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媽媽

魏戲生所說的叔叔，如果徐觀夏沒有想錯的話，應該就是袁榮清。

宋邢瞟見身邊的徐觀夏只看了一眼手機就瞬間變臉，也馬上跟着收起了情緒。

雖然現在自己對小夏已經沒有秘密了，可是小夏身上藏着的悲傷自己卻還完全都不知道，其實宋邢是好奇的。

可是他不會問。

因為境遇不同，因為經歷不同，所以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同一件事情，可能在自己心裏不過如此的事情，卻可能是某些人心裏永遠都無法拔掉的刺。

宋邢不認為自己能力可以開導徐觀夏，所以有些時候自己還不如不知道那些事。

而且，現在的自己對于徐觀夏而言，應該也不是什麽重要到可以讨論這些事的人。

宋邢這樣想着，心裏還是莫名的有點悲傷。

“魏戲生給我發的消息。”然而徐觀夏居然主動提起了。

“嗯？”宋邢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又是他。”

“你放心吧，我和他沒什麽。”徐觀夏下意識的解釋。

“那他為什麽給你發消息？”宋邢不想追問的，但莫名的，下意識的就啓動了“引導說話”的技能。等到宋邢自己意識到的，不禁失笑。

更讓人感到意外的是徐觀夏居然接話了：“因為袁榮清。”

“？”宋邢謹慎的沒再說話。

“說實話，我之前一直以為袁榮清是我的爸爸。”但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徐觀夏再次開口了。

宋邢聯想到在M市時，聽到的關于徐觀夏的身世，忍不住蹙眉，沒有說話。

“我媽媽，徐堇淺。很漂亮，非常漂亮，出門的時候回頭率高達90%的那種。”

“而且她不是那種傳統的溫柔善良的好看，明明是一個Omega，但是你不看她頸環的話，你一定會覺得他是一個alpha，因為超強的行動力還有舉世聞名的設計。這些标簽都該是存在在一個alpha身上的。”

“但是我媽媽就是做到了，在一堆alpha之中競争，她得到了碩博連讀的機會，她設計出轟動一時的畢業作品，她的青春絢麗浪漫，她的未來一片光明。但是她忽然壞了我。”

中心的舞臺燈忽然大亮，瞬間整個步行街恍若白晝，但是與此同時徐觀夏的眸色卻暗了暗。

之前他其實并不覺得自己的出生有什麽異常的，因為媽媽從來不說這些，在自己的記憶中，媽媽總是早出晚歸，沒個正型。

他也以為所有的家庭都是這樣，在這種不正經的媽媽的影響下。

所以自己也整天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雖然偶爾會對自己沒有爸爸這件事感到好奇，但是也完全不會放在心上。

因為沒有那種東西，自己和媽媽也可以過的很好。因為家裏很有錢，這一點就夠了。

就這一項就夠了，很多同學家裏都沒有自己有錢。就算他們有爸爸。

後來有一天，媽媽帶着袁叔叔回來了。徐觀夏一臉防備的看着這個清冷的男人，不算厚的鏡片隔着瞳色，讓徐觀夏無法将他看得真切。

一直以來，家裏都只有他和媽媽。忽然出現的人...而且還是和媽媽性別相對立的alpha，這讓年幼的徐觀夏很難接受。

可是媽媽寬慰他，袁榮清是媽媽的大學同學，是個很好的人，給了媽媽很多幫助的人，現在他有難，我們應該幫助他。

說這些話的時候，袁榮清一直站在媽媽身後，身體沒有接觸到媽媽，但是身影卻将她虛拟的框住，徐觀夏再次看向這個清冷的男人，他淺淺的笑了。在媽媽說他是她最信任的人的時候。

徐觀夏也問過，袁榮清是爸爸嗎？

媽媽化妝的動作停滞了片刻，說：不是。

可是再長大一點，徐觀夏感受到了一些不對勁。謠言這種東西，徐觀夏第一次領悟居然是因為自己的媽媽。

同學們在廁所裏讨論，那個拽死了的夏同學。

“哇，我好羨慕他，長得那麽好看，家裏還有錢。”

“就是，而且他媽媽也好漂亮。”

“那有啥好羨慕的，你知道他家為什麽那麽有錢嗎？”

“為什麽？”

“你看他媽媽那個樣子還猜不出來？給別人當小三呗？”

“！真的嗎？”“我靠，怪不得我媽媽說他媽媽是狐貍精來着。”“是吧。聽說他媽媽不止和一個做呢。”

徐觀夏冷着臉把門打開，外面說話的人立刻噤聲。

本來就帶點侵略性的狐貍眼此刻還染上了陰翳，同學們立刻感到害怕。

然而不想徐觀夏看也不看他們，甚至帶着點嫌惡的表情離開了。

嚼舌根的瞬間松了口氣，馬上開始為自己剛剛的心虛找圓回來的理由：“嗐，你看他都不反駁，估計是真的。”

