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晉江文學城獨發

“來了嗎?”

顧明珩坐在屏風後接過秘書遞來的茶水, 湊近鼻息之間微聞片刻,茶水便進了喉嚨。

“賀斯的助理打電話說在路上了。”秘書回答。

顧明珩透過高透玻璃擡眼望向窗外的球場。

下午的溫度回升,太陽也從雲層中露了出來。

顧明珩沒在說話, 只是擺弄着茶水。

這時,他放在秘書那兒的手機卻響了。

“看看是誰。”顧明珩撂下一言,随後繼續擺弄。

秘書點頭, 看清打電話過來的備注後, 秘書愣了愣神,默默将手機遞給顧明珩。

“誰打的?”接過手機時,目光不自覺地看到了備注。

杜筱。

杜筱給他打什麽電話?

任憑手機響了一會兒, 最終還是邁過心裏的那股氣,将手機放在耳邊接聽。

“喂。”顧明珩出了聲,緊接着又問:“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杜筱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了過來, 許是每天忙于公司很久沒有聽過她聲音的緣故,顧明珩覺得杜筱的聲音有些暗啞沉悶。

顧明珩盯着茶杯看了一會兒, 又繼續開口:“可以, 所以找我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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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給他遞水,他先是拒絕忽地又重新接過,“說吧,什麽事?”

“見一面吧,顧明珩。”

“什麽?”顧明珩端茶杯的手微愣, 停在原地忘了動。

末了, 他将茶杯放下, 別開臉不去欣賞球場的風景。

“什麽時候。”顧明珩說。

“就今天,有時間吧, 沒時間也見一面吧, ”杜筱說着, 忽然笑了一聲,“反正一年也見不了幾次,就當是把下次見面的機會用在這裏吧。”

手機裏傳來杜筱的聲音,耳膜裏也不斷在放送。

他又示意秘書給他倒了一杯茶水,聽着杜筱的聲音,他猛地将水一飲而盡仿佛杯子裏此時裝的恰似一杯烈酒。

他張了張口,卻又半響無言......

秘書在一旁不敢插話,盡心盡力倒茶,她想,上次顧董這樣沉默也是夫人在的時候,夫人和顧董還真是難以看清啊。

“在哪裏見?”顧明珩緩緩開口,“地方我來定還是你定?”

電話那邊的杜筱突然沉默,沒說話。

“我定吧,今天有空的時候會給你回電話的。”顧明珩又喝完了一杯茶。

杜筱:“好.....顧明珩。”

電話被她挂斷的那一刻,杜筱長久的沒說話,只是坐在花園的秋千上慢悠悠地任由慣性蕩着。

杜筱心裏咯噔一聲,耳邊翻來覆去都是方才顧明珩說話的聲音。

為什麽不問她為什麽要見面,不數落她,不像以前一樣以各種理由搪塞她,拒絕她?為什麽偏偏用這種口吻跟她說話,你為什麽又要同意?

杜筱挂斷電話的那一刻開始,腦海中就一直反複思考着這個問題。

如果顧明珩拒絕,她就可以不面對這件事,如果他像以前一樣搪塞她,她可以當作屁一樣放了什麽都不管了;可偏偏這一回,顧明珩破天荒的同意了。

他居然同意了.....

杜筱面部猛地一抽,試圖将手機狠狠地砸向花園剛翻新的土裏,可手機舉在半空,她又什麽動作都做不出來了。

杜筱坐在秋千上,晃蕩着晃蕩着,收回手,靜靜地等待着手機下一次響起的那一刻。

顧明珩将手機放在桌子上,擡眼盯着手機上的備注直至息屏。

“杜筱最近見了什麽人?”顧明珩收斂神色冷着的那雙眼睛又盯着秘書看。

秘書低下頭,立馬彙報管家那邊每天整理的行程和事務。

她翻了翻,像是找到了什麽,随後雙眼放光但很快眉頭蹙起來。

“夫人....夫人今天好像見了...見了......”秘書說話突然變得吞吞吐吐,聽得顧明珩有些不耐煩。

“見了誰?”

“管家說,昨天顧副董去見了夫人,還和夫人坐在客廳不知道在聊些什麽,離得太遠沒有注意。”秘書回答。

顧明珩聽見她說,頓了一下,捏緊了手上的力道。

顧明珩冷着語調問:“還有什麽?”

