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痛?
又告別了痛哭的謝竹南,阿飛和步瀾重新上路了。
“她去陳府了。陳公子現在還有可能活着麽?”步瀾問阿飛。
阿飛搖搖頭,“那天去看他的時候就已經是彌留之際了,因對阿南心事未了所以硬撐着一口氣,現在估計……”
步瀾點點頭。
阿飛又加重了一鞭,馬兒快速地奔跑着。
老孫剛睡下就聽到了“砰砰”的敲門聲。老孫連忙下了床,口中說着:“來了,來了,門別敲壞了!”
阿飛第一個沖進來,抓住老孫說:“快!把我放在這的醫書拿給我!”步瀾緊随其後也走了進來。
老孫嘆道:“知道了,我就去拿。”順便瞧了眼步瀾,看他氣色還不算很差,也放了心。
阿飛坐在院中桌前翻着父親留下的醫書,終于在有關蠱的介紹邊看到了一行字:此法可用于去除宮廷秘針。
“宮廷秘針應該就是你體內這探針了吧?”
阿飛繼續讀下去:“宮廷秘針,約二寸長,表面極富光澤,依托于人內力而存,由淺入深,受針人随內力波動而肢體抽搐、全身疼痛如刺,舌質紫暗或有瘀斑,脈沉細而澀。下法亦可逼出毒針,但損習武之人之內力。”
阿飛看向步瀾,“會損害你的內力,可以嗎?”
步瀾輕勾唇角,“沒關系,能逼出這毒針就已是萬幸,武功都可以再練。”
“嗯。”阿飛仔細地看了下面的療法,吩咐了老孫去燒滿滿一大桶熱水來。她轉過身來,對步瀾說:“在這療法之前,必須要那銀針在你體內充分活動,與內力結合。所以……你得先痛上一輪,不能吃我的止痛藥了。”
“恩,好。”步瀾坐到床鋪上,做好了打坐的姿勢。“我都準備好了。”
阿飛看了看他波瀾不驚又微微含笑的眼睛,心裏也覺得踏實了些。
坐在他的身邊,阿飛問:“距他們回京幾天了?”
“四天。”步瀾閉眼道。
“你說他們來回要八天,也就是說他們也快回來了。”
“他們不一定會回來找我,七王爺應該只是想确定我是不是真的還活着,是要對付我還是拉攏我,他應該要考慮一陣子的。”
“真複雜……不過我一直想問你……”阿飛看向他,“在兩個國家都做過将軍,都打了很多勝仗,那你到底,是向着尹國,還是姜國?”
步瀾微微睜開眼睛,看着阿飛,笑着道:“你希望我向着哪邊?”
“哼。”阿飛站起身來,“那是不是我希望你站在哪邊,你就站在哪邊呢?”
“這倒不是,只是我現在,哪邊都不偏向。”
阿飛聽了,挺滿意地笑了笑,又想到什麽,接着問道:“那你以前呢,你曾經‘背叛’過尹國,你那時又心向哪方?”
“在被你和孫叔救之前,在我以為我會死的那場戰役之前,在我的人生前二十七年,尹國高于我的生命,我時刻未忘家國。”
“莫非你歸順姜國是為了做內應?去年尹姜的那場大戰你是故意輸……”
“算是吧。”
“那,那場戰役之後呢?現在,你就不怕辜負你的家國了麽?”
步瀾擡眸,眼睛如墨玉般溫潤而閃耀,“我已經想通了,尹國和姜國的那個步将軍早就死在了那場戰役中,也該死在那場戰役中了。我現在有我的目标和所求,有我要走的路。”
話剛說完,步瀾的眉頭突然皺起,手臂也開始抽搐。阿飛連忙坐下來,有些手足無措,着急地問:“怎麽樣啊?”步瀾沉沉地呼吸着,手緊緊地扣在床板上,指甲因用力而發白。
阿飛在床前一邊撓着腦袋一邊來回走,“有了!”阿飛坐到床上說:“你喜歡什麽呀,做什麽能分散你的注意力呢?”
步瀾艱難的擡起頭,額頭上都是冷汗,嘴角還是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要不阿飛你表演個什麽給我看吧。”
“你痛成這樣還想整我啊……”
剛說完,步瀾身體抽搐着向後仰去,手指一下子竟把床板扣掉了一塊!發白的指尖上面還帶着鮮紅的血,阿飛連忙道:“好,好,你看我!看我表演!”
阿飛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步瀾的劍,抽出了劍身,幾步走入院子中,竟舞起劍來。
阿飛的這套舞劍卻更像是觀賞性的,步幅很穩,揮劍的手腕也很靈活,節奏緩而有力,若是高手一招便可破,但看起來确是十分賞心悅目的。
劍尖時而跟随衣服下擺,矯若游龍;時而似與發絲相舞,綿綿相随。讓人嘆息這是個夜晚,要是有落花、流水在旁,實在就驚為天人了。
在一旁觀看的老孫也不禁感慨:“要是換了個穿裙子的女娃娃,可就真好看了。”
這一句話險些令阿飛一下子破功,她假作鎮定,眼睛只随劍而行。不過一回合下來,已是氣喘籲籲,停了下來。
阿飛剛停下來,就跑到老孫面前叉着腰說:“什麽穿裙子的女娃娃!什麽!”
