你的手機給我。”鄒儲伸出手，低垂着眉眼，看不出臉上的表情，但特助覺得，肯定不是什麽好模樣。

“啊...好，好的，我給您打開。”特助慌忙将手機從褲袋裏掏出來，單手握着方向盤，一邊開車一邊解鎖。

鄒儲接過手機視線着急往自己的消息上看。

......

[鄒總今晚是俞先生的生日，早上的時候他打電話給我了，可能您太忙了沒接到他的電話？然後他希望您晚上能回去陪他過生日。]

[剛才我一直想說來着沒找着機會，這不是怕壞事所以立馬跑來給您發私人消息了。]

[那個鄒總要不要準備什麽生日禮物啊，我好現在着手去準備。]

[鄒總就是...您晚上盡量談快一點，我怕您趕不上俞先生的生日。]

[那個...您可一定得看手機啊！]

......

他終于是看到了關于他的消息，但他卻錯過了俞安的生日。

“我用你的手機給俞安打一個電話。”鄒儲這樣說着，手上按着電話卻最終沒有撥打出去。

現在已經十點五十多了，這麽晚了俞安平時就睡得早，算了不能打擾他睡覺，還是回去親自道歉吧。

鄒儲這樣想着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給俞安準備生日禮物，連生日都缺席了，生日禮物一定不能少。

“算了，先去買個生日禮物吧，開快點，這麽晚了先去珠寶店拿我一個星期之前預定好的戒指，我用你的手機先預定一束鮮花，錢從工資裏面補。”鄒儲看着手中的信息，越發心急如焚。

剛好在俞安生日的時候表明心意會不會更好？原本打算等忙完這一段時間，其實提前也很好。

這樣想着，鄒儲更急了。

特助應了聲，急忙加速開車。

一路上鄒儲都在想，俞安最是缺乏安全感，自己這麽晚回去還錯過了他的生日他一定很傷心，這小孩最需要人疼。

十一點多的時候，鄒儲才到家。

鄒儲松開緊張咬着的唇齒，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禮物，又覺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很刺鼻，走回車上将特助的香水拿來噴了噴。

“你走吧，我進去了。”

“诶，好。”直到看不見車尾，鄒儲才平複內心的起伏，幾秒後，他推門，走進了房子。

打開門的一瞬間，還沒開燈，鄒儲就感受到了濃郁的蛋糕香味。

應該是俞安吃的生日蛋糕，他想。

但這并沒有讓他覺得安心，相反，他有些喘不上氣，開燈的一瞬間，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真正的錯過。

眼前被精心裝點的裝飾，閃亮的粉色氣球，包括桌子上一口未動的可愛蛋糕，都讓他心生煩躁和苦楚。

他明明直到自己現在離俞安很近特別近，但好像就是有了很長的距離，整個人都被一股莫名痛苦的情緒托管，好像完全不受他控制一般，他的胸口悶得吓人。

俞安平時說個話都小心翼翼以言細語的，睡覺的時候都是皺着個眉頭，蜷縮在一塊，想過一個生日都沒有人陪，他一定對自己失望透了。

又或者，自己這份遲來的禮物和驚喜早就沒有用了。

鄒儲走到餐桌前，看了眼擺在桌子上沒動幾下的飯菜，确實很多很多菜，這還都是他平時夾得最多的。

眼前的板凳被人拉開，他能想象到俞安在這兒坐了很久，那小孩不會在這兒一直坐着等他吧。

末了，他坐在這把凳子上，手上拿着的東西一直緊緊拿着，盯着那未被動過的蛋糕，發了一會兒呆。

過了幾分鐘，他才重新站起身，緩緩走向俞安的房間。

他有點不敢開門，生怕一開門會看到俞安悄悄躲被子裏哭。

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他打開了房門，他依舊沒開燈，但他發現窗簾沒拉，月光透進來照到了床上。

床上整整齊齊幹幹淨淨。

俞安呢？

俞安去哪兒了？

他急忙打開燈，倉皇看向床，但真的沒有人，俞安不在，床上幹幹淨淨。

他急忙叫醒劉阿姨，等劉阿姨過來幫忙尋找的時候，他才發現俞安自己的東西都消失了。

他抱着給俞安買的娃娃有些崩潰，不知道俞安是去了哪裏。

“這...怎麽會呢，先前俞先生還在客廳一直坐着等您呢，怎麽會不見了呢？他...他這麽晚了會去哪兒啊！”劉阿姨更是急得不行。

鄒儲接通了手機電源，這才看到劉阿姨給他打的電話。

他坐在俞安的床上給俞安打電話。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接電話啊，俞安，快接電話，是我的問題我沒有想那麽多，抱歉對不起，你快接電話啊，我不該這麽晚回來，你接一下電話行不行.......”