秘書抿着唇點頭,繼續找關鍵信息,但她很快又不說話了,眼神變得驚訝起來。

顧明珩瞧她最近做事磨磨唧唧正要開口說些什麽。

翻找中的秘書突然咽了下口水。

怎麽又是這本相冊?

秘書吸了一口氣,末了接着開口回答:“夫人還,還将那本壞了的相冊又拿出來看了......”

“相冊?”顧明珩手上的青筋忽然猛地暴起,就連他四周的氣場都倏地變冷了機幾分,秘書不敢插話,放下行程彙報表,不敢擡眼看他。

秘書知道,一般這種時候,顧董都在氣頭上。

“她又發什麽瘋?還約我吃飯,”說着說着,顧明珩原本就已經嚴肅起來的表情變得越發難看起來,頓了一下,讓秘書措手不及的聽了一句:

“好啊,想殺我。”

秘書一愣,擡頭盯着周遭氣場冷得讓人發顫的顧明珩,她想不通顧董為什麽突然得出了這麽個結論。

夫人怎麽可能會殺自己的丈夫呢?!

愣住的瞬間,她看見顧明珩緩緩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打量了幾秒,輕哼了一聲,一飲而盡。

接着,顧明珩的聲音說:“将和賀斯打高爾夫之後的所有行程全部取消,定好酒店之後将手機給我,之後不用跟着我,我自己開車去見杜筱。”

這幾乎讓秘書措手不及。

“但是.....”秘書看着他改口道:“好的,顧董。”

片刻後,賀斯來了,他的身後跟着三個保镖和一個秘書。

一見面,賀斯瞧着顧明珩就先開口:“哎呀,老顧啊,好久不見啊!最近怎麽樣啊,前段時間不還和我說在海外嗎?這麽快就回國了?你說說你,悄悄回國就算了也不知道跟我打個電話,你真是的。”

賀斯走上前,作勢就要抱住顧明珩。

顧明珩擠出一個平靜的笑容,輕而易舉地躲過這個“懷舊”的擁抱,笑道:“是啊,回國了,我回國的時候好想被記者抓拍到了,還在網上給我宣揚,上了什麽熱搜吧,我也沒太仔細看。”

賀斯表情微僵卻又一秒不到的切換,他笑了一下化解尴尬,摸了摸頭将墨鏡摘下來說:“害,我啊這不是快罷工了嗎,前些天正四處度假呢,這什麽熱搜那我還真沒咋關注,你小子這說話的語氣怎麽還和以前一樣沖啊,我咋惹你了。”

顧明珩招了招手,秘書端來一杯茶遞給賀斯,賀斯瞧了一眼,笑着接過一口喝完。

“诶,這茶好啊,什麽牌子什麽品種喝着不錯。”

顧明珩拿來兩根高爾夫球棒,“我就這脾氣,天熱起來了,語氣也跟着沖,天熱人就煩躁。”

顧明珩回答,賀斯跟着他走,一邊将外套遞給秘書接着。

“诶,你兒子最近不錯,搞上大項目了,銘心這小子下有想法。”顧明珩将高爾夫球棒丢給賀斯一根,賀斯抿着唇聽完之後說:

“害,你說銘心啊,我都沒管他,讓他闖闖,長大了就得自己動手動腦還一直依賴我那怎麽行。”

“銘心就是鬼點子多,海外回來的,難免有些傲氣。”

賀斯說着,先發一球。

高爾夫球猛地被打向空中行成一條巨大的抛物線。

幾秒後,滑行入洞。

“這球挺好。”賀斯轉頭對着顧明珩說。

“诶,你家琛明不也挺好的,在娛樂圈有自己的一番作為還和妻子一起上娃綜,他妻子叫什麽來着?許欽州對吧。還有他兒子,我記得叫什麽顧程誠。”

顧明珩打球的力道忽地發狠,可這球卻偏了。

“會離婚的,不是和你家小子結婚嗎?這婚我是會讓他離的。娛樂圈?”

“哼,他會退圈。”

顧明珩說得平淡,賀斯笑了笑沒說什麽。

又一個球被賀斯打中,他說:“別折磨小輩了,就那樣挺好。,生米都煮成熟飯了全國人民都知道的事情你能怎麽辦,你總不能把他們都綁了逼人家離婚吧?”

