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自從能感知到神的危險性之後, 寧安不是沒有動過想辦法把神封印起來的念頭,可是因為神給她的印象太過強大, 她知道自己得謹慎行動。

她還是會珍惜自己小命的。

誰能想到沒過多久就能目睹黑石城的人奮不顧身撲向他的一幕。

“你怎麽知道他是邪神?”人潮将神帶往遠處, 神沒有受到過這樣的攻擊,他看上去呆呆的,抱着殘缺的布料, 也不知道反抗,觸手被雪亮的長矛、刀劍等冷兵器紮中沒反應,有人直接上手上嘴咬他也不管。

這是什麽新式邪神嗎?

老管家帶着她遠離危險區域, 冷靜地看着這一切, 指揮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或者留守或者沖鋒,分別對付穢物和神, 抽空回道:“穢物因為它而聚集, 他就是冬日之神口中的邪神,穢物的起源。早在三年前,城主大人就得到神侍帶來的神谕, 終有一日, 邪神會複生, 黑石城是唯一有可能殺死邪神的力量。”

穢物,是對出現在極北之地的詭異、肮髒、不潔之物的統稱,沒有具體形态, 也不知道它們什麽時候會出現, 黑石城存在的意義很大程度是為了消滅穢物,保衛瑪希帝國。

但是穢物是幾千年前被發現的, 它的存在比瑪希帝國的歷史還要悠久, 神的記憶以和她的相遇為開端, 之前大概率被困在初始之地, 又怎麽會跟穢物扯上關系?

如果二者真的有關系,那麽穢物、神和祂應該也有聯系……

謎團越來越多,寧安盯着老管家沉靜嚴肅的面容,靈光一現,想起當初一定要當面結清債務的承諾,遲疑地問:“當初,你們讓我去當神侍,是因為知道……我會将邪神帶回來嗎?”

沉默良久,老人回了一句維坦大陸經常聽到的話。

“神明在上。”

神明。

又是神明。

她就像一只提線木偶,從一開始,她的所有行動就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掌握,它推着她走出黑石城,又引着她将神帶回來。

他們對她的關心照顧,也只是為了讓她遵照神明的心意嗎,好讓她答應條件嗎?

Advertisement

寧安沒有再深究這個問題,已經沒必要了。

“塔蘭被城主解決了嗎?”

按照塔蘭對神的尊崇,神出了事他不可能這麽晚還不趕到,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來不了了。

“按照城主大人的實力,有八成的可能性。大小姐,黑石城因為穢物被困在這片荒蕪之地,祖祖輩輩都要留在這裏和它們對抗,在平均壽命達到一百二十歲的情況下,我們黑石城有記載的、最長壽的人只活到了五十歲。大小姐,您明白這其中的意義嗎?”老管家眉頭緊皺,看上去他們因為人多占了優勢,實際上連邪神的一只觸足都沒斬斷。

根據大小姐房間裏的穿鏡傳來的影像,那些東西還會變大,不得不防備。

他們不求能像神谕所示,剿滅它,只要讓他受到重創,讓穢物變得更少,就值得了。

寧安第一次見到黑石城和穢物的戰鬥,冷兵器時代沒有殺傷力強大的武器,人類卻可以将自己訓練成武器。

用近乎肉搏的方式,他們野蠻地撕扯着穢物的肢體,那些惡心的器官脫離母體就變成了黑霧,在寧安的視線中,它們又回歸了到最初的形态。

仿佛,在等待下一次聚集……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皮膚上浮現古怪的紋路,立刻就有同伴給予他們致命一擊,熟練地好像做過無數次。

可是穢物只變小了一點點,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你們連穢物都打不過,還想要殺死他嗎?”寧安忍不住了,她揪住一團黑氣,就像死死抓着一捧流沙,唯恐它滑落。

