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來不及的禮物、看不見的傷口

腳步、追趕、人聲、吵鬧。

混沌的世界，視覺沒有下限。

昏暗的感知，聽覺被迫放大。

大家都圍着徐觀夏，有人在查醫院，有人在找車，還有人在關切的詢問。

嘈雜。這樣的嘈雜徐觀夏以前也經歷過。

眼睛好痛。

徐觀夏捂着眼，低着頭。

然後是人群的壓迫，大家都伸出來，束縛般的攙扶、

窒息。這樣的窒息，還是在以前也經歷過。

頭好痛。

太陽穴跳動，徐觀夏感到無助。

然後是一雙手拍了拍自己的頭頂，宋邢的俯下身在自己耳邊說話。

氣息吞吐着溫熱。就像置身于山頂，微風溫柔的拂過，是熟悉的安定。

徐觀夏想起來了，好像是很久之前，在那個靜谧的樹屋裏。他也是這麽安撫自己的。

好感動啊，好難受啊。

為什麽不更早點出現呢？為什麽不安撫一下當時還年幼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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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師？！徐老師！”“小夏！”

徐觀夏昏倒得猝不及防。本來慌亂的人群反而鎮定下來，正好保姆車開了過來。

宋邢抱起徐觀夏就沖上了車，小陳和胡天天也跟着上去。

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宋邢就已經催促着司機開車了。

謝重陽也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想到什麽，轉身看向衆人，表情嚴肅：“圈裏的規矩大家都應該清楚，剛剛拍了照的人，手機有些東西該删就删。”

謝重陽本來就是立體到冷峻的五官，就算沒有頂級alpha的氣場加持，只要她一表現出嚴肅還是會很吓人。

大家都應着。

謝重陽心不在焉的掃了一下大家，轉身回了酒店。

剛才宋邢對徐觀夏那樣的關心。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覺得不對勁吧。

莫名的，很不爽。

謝重陽拿起手機，又放下，發了會呆，又拿起手機。打開微信，找到了和白守戲的聊天頁面。

...

吳導、宋邢、小陳和胡天天在醫院的走廊，除了宋邢大家都拿着手機緊急聯系。

胡天天在和李曼笙發消息，小陳在和張永新發消息，吳克則是和袁榮清發消息，雖然袁榮清現在應該還在趕飛機，看不到消息。

宋邢沒有給任何人發消息，他現在完全沒有心情幹任何其他的事情。

等待等待，焦急的等待。

終于純白中出現了一點變故，寂靜中出現了一點聲音。

醫生走了出來。衆人立刻圍了上去。

盡管已經知道了徐觀夏的身份，但還是例行詢問：“患者的直系親屬有沒有來？”

大家搖頭，醫生繼續：“可以聯系到嗎？”

吳導和小陳立刻看向胡天天。後者立刻手忙腳亂的給李曼笙給李曼笙發消息詢問。

剛入職的時候都沒有說，大家也都沒有提，關鍵是也沒怎麽需要。

所以胡天天到現在還不知道徐觀夏的家庭具體情況。

就在胡天天發消息的同時，宋邢也馬上回答：“他沒有直系親屬。”

在場人皆是一愣。

醫生又繼續問：“那你們有誰知道他之前有什麽病症嗎？”

“是有的。”宋邢再次回答，胡天天給李曼笙的消息甚至沒有發出去。

“他以前就有很嚴重的夜盲症，但是已經治好了啊。”很久以前，宋邢就看到過少年徐觀夏在黑暗中摸索着試探。

“夜盲症的誘因呢？”醫生繼續問。

大家都看向了宋邢。

然而這回宋邢也回答不了，終于胡天天可以發言了。

因為這是不可抗的因素，所以李曼笙把徐觀夏的病歷本發給了胡天天。

胡天天簡單的的掃了一遍：“他之前吃了很多鎮定神經性質的藥片，但是因為年齡太小了，導致了眼疾的副作用。”

雖然胡天天并沒有完全透露，但是聽者還是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的要素。

鎮定精神，年齡太小。

宋邢思量着這兩個詞彙，暗了暗眼眸。

徐觀夏的診斷結果并沒有馬上出來，但是醫生推測是之前的眼疾并沒有得到根治，然後最近的營養跟不上身體的疲憊負荷，才會導致嚴重的複發。

但是現在這些結果都沒有确切的出來，而且等等還可能會要求轉院看看情況。

醫生的建議是不要徐觀夏再繼續拍戲了。

其實這下給導演什麽的也吓得夠嗆，就算醫生不說，吳克你虎也不敢讓徐觀夏繼續拍戲了。

反正江無己的戲份已經拍得差不多了。

大家都慌亂的處理着徐觀夏的各種事宜，這一天基本也沒什麽拍戲的進度。

等到第二天晚上李曼笙趕來接管徐觀夏的時候。

劇組留在醫院照看的人才開始返回片場，走得時候都把殺青的小禮物提前給了李曼笙，想讓她轉交給徐觀夏。

宋邢則是走得不情不願，他本來想看看徐觀夏醒了再走的。

但是徐觀夏遲遲不醒。

片場那邊又在催促自己。

沒有辦法，宋邢實在是沒有理由再待下去了，只能離開。

因為還想要再回來看徐觀夏，所以故意沒把禮物轉交，想着下次還能有借口回來。

結果。他剛離開兩分鐘，徐觀夏就醒了。

李曼笙立刻叫來醫生。

後者詢問了徐觀夏的一些主觀感受，結合之前他做的一些檢查，最後還是以為，最好還是要做個手術。

徐觀夏的眼睛被蒙上紗布，他只能靠胡天天的轉述來感受這個世界了。

“這是什麽？”

