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出走
目光都焦聚在他的身上,人群寂靜無聲。這樣的場景真是熟悉,許果恍惚想起,上學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只要沈星柏一出現……
三三兩兩圍在一起的女生,剛才還在有說有笑的,也會立刻噤聲,手腳不自然起來。他長得是好看,而且是那種充滿距離感的好看,仿佛走在雲端的人一般。他是影後的兒子,被記者用放大加粗黑體字形容“完全複刻了母親的美貌”,那幾年裏,常常會有外校的女生想方設法混進來,遠遠看他幾眼。
而現在,這群鄉下孩子,紛紛都變成了當年那群情窦初開的高中女生。他們一個兩個看得出神,看他倨傲的下颌線,修長的身姿,看得嘴巴微微張開,嘴角也不覺上揚,那個弧度裏不知承載了多少向往。
許果悄然掙開二花的手,快步走了。
從村長家門前到她的小院,短短幾百米的山路,她走得心慌氣短,停下來扶着斑駁的磚牆喘了好幾口,又忍不住嘲弄起自己。
先前不是考慮得好好的,他們是和平分手,如果以後再見面,重新面對沈星柏,她一定會心平氣和、風輕雲淡才對嗎?
果然沒法做到心平氣和啊。
許果走進廚房,端起了那碗放涼了的南瓜飯,捧在手裏。她坐到門前的藤椅上,慢慢地吃那碗冷飯。
今天晚上又要刮山風,院外的草木被吹得沙沙作響。許果理了理飄到額前的碎發,看到先前那些去看新鮮的孩子,這會兒都回來了,吵吵鬧鬧地往家的方向去。來時一窩蜂,去也一窩蜂,窄窄的小路短暫熱鬧過後,又恢複了冷清。
許果吃完了她的南瓜飯,抱着空碗走到蓄水缸前,舀起了一瓢井水,蹲下洗碗。
每一天,都是這麽過去的。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适應了。
天色漸沉。
一道長長的影子投在她身後的水泥地上,她全無察覺,用手巾仔細地擦着瓷碗上的水漬。
直到影子一點一點在身後生長,帶着腳步邁近,走向了她。
細微的聲音響在耳畔,許果手裏的動作沒停下,只是睫毛抖了抖。
她回過頭。
來人就站在咫尺,用一種略微困惑的目光注視着她。
正是那張她無比熟悉的臉。
許果迅速把頭別了回去,帶着一點徒勞的逃避心态。
她意識到自己的逃離沒有意義,他既然找來了村莊,當然也會找到她住的地方。
許果扶着水缸,緩緩站起來,低血糖伴随的暈眩讓她沒法一下子起身。
她不知道身後的人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情來找她,也不知道此刻他的心理活動,也許是看見她手裏捏着只碗,他問了一聲:“吃了什麽?”
很家常、很平淡的口吻,仿佛與從前一樣,沈星柏剛從外地回來見到她,随口的關心。
“南,南瓜……嗯,南瓜。”許果沒回頭,依舊背對着他,進了廚房。
她真的做不到淡定從容,便只有不讓他看到自己這張失魂落魄的臉。
“南瓜。”沈星柏輕輕重複着這兩個字,跟着她,“自己做的?”
“嗯。”
他聲音很欣慰:“會做飯了。”
“嗯。”許果非常想結束這樣的對話。
她讨厭他這樣若無其事地同她說話,仿佛她留下的那封信,與她的出走,對他而言毫無意義一樣。
“我每天都吃得很好,做飯很難嗎?”她也就不虛假地友好,提高了音量,“我能照顧自己。”
能照顧自己。
能照顧自己。
人都喜歡虛張聲勢,越沒有底氣的事情,就會說得越大聲。
從前都是他照顧她,衣食住行無一不安排好,即使不能經常在她身邊,也會囑托好旁人替她一一打點。
沈星柏跟她在一起,不就是因為擔心她照顧不好自己?他覺得她可憐。
她就是利用着這一點,綁了他七年的,真卑劣。
沈星柏在背後一陣沉默。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并不接她的挑釁,語氣仍然平和,近乎溫柔,“果果,我這麽遠過來看你,不請我坐下喝杯水嗎?”