這回,沒有跑掉。

寧安愣住了,趕緊又試了一次,不是錯覺。

這意味着,她也能和黑石城的人一樣,抵抗穢物。

“如果他們解決不了穢物,那些孩子會上嗎?”少年模樣的人排在隊伍的後面,再有幾排,就要輪到他們了,寧安莫名有些焦慮。

老管家眉頭緊鎖,沉默着讓下一批人沖上去,沒有人猶豫,這對于他們來說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只不過,這次的穢物稍微難纏一些,沒有之前的好對付。

“大小姐,這種時候您就不要添亂了。”

忽視老管家的警告,寧安甩開侍衛,她不想去所謂的安全地方,她要做一次任性的大小姐。

老管家和城主把她當作誘餌,可其他人,是把她當作真正的大小姐。

被孩子們推着在外面逛的時候,他們都高興地喊着“大小姐”。

“大小姐,您今天真好看。”

“大小姐,太陽曬,這小子沒力氣,我給您撐傘。”

“我幾天前抓到了一只雪妖,皮毛沒怎麽破,等晾幹了我給總管送過去,您穿着肯定暖和。”

……

從高處往下縱身一躍,她跑過怪異的屍體,洶湧的呼聲,刺眼的日光,黑石城的衛兵顧不上她,他們一個個都在專心致志地撕拉穢物,眼裏是偏執麻木的陰沉。

穢物真的很醜。

寧安捂住嘴,有人倒下,她填補空缺,朝距離她最近的開合牙齒伸出手,她有點怕它會咬她,可是她都跑過來了,還占了一個位子,不做點什麽太可惜了。

她捏碎了它,手心裏有濡濕感,紅色的血從裂開的縫隙溢出來。

上一次受傷還是因為狂暴深淵……

後面傳來轟然巨響,寧安顧不上,她換了一只手,這次她的目标是一顆白色的眼球,滴溜溜轉,像是僵屍的眼睛。

“寧安寧安寧安……”

旁邊的人像是被一陣風刮走,半人半觸手的神着急忙慌地捧着她已經不滲血的手,只知道喊她的名字。

“我沒事,那個,你後面的東西,在纏着你。”穢物像是急着享用大餐,從後面給神來了一個緊緊的擁抱,看上去就像神背了一個醜陋惡心的大包袱,寧安剛說完就幹嘔了幾聲。

黑石城的人真的很厲害,起碼沒一個吐,還都那麽勇猛。

寧安直起腰,眼睛因為生理反應變得濕潤。

神才發現後面有東西,就是它讓寧安對着他露出了不舒服的樣子。

“寧安,我這就把它吃了。這個,不小心被我弄破了,你別生氣。”神将手裏緊緊攥着的單薄料子給她看,寧安點點頭,示意她不怪他。

“那下次還給我做嗎?”

穢物将神的頭包裹住,寧安條件反射地地閉上眼,斬釘截鐵地說了一個“好”。

快吃了它吧,她頭好痛。

神這才放心地對付那個巴着他不放的醜東西,啊,有和寧安的手上一樣的氣息。

它傷害了寧安。

這個念頭占據了神的全部大腦,他的觸手極速膨脹,特別是帶有吸盤的觸手,臃腫程度是其他觸手的兩倍多。

黑石城的人雖然疑惑,但他們樂得看邪神和穢物自相殘殺,總管又遲遲沒有發出下一道命令,沒有人再不計代價地往上沖。

穢物被觸手撕咬,之前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的它第一次出現了類似人類的痛苦反應,嘈雜的呓語被尖叫取代,無數個舌頭和嘴巴瘋狂顫動和開合,寧安隐約捕捉到“求”、“快”之類的詞。

它,懂通用語,可能有一定的智商。

這個事實讓寧安覺得毛骨悚然,《神跡》裏簡單地提過穢物和災禍是人類的原罪,神明無法消除它們,除非消滅人類。

神明不忍對人類的一部分降下神罰,因此采用賜予眷顧的方式幫助人類和他們的原罪抗争。

在神明的眼裏,原罪是什麽意思?原罪從哪裏來?神是原罪的起源嗎?