“再者說了,我家心心那麽可愛,怎麽能嫁給二婚的男人呢?我可沒說你家琛明不好哈,主要是看他和妻子挺恩愛的況且還有個孩子,這件事就被折騰了,安安穩穩的這樣多好,強扭的瓜不會甜。”

顧明珩沉默地收斂着脾氣,他舉着高爾夫球棍,冷眼盯着賀斯。

甜不甜,沒試過怎麽會知道......

末了,他放下球棍開口:“你家那項目對我不友好。”

顧明珩說得直白,幾乎沒給賀斯幾分面子。

“你家那小子,做事有點絕。”

賀斯知道顧明珩找他來絕對不是單純的打球聊天,果然是為了這件事情特意來的。

賀斯語氣不變,波瀾不驚回答他:“是有點,哎,這還好啦,咱們兩個年輕的時候什麽事情沒做過,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現在我老咯,只想安安穩穩退休,事情全交給小輩處理樂得個自在。”

“年輕人,思想比較靠前這都是正常的。”賀斯說完,又斜着眼睛看顧明珩,見他不說話繼續說:“你家公司我看給顧銘繼承挺好的,他都在那個位置多少年樂,你一直吊着人家胃口,小心後院起火。”

顧明珩知道他意有所指,也知道他是故意繞開s市新項目的話題,他和賀斯之間這件事情看來無論如何都談不攏了。

至于這項目,他顧明珩還是要拿下。

至于後院起不起火,這一點,賀斯不愧是和他一樣這麽多年的老狐貍了,對彼此知根知底,這件事還真被他要說中了。

“嗯。”顧明珩冷冷回答,猛地打出一球,他準過身,在衆人的注視下丢掉高爾夫棍,邊走邊說:“不打了,沒意思。”

賀斯盯着那球,球走勢很好,幾秒之後,“嘭”的一聲正中最遠的球洞。

“車鑰匙給我,酒店定好了了嗎?”

顧明珩一邊走一邊重新穿上西裝。

“都ok了,顧董。”秘書小心地将車鑰匙遞給他,不敢多說話。

走了幾步,他忽地又停了下來,“告訴賀斯,我先走了。”

“還有,給我查查顧銘最近都在做些什麽,和誰見了面,手機都和誰通話,今天我要知道所有。”

秘書遲鈍地反應過來,對着他點着頭。

幾分鐘後,顧明珩的車被司機開在了球場門口,司機替顧明珩拉開車門,顧明珩一腳踏進駕駛位。

車門自動關上,顧明珩關上車窗,他冷峻的側臉漸漸消失在秘書的視線之下。

另一邊,杜筱的手機響了,漫長的等待半小時後,她真的接到了顧明珩打來的電話。

杜筱愣在原地,任由手機響了幾秒之後才相信自己的五感,接聽了電話。

“我來接你。”說完這句,手機裏顧明珩的聲音又戛然而止。

杜筱反應了過來,沉默半晌,她看着早就被絲毫不拖泥帶水挂斷的電話,點開了手機屏。

然後她嘆了一口氣,走到剛翻新的土堆旁,将剛才被她毫不留情丢棄掉的她和顧明珩的結婚照撿了起來,吹了吹上面的黑土,杜筱說,“顧明珩,我不欠你的。”

她嘟囔了一會兒,重新走進房間,再度出現的時候,她換了一身素雅內斂的衣服。

“你來了。”杜筱站在門口和剛下車靜默的顧明珩對視。

顧明珩見她時總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她,這時候,杜筱就又能想起他的那雙冰冷的瞳眸。

眸色很深,像是難以見底地寒湖,看不透,她永遠都難以看透。

顧明珩說:“是,走吧。”