許果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搪瓷杯用井水洗了又洗,這樣粗糙的盛具可比不了他鐘愛的骨瓷,這裏也沒有随時準備着研磨咖啡和甜點,只有放陳了的碎茶葉,那還是村長平時存着舍不得喝,拿來分給她的。
許果端着泡好的茶杯,走進屋裏,他坐在她的桌前,伸手接過:“謝謝。”
“你是怎麽來的?”她站在一邊,瞥了一眼放在他腳邊的行李箱,問。
在來白水村之前,許果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麽貧窮、偏僻的地方。
交通不便、信號不通,與外界溝通要去村長借電話,和每星期來一次的郵差,村民們過的生活停留在五十年前。
到這種地方來,也是難為了他。許果看着他沾着泥土的褲腳和皮鞋,感到了一絲新奇。
茶水的熱氣在沈星柏眼前化開,模糊的卻是她的視線。
他的半張臉隐沒在茶杯後,只露出一雙朦胧的眸子,低垂的羽睫忽閃。
“你怎麽來的,我就怎麽來。”
“……”許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才好。
她是乘着普快到了臨近的縣城,再轉着短途大巴到了下屬的鄉鎮。然後,讓牛馱着,深一腳淺一腳上了山。到的那晚,她面無血色,手腳都是腫的。
難怪,學校裏除了她,沒有別人報名來這個地方。
沈星柏也坐了牛車嗎?她一怔。
“這山頂有強氣流,直升機上不來。”他稍帶着補充了一句,很是輕描淡寫。
許果心中有些驚訝,卻還是什麽也沒有說,出去了。
不怪她,是他自己願意來的。
她不管。
她又折回了廚房,拿起竈臺上剛燒開的熱水壺,灌進暖水瓶裏,蓋上木塞,繼而就怔怔地在那站着。愣了好些功夫,她才轉過神來,拿着燒水壺又出去灌了一壺。
沈星柏在後院洗了澡。他換下的髒衣服,許果抱去了前院,拿到井邊洗。
從前都是他照顧她,在一起時,她不曾幫他洗過衣服,他倒是替她洗過。分了手以後,許果才破天荒地做了一次體貼人。
許果搓着襯衣上的泥點的時候,想起了這些,也翻湧起一絲困惑。
他對她很好,只是不愛她。
她愛他,但好像并沒有對他很好。
他們兩個人,到底誰更惡劣一點?
許果還在與那高檔面料上頑固的泥污較勁的時候,洗漱完畢的沈星柏從屋後走了過來,換了新的襯衣,昏黃的油燈下,顯得臉龐格外的幹淨。
“我來吧。”他在身邊蹲下,接過了她手裏的衣服,埋着頭搓洗,分明的指關節映在許果的眼簾裏。
“我來吧。”——又是這一句。
過去無論她想為他做點什麽,總是會被他要過去,不聲不響接着做好。因為,在他眼裏,她做不好任何事。
許果蹲在一旁,安靜地看着。
“去玩吧,很快就好。”沈星柏眼皮沒有擡,示意她不需要陪着自己。
許果去了後院,他洗完澡後打掃過,地上的水清理過,毛巾整齊地搭在木架上。她上前兩步,拿起了杯子裏的牙刷。
忘了給他新牙刷,他用了她的。
沈星柏在外面晾起了襯衣,走進屋子,許果已經鋪好了床,找了一盞煤油燈出來,放在床頭。
她手裏拿着一盒火柴,想起自己第一天來,村長教她劃火柴。她從前真是沒用呀,長這麽大,連火都沒點過。
“這裏開燈不方便,你夜裏要是起來,可以點這燈,玻璃罩拿開點燃就好了。”見他進來,許果向他叮囑着,“小心燙到手。”
沈星柏沒有接腔,靜靜地盯着她的手指看。
許果下意識地把手背到身後,雖然,先前燙出的那道白印子早就消退,看不出來了。
等她起了身,經過他的身邊,他才問:“你去哪裏?”
“你早點休息,我去學生家,跟她湊合一晚上。”許果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她覺得,他應該明白她的意思才對。
面前的門卻忽然“咣”的一聲,關上了,她擡頭,看見按在門上的手。
“許果。”沈星柏聲音冰涼地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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