寧安讨厭這些雲裏霧裏的描述還有那些神明遮遮掩掩的話語,起碼神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甚至直白地表示她就是為他提供愉悅的東西。

感覺這麽一對比,神的形象略微高大了一些,雖然還在及格線之下。

神“吃”了好幾天,不斷地有黑霧從遠處飄來,他照單全收,一點都不挑。

他剛用餐沒多久,塔蘭拖着黑石城城主走過來,委委屈屈地表示這個老頭好壞,偷襲他,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就要不小心絞死他了。

塔蘭依舊是觸手模樣,寧安仔細觀察了一會,眼珠子掉了幾顆,黑絲線參差不齊,并不是像他說得那樣輕松。

“寧安小姐,你這麽看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兩只觸手同時“低頭”,互相摩擦,扭扭捏捏的,像害羞的小姑娘。

太詭異了。

寧安默默轉頭,不看了。

觸手立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蔫了。

“寧安,我把它們都吃了。它們再也不能讓你受傷了。”神跳飄過來,語氣驕傲,拉着她的手摸他的其中一只觸足,估計是吃得太飽,連吸盤的收縮和擴張都變得緩慢。

起碼在黑石城這塊,空氣中的黑霧的确都沒有了。

寧安站到神面前,和城主、老管家、侍衛、彌亞他們隔着三米的距離僵持着,像是在玩“誰先開口誰就輸了”的游戲。

“這裏已經沒有穢物了,還有,不知道你們看沒看到,他吸收了很多能夠凝結成穢物的黑氣。再退一步,你們也打不過他,真的。”寧安認輸,她用硬邦邦的語氣說了一通,希望他們能想明白。

這次是碰上神發呆,下次要是再攻擊他可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

黑石城都沒有一座神宮,幹嘛還要為那些不願意眷顧他們的神明賣命。

寧安沒有将這些話說出口,現在,他們的立場是對立的,說得再多,他們也聽不進去。

黑石城城主沉吟片刻,一頭白發的中年男人定定地望着她和神:“黑石城上下為之前的無禮道歉,我作為城主願意承擔任何代價。請問,如果在極北之地建立這位尊貴神明的神宮,日日獻祭,可以讓穢物不再出現嗎?”

“黑石,你怎麽敢……”白袍神侍的責問被不客氣地打斷。

“彌亞,有一句話我想說很久了。不眷顧抵抗穢物的我們的神,我們黑石城不需要。你回去告訴冬日之神,不是神明抛棄了我們,而是我們背叛了神明。”

寧安震驚到将神的觸手捏出了五個指洞,當然并沒有破,神為了她捏得舒服,将原本堅硬的黑絲線觸足也變得像水一樣柔軟,細細的黑線不動聲色地纏在她的手腕、手背和掌心,就像可以保暖的毛線手套。

黑石像拎兔子一樣将彌亞丢給老管家:“如果你覺得生氣,就讓神來懲罰我吧,如果你能在這用神力的話。”

寧安眼睜睜地看着彌亞臉都氣白了,被老管家抓住耳根後又變得紅彤彤的。

管家這動作是不是太熟練了……

“尊敬的寧安之神和寧安之神的神侍,以黑石城城主的名義,我希冀成為您的信徒,衷心地懇求您的眷顧,讓穢物消失在極北之地。”

黑石,她名義上的父親,跪倒在神的面前,言辭懇求,他剛剛侮辱了冬日之神,斬斷了自己甚至黑石城的退路,表達了自己的誠意。

神沒有理他,他連被人類咬觸足都不在意,更何況有人在他面前說話了。

寧安想起自己一開始的目标,讓神擁有至少一個信徒,好像,可以實現了?

塔蘭嗤笑一聲,被這個老家夥撕咬的痛他還記得:“真是可笑呢,之前還冒犯拉薩爾大人,現在又舔着臉祈求眷顧,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情,你的老臉比馬拉獸的屁股還大。”

拽拽神的袖子,寧安忽略塔蘭的話,直接詢問神的意見。

“寧安,我只眷顧你一個人。”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悶悶地補了一句,“不要再忘了……你不要強迫我,我不想被其他人弄髒……”

作者有話說:

安安:?你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話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