摸見床頭一塊不尋常的柔軟，徐觀夏有些好奇。

“阿，這是謝老師送給你的玩偶，說是殺青禮物。”

“咦？”徐觀夏聞言，微微偏頭表示好奇，“大家已經把殺青禮物送給我了嗎？”

“嗯嗯，”胡天天回身看着禮物繼續說到，“副導送了一個關于劇組的相冊，吳導送了一本書…”

“嗷，相冊有意思阿。”徐觀夏點頭說着，然後好奇的繼續問道：“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胡天天又掃了一圈那堆禮物，回憶着送禮的的情形。

“這個捕夢網是小馮送的，這個背包是小唐送的…對了，小陳給你送了一件衛衣。”

“小陳也給我送東西了？”徐觀夏一愣，雖然看不見，但他還是轉向了胡天天說話的方向。

“對的。”胡天天點頭。

徐觀夏糾結了一下，再次問：“所以宋老板送的什麽呢？”

胡天天一愣，她思量了一瞬，其實徐哥最好奇的就是宋頂流送了什麽吧？

“為了看到你送的禮物，我拆開了全劇組的禮物”如此之類的。

聯系之前種種，胡天天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

然而…宋邢沒有送禮物阿，胡天天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他沒送阿。”李曼笙忽然進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答了徐觀夏的問題。

“來，小胡把這些東西給放到車上。”李曼笙又給胡天天安排了任務，後者只能欲言又止。

“他沒有送嗎？”徐觀夏聽上去還不死心。

李曼笙不理解他的意思：“小陳送的不就等于宋邢送的嗎？來來來，少爺起來一下，我們要準備收拾東西離開了。”

“離開？”這消息委實來得有些猝不及防。

“是，你眼睛得做手術，我們轉去A市第一人民醫院。那邊手術做的好。”

徐觀夏沉默了。

李曼笙忙着收拾東西，并沒注意到徐觀夏情緒的變化。

徐觀夏本人也沒有搞懂自己的心情是變化是為哪般。

總之就是眼睛被蒙上紗布後神智也跟着不清楚了，渾渾噩噩的被人攙扶着去機場。

醫生的建議是不要強光，所以李曼笙幹脆帶着徐觀夏半夜趕飛機，M市本來人口基數就不像其他一線城市那麽大。

到了半夜更是美人。

蒙着眼又帶着口罩的感覺實在窒息，很不好受。

徐觀夏于是問李姐可不可以把口罩取了，後者環視一圈，諾大機場等候區，只有他們和遠處的幾個大概是來旅游的外國人。

于是就同意了徐觀夏的請求。

取下口罩後，徐觀夏長長的呼吸了一口氣。

仰頭，雖然看不見，但是天花板的光可以勉強投下來，照在臉龐。

徐觀夏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好悲傷啊，其實也不悲傷的。

這樣的，半夜趕飛機去做手術，自己以前也是經歷過的。

而且比起之前，自己現在應該覺得高興，至少是身邊還有兩個人陪着自己，遙遠處還有不少人牽挂着自己，

而自己當年去機場的時候，像極了被丢棄的小貓。

委屈又倔強。

這麽一想，徐觀夏淺淺的皺眉，替過去的自己心疼。

李曼笙在一邊看着徐觀夏的神情，也免不了跟着擔憂，徐觀夏是有精神方面的病史的。

其實他的條件很好，但是去不了大公司的原因就是這個，誰也确定有這樣病史的一個Omega會不會忽然暴走，或者忽然發瘋。

就算是簡歷投到了海星娛樂公司，大家也是有所顧慮的。

李曼笙之前也是有點猶豫的，但是看到徐觀夏的長相還有作為練習生的各種經歷後，她最後還是選擇了接下徐觀夏。

本來自己手下已經有其他有點成績，能賺到錢的藝人了。

但是還是不想放棄面試時那一腔熱血的少年。

因為受過傷的小狐貍不管在大家面前笑得有多燦爛，開朗。

濃密的皮毛下的傷疤，也永遠的存在着，到了雨天，舊傷或許還會裹着傷痛的回憶折磨。

然而簽下徐觀夏後，就算是做了兩年的冷板凳他也毫無怨言，依舊熱情。

熱情到李曼笙都要忘記他的病例了的時候。

暴雨襲來了。

看着徐觀夏，李曼笙心裏的情緒異樣。

就像是自己抱養了好幾年的小狐貍，頭一次顯出了它的傷痛。

見者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