他的聲音抖個不停，平日裏不茍言笑的鄒總也變得小心翼翼。

劉阿姨也跟着急，“先前他一個人坐在客廳魂不守舍的樣子，飯也不怎麽吃，最近俞先生也沒有去上課，生怕他吃個什麽問題，他不會是在學校受了什麽委屈所以.......哎呦，這可怎麽辦啊！”

頓了幾秒，他想到了什麽，撥了好幾次同一個號碼。

電話被接聽的時候，那頭的人開口：“你他媽誰啊，大半夜的讓不讓睡覺啊！草，有病吧！”

“雷希，你是不是欺負俞安了，是不是你？”

“你有病吧？誰啊你，哦，我知道了，你就是俞安的現男友啊，怎麽，吵架了？啧啧啧，還以為你們多恩愛呢，這也不怎麽樣啊。”那頭的男人聽到鄒儲的聲音後越發來勁。

“俞安他人呢？”

“喂，俞安在哪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問我幹什麽？對了，我倒是想我問你，俞安退學跟你有什麽關系，你知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才考上的s大，你是不是......”剩下的話被鄒儲按斷，他知道，俞安這是自己離開了。

退學，俞安退學？

俞安什麽時候退了學？

他為什麽什麽都不知道，他甚至要去雷希哪裏才能得到一點俞安的消息。

“鄒先生這....怎麽辦啊？”

頓了幾秒，鄒儲再次給俞安打了電話。

這一次，手機只響了幾秒鐘就被接聽了。

鄒儲挺起身子，手指握手機都握到出了汗，沉着聲音他緊張問：“你去哪兒了？”

靜了很久，俞安略帶着哭腔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俞安說：“這不關你的事，分手好不好鄒儲，咱們分手吧，我提。”

“所以我在哪裏跟你沒有關系了對不對？”

你看啊，小孩就連提分手都這麽溫柔，他完全沒辦法責備他大晚上的一個人離開不注意安全，不在意他的想法。

壓抑很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兜不住，鄒儲沉着聲音小聲問：“你在哪兒，我去接你去找你好不好？咱們不分手，我趕回來給你過生日了，我還準備了生日禮物你先聽我說，告訴我你現在的位置，我來找你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鄒總，抱歉，對不起，咱們以後都沒有關系了。我有點累了，就想自己一個人冷靜一下。”

俞安似乎是太累了，說話的聲音都倦倦的。

“好，你先冷靜一下，你要冷靜多久？幾個小時，幾天，幾個星期，還是幾個月？”鄒儲抱緊懷裏的粉色娃娃輕聲問他，生怕驚擾了手機對面的人。

“不知道，鄒總，我先挂了，再見。”

電話被挂的那一刻，鄒儲整個人都是蒙的。

明明一直都好好的，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都還很正常，為什麽突然就要一聲不吭的離開，為什麽就要毫無留戀的走了呢？

為什麽就連讓他見一面，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

就連他細心給他挑選的娃娃都沒有入了他的眼，被他狠心地丢棄在了這裏。

那自己準備了很久的求愛戒指，對俞安而言又算得了什麽呢？

連雷希都知道俞安退學了，他卻沒打算告訴他，是不是在俞安的心裏，他連雷希這個渣男都比不過？

像是做了一個短暫的夢，明明所有的東西都沒有變，腦子裏也都還是和俞安朝夕相處過的記憶，為何卻又什麽都變了。

所以呢，他這是也像這個娃娃一樣，不被人愛護就丢掉嗎？

再見這個詞，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聽見了。

“鄒...先生您沒事吧？”劉阿姨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她比任何人都為他們惋惜。

鄒儲擺了擺手，莫名的空洞。

他停住動作。

直到這個瞬間，他才恍然意識到，兩人之間，好像一直都是他以談戀愛為由作繭自縛。

與此同時，鄒儲低沉甚至到了沙啞地步的聲音在劉阿姨耳旁響起。

他說：“俞安，你真狠心。”

作者有話說：

月光再次照了進來，鄒儲也回來了，可等的人卻離開了。

這兩章寫的我好痛苦嗚嗚嗚，對不起大家我也不想這麽虐但是你們想很快俞安和鄒儲就會嘴硬心軟然後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