老孫連忙躲進了廚間,阿飛緩緩走到步瀾面前,不好意思地拽着衣角道:“怎麽樣?”
步瀾輕輕地點點頭說:“恩,很好看,剛才感覺好多了……可是,阿飛你不是沒武功嗎?看你舞劍的動作都很流暢,練劍時一般都會有相應的心法,按說不會一點內力都沒有。”
“嗯,我以前武功還可以呢,只不過……幾年前被廢了,就沒有再撿起了。”
步瀾一愣:“被廢?”內力被廢是極痛苦的事,若非斷手筋腳筋,就是必須用強大內力沖擊練武人的每一條經脈,有如刮骨之痛。
夜色中,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與隐痛:“是誰廢了你的武功?”
阿飛臉色有些發冷,似乎不是很想回憶起那些事,沉默着用手上的劍劃着地上的雪,“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步瀾還未說話,左手又捂到了胸口上,沉重地調整着呼吸。
阿飛扶住他無力的右臂,讓他不至于側倒,無奈地說道:“好吧好吧,講給你聽是不是也能分散你的注意力啊……那,那我講給你聽吧。”
說是很久之前,可想來也不過四年之前,那時阿飛才十六歲,剛剛失去父母一年多,也還沒來到三岔口。
那時的阿飛已學會扮作男子的樣貌,四方游走,雖有武功卻也只多作防身用。她只練過一套劍法,不過因是從小便練的,長期積累,內力極為純正。不過那劍法的心法多是調息養心之用,而劍法也是多作健身之用——看起來翩然灑脫,攻防技能已極為淡化。
但阿飛有一身驚人醫術,所謂醫術,能救人也便能害人。阿飛倒沒用醫術害過人,不過極善于用不傷性命的毒和迷藥,借以防身逃遁。
當時阿飛在山腳下一家農戶家借住,傍晚回居處的路上,恰逢三四人圍追一個少年,看上去是個男孩子,跟阿飛差不多高。那人已經脫力跪趴在地上,一身青色衣服血跡斑斑。阿飛對他們撒了足足兩包迷粉,拖着那個重傷之人便離開了。
阿飛把他帶到了住處,扒開他的衣服看到身上都是鞭痕,撥開沾着血的頭發,看到他臉都腫了。
阿飛給他簡單地收拾了傷口,可是這人已經滴水不進,不省人事,阿飛沒辦法了,拿出父親生前留下的,世上僅有的幾顆保命金丹給他服下,照顧了他幾乎一晚上。
第二天,他終于睜開了眼。他告訴阿飛,他半年前因為父母雙亡,被舅舅送到這山上的一個門派學功夫。
這山上的所謂門派,其實就是一個武功還不錯的惡霸依山而建,招收的徒弟大多都是四處作惡搶錢財。這個少年的親戚就是想甩掉他,把他送到這個狼窩。
他自從進了這個所謂門派,就被衆師兄使喚欺負,師父也從不伸張正義,武功也沒教過他多少。待了三個月天天吃不飽穿不暖,還被欺負的生活,他就計劃着逃跑。這樣逃了五六次了,每次都會被捉回去受到更加殘酷的對待——經常被用蘸着鹽水的鞭子鞭打。
他看着阿飛,滿臉淚水:“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吧。”阿飛看他還沒自己大,又都是失去父母艱難度日,就留了他同住,每天自己買的東西都會分給他吃,用上好的藥塗着他身上的傷。
過了四五天,這個少年也終于能走動了,臉上的腫也消了,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卻還是被那個惡霸門派找着了。
這一天阿飛從縣裏回來,剛進門就看到自己的小院和借給自己住所的農民老夫婦家都被翻得亂七八糟,老夫妻在房裏悲傷地哭泣,阿飛一問才知道是那群人找上門來把人帶走了。
阿飛憤然出門,立刻就去了縣上的衙門,擂鼓聲震得整條街都來看,終于在天黑前進了衙門。
“禀告大人,這山上有一越天派,其頭目肆意虐待良民,并光天化日之下私闖破壞民宅,請大人做主啊!”
那縣令打量着阿飛,說道:“從哪跑來的小子,有事找你爹娘啊,不要到這鬧。”
“在下父母都不在世了,有一兄弟被這門派毒害,現在被他們抓去生死未蔔,請大人做主啊!”