杜筱跟在他身後進了車,兩人難得見面沒有一張嘴就是掐架,杜筱也知道自己過于安靜,可奈何她就是提不起任何情緒。

她現在是一潭死水,顧明珩都比不過。

顧明珩發車,透過後視鏡兩人對視一秒又都不約而同的移開視線。

杜筱按下車窗,放肆地将手放在車外捕捉難得一碰的風。

風裏似乎都是自由的味道。

她閉上眼睛,可耳朵裏卻聽見她最不想聽見的聲音。

那是那條阻礙橫跨她和顧明珩之間的河,河忽地降低高度像是瀑布嘩啦啦的水聲叫杜筱心煩。

她睜開眼,還是舍下心來往窗外看。

她突然覺得,其實這條河,也不是外界說的那麽好看,這條道,她沒走過,畢竟另一邊是誰的地盤不言而喻。

河水是清,周遭也有很大的公園,河裏也有成雙成對的野鴛鴦,可杜筱就是覺得這條河很普通,不好看。

所以外界之所以那麽傳,其實都是被金錢蒙蔽雙眼罷了。

大約過了五分鐘,杜筱終于看到了顧明珩的住所。

她再也沒有想要執著地往這邊看,她又再次閉上了眼,收回手,關上車窗。

顧明珩将她的所有動作盡收眼底,他沒說話只是加快了車速。

十幾分鐘後,兩人到了酒店,顧明珩帶着杜筱去了事先定好的酒店私人餐廳包廂,破天荒的點了杜筱最喜歡吃的法餐。

“吃吧,愣着幹什麽。”顧明珩坐在杜筱對面,給杜筱倒了一杯香槟。

杜筱看着他的動作沒說話,半響她拿起餐具試着吃了一口。

味道很好,很正宗。

她又繼續吃了一口。

“你這身衣服不錯。”顧明珩給自己切着牛排。

杜筱愣住,她沒想過顧明珩會看得這樣仔細。

顧明珩今天過分體貼了,這不像他。

杜筱吸了一口氣,“我要去趟洗手間。”

顧明珩沒動,也沒攔着,杜筱抿着唇走出了包廂。

站在門外,杜筱久久喘不上氣,她的袖子裏,藏了一把水果刀。

她顫巍巍地将刀捏在手裏,不斷調整心态,可真正面對顧明珩的時候她卻下不了手。

她拿出手機,給顧銘發消息。

[我...真的要在公共場合殺了他嗎?]

對方回地很快,[怎麽,難道你對你的仇人下不了手了?成功後我在酒店外接應你,機票買好了,你随時可以逃到國外。]

杜筱一時間難以抉擇,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

顧明珩.....

兩分鐘後,杜筱重新進了包廂,門剛關上,杜筱靠近顧明珩走了幾步,她就聽見顧明珩不鹹不淡地開口:

“你要殺我。”

“杜筱,你還真要殺我。”

“啪嗒”一聲藏在袖子裏的刀猛地掉在了地上發出一陣驚響。

杜筱懵了。

顧明珩轉過身,打量着她的刀。

“你知道我的目的,你還要赴我的約,顧明珩,你大可以不必要這麽侮辱我!”杜筱對視着顧明珩的雙眼,她的那雙眼睛在觸及顧明珩的視線之時就敗下陣來,猩紅了眼眶。

倒映出顧明珩身影的雙眼裏,泛着淚光。

“.....顧明珩,是你吧,是不是你!”杜筱撿起刀向前沖去卻被顧明珩躲過,她的手被顧明珩的手捏住,杜筱吃痛,手裏的刀再次應聲倒地。

“你想知道?”顧明珩朝着她彎眉笑,杜筱瞪着眼睛不去看他,顧明珩的聲音讓她聽着毛骨悚然,生死之際他居然還笑得出來,顧明珩就是瘋子。

“想知道就別亂動。”顧明珩猛地推開她,顧明珩極端的樣子看得杜筱有些後怕。

“你說什麽?”

“你告訴我,那我告訴我,我的家人我們杜氏為什麽都沒了,你說啊!顧明珩你說!”杜筱從地上坐起來,雙目紅成一片。

“杜筱,照照鏡子吧,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殺人犯?”顧明珩毫不留情地說着。

杜筱顫抖着視線往下看着自己那雙手握住刀,“哐镗”一聲,刀被她丢得兩三米遠。

“杜筱,你不是要殺了我嗎?怎麽,你怕了?”顧明珩撿起刀擦了擦,瞧着杜筱的模樣,沒說話。

“你......!”杜筱捏緊拳頭撐起身,狼狽地重新坐在位子上。

幾分鐘之前,她确實想殺了顧明珩,但是她後悔了。

要不是她的刀掉了出來,她沒想着去殺人。

顧明珩切着牛排,繼續給杜筱杯子裏倒香槟。

“顧明珩,你是瘋子。”

“對,我就是,所以想知道真的話按我說的做,否則你永遠別想知道當年的事情。”顧明珩冷眼瞧着她,不動聲色地說着。

杜筱咬牙,“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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