徐觀夏回去就質問了媽媽自己的爸爸究竟是誰？她究竟是怎樣懷上的自己？

一向大大咧咧的徐堇淺在那一刻安靜異常。徐觀夏繼續問她家裏的錢又是哪來的。

“搞設計。”

“搞設計可以有這麽多錢嗎？！”“究竟是誰在給我們錢？”“還有你不喜歡袁叔叔為什麽還要吊着他！”“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麽說你嗎？”“他們說你是狐貍精！是小三。”

徐觀夏無能狂怒，可是徐堇淺依舊能笑得沒心沒肺：“狐貍精又有什麽不好的呢？”至少證明自己漂亮啊。

而且還是非常漂亮的那種。

徐觀夏失語，他感覺自己真的沒辦法媽媽聊下去了。

“拜托你不要讓我覺得丢臉。”徐觀夏說道。此刻，徐堇淺的神色才破碎出一絲異樣，不過她又很快恢複：“我幹嘛要在意你的看法呢？你不過是我的孩子，而我又不是只有你才能活。”

“你就不能像別的媽媽一樣靠譜一點嗎？！”

“你要我怎麽像別的媽媽一樣！”徐堇淺也開始失控。

“你可以騙一下我啊，就算是袁叔叔也行，騙我是有爸爸的孩子！”

“你怎麽配啊，你怎麽配做他的孩子。”徐堇淺笑了，語氣透着一絲絕望。

人類總是喜歡用最刻薄的語言來傷害最愛自己的人。

徐觀夏感覺自己大腦轟的一下，神經潰散。他不配做袁榮清的孩子，媽媽是這麽說的。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真的是一個肮髒的存在。

要不是買菜的袁榮清及時回來了，這場鬧劇恐怕無法收場。

再後來？

再後來的事兒，徐觀夏不想多談，反正就是他和媽媽鬧掰了。後來都賭氣不和對方說話，兩人之間的芥蒂也一直沒有解開。

然後就是升初中，M市本來也就不大，有錢人讀的學校也基本都是那麽幾個，所以小學的言論一直傳到初中，

剛剛分化後本就情緒不穩定的的徐觀夏正好又遇上了來招惹他的人。

于是直接把人按在地暴打，最後情緒失控，拿着凳子往下砸。

媽媽帶着精致的妝容出現在校長辦公室，豔壓群芳這個詞很俗氣，可這就是事實。

傾國傾城，這是媽媽的大名。

徐堇淺剛一出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啊，這是我們家小夏做的嗎？可是小夏是個Omega欸，他好像是個alpha吧？”

媽媽故作誇張的演技，假惺惺的樣子，簡直可以去演話劇了。不過，徐觀夏勾唇，放在這裏也剛剛好。

“怎麽？小夏還侮辱你了嗎？咦？”

“啊！他說你就是出去免費賣都沒人要？”

“那他沒有侮辱你呀，他說的就是事實啊。”

“反倒是你的孩子，把這麽好看的我形容的那樣過分，實在有些沒禮貌。”

“什麽？賠償？原來目的在這啊，怎麽有老公的你，還可以過得可憐呢？”

全程徐堇淺都一副無辜又同情對方的神情和語氣。徐觀夏在一邊憋笑憋得很是難受。

現在想起來還是很開心，其實自己和媽媽真的不愧是母子。

宋邢聽了徐觀夏的形容，也覺得徐堇淺的性格很是有趣。

可明明兩人都是這樣的維護對方，一個會因為別人侮辱自己的媽媽而暴打比自己還強大的人，另一個也不會因為校長老師的一面之詞而直接怪罪自己的孩子。

而且是在雙方都在賭氣的情況下。

按道理說，徐觀夏的家裏是不可能出現那種事的。

那一天，警笛聲闖進小區，救護車的出現挑起了大家的八卦之情。

宋邢也從家裏出來，争執是從隔壁出來，他有些擔心那個小孩是不是出事了，可是在人群之外，他看見徐觀夏一個人失神的站在一邊，好像還有黑紅的血順着他的指尖滴下。

周圍的人都在讨論，說這家半夜忽然吵架，吵得好嚴重，路過的住戶都可以聽見。

最後是一聲破裂的巨響，他們聽見小孩說：“去死！”

住戶擔心出事，馬上打電話報警，同時沖進去砸門。

徐觀夏開門了，表情平淡到可怕，他的衣衫都被血染紅了，他的身後徐堇淺倒在血泊之中。

“這個小孩想殺了自己的媽媽。”

他們都是這麽說的。

就是在那個混亂的夜晚，路燈斷觸呢喃，隔着喧嚣的人間。

行屍走肉的宋邢和同樣行屍走肉的徐觀夏早就對視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