門口的百姓聽了都紛紛議論起來,縣令看老百姓都在看着,實在沒辦法說道:“那好,那個……師爺,找人去找那個什麽派的掌門。不過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再審啊。”
阿飛被趕出了衙門,一夜都沒有睡,一晚上——不知道他們會怎麽對他!阿飛一遍遍想到他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焦慮不已。
第二天終于又升堂,阿飛見到了那個頭目,那人長得十分高大,斷了一只手掌,滿臉都是擠出來的笑。他身後跟着四個徒弟,四個徒弟控制着那個少年。他一直低着頭,頭發全都覆在臉上。
那個頭目笑着道:“大人,不知喚我來有何事。”
“越掌門,這個小夥子說你虐待良民,擅闖民宅,可是事實?”
“回大人,本掌門訓練我自己的徒弟,難道衙門還要管嗎?”
“不是的!”阿飛激動地指着他說,“你哪裏是訓練你是惡意虐待,你們門派四處為惡,百姓都知道!你還擅闖民宅!”
“呵。”那頭目瞥了眼阿飛,“我還沒告你呢。”
那人上前一步道:“禀告大人,這個臭小子,誘導我的徒弟背叛師門、欲加害于我,本掌門昨天才尋回叛徒,請大人明鑒。”
“狗屁!”阿飛冷笑道,“真不要臉,睜着眼說瞎話。”
“公堂上不得咆哮!”縣令拍案。
“是真是假,問問我這個逃跑的徒弟不就知道了。”那頭目眯着眼走到少年身邊,“你說,是不是他誘導你背叛師門并加害于我的?”
他的頭一直低着,一動不動,公堂上一片沉默。
阿飛哼了一聲,說道:“你不準動他!今天就讓他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麽回事!”
頭目微微笑着說:“好啊,我不動他。”說完扭過頭去看着少年道,“我再問你,是不是他誘導你背叛師門加害于我,是不是他的主意?”
時間仿佛凝住了,直到他開始微微地顫抖,終于,他擡起頭,頭發還是遮住了眼睛,可他的嘴唇清清楚楚地說道:“是的。”
——是不是他誘導你背叛師門加害于我,是不是他的主意?
——是的。
一切都清楚了。阿飛被轟出了衙門,沒走幾步,身後傳來腳步聲,阿飛剛轉過身去還沒來得及出手,雙手就被面前的頭目輕易地折到身後,對方一掌劈到她頸後,便昏了過去。
被一盆涼水潑醒的時候,阿飛發現自己在後山的樹林裏,眼前就是那個門派的頭目和他的随從。少年也在其中,只不過被人按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阿飛瞥了他一眼,對眼前的頭目說道:“你想幹嘛?”
那人眯着眼睛,帶着蛇一般的笑容,“我看你挺機靈,今天拜我為師我就不追究你了。”
“呸,你想做我師父!你也不看看你的樣子……”
話未說完,阿飛的臉上就挨了一巴掌,紅色的指印在她白皙的臉上,阿飛咬着牙吐了口血沫。
“如果你喊三聲‘爺爺,我錯了’,我便重新考慮收你為徒,不然……”
“孫子,孫子,孫……呃……”有力的手指鎖住了阿飛的咽喉,阿飛顫抖着,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人,她突然手從腰後掏出匕首!
匕首閃着白光,而下一秒,随着阿飛的痛呼,已經刺在了阿飛的鎖骨處,阿飛的手被用力地擰着,骨頭‘咔咔’作響。
“就這樣的武功還跟我鬥,小子,你太天真了!今天我就廢了你這一身的武功!”
那人吸了一口氣,運功拍在了阿飛後頸脊髓突出處,阿飛“啊”的一聲還鎖在喉嚨裏,便覺得全身的血液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痛昏了倒下了去。
耳邊最後的聲音是來自少年的帶着哭腔的“不要……”
那頭目正準備一掌斷了後患,卻發現袖子被緊緊抓住,他的小徒弟跪在地上,雙腿是很難看的畸形的姿态,口中一直傳出“啊”的嗚咽,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袖子。
頭目斜睥了他一眼,雙袖一甩,對身後的随從道:“把這被廢的小子扔遠點,我們走。”
阿飛深呼了一口氣,“他一掌拍到我的後頸,我痛得昏了過去,醒的時候在一條河邊,身上骨折了好幾處。不過我還算命大,活了下來,後來回了那個住處,我的東西都還在那兒。然後我就離開了那裏。”
阿飛說完看步瀾面色已經恢複了,“你……挨過這陣子了?不痛了麽?”
步瀾點點頭,看着阿飛濕潤的眼睛道:“那你呢,還痛麽?”
阿飛愣了一下才反應道:“你說被廢武功的時候啊,都這麽久了,還痛啥啊,當時還算幸運,昏過去了也沒感受到太多痛苦。”
“對這個世間呢,還覺得痛嗎?”
庭中開始有風吹過,吹起阿飛額前的碎發。
阿飛直直地對視步瀾,濕潤的睫毛顫動着,說道:“不,已經沒有感覺了,總得有這些事情,才能讓人真的長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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