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從馬路到商鋪

第二天。

起了個大早的少女并沒有見到西格。绮爾維絲說，西格昨天晚上執行緊急任務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和昨天的清閑不同，今天的傭兵公會一大早就有人拜訪，而看到绮爾維絲忙碌的樣子，維多利娅也實在不好意思讓她陪着自己去買旅行用品了。

“我自己去就好了。”少女輕松的說。

“可是……”

“那家店就在斜對面吧？”少女自信道，“我能從房間的窗戶裏看得很清楚。放心吧，绮爾維絲姐姐，沒事的。”

绮爾維絲只好點頭答應。她取出一個小小的錢袋遞給少女，然後就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維多利娅獨自一人，悄悄的離開了傭兵公會。

昨天自己應該沒有展露什麽大的破綻，少女心滿意足的想。

過去是身為男性也好，穿越者的事實也好……就憑西格和绮爾維絲的反應，他們應該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就算他們掌握了道格拉斯小姐的情報，也只會覺得自己和印象中的“維多利娅?道格拉斯”對不上號。

站在異世界的街道上，少女忽然産生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就在昨天，自己還在地球上，呼吸着家鄉獨特的霧霾和汽車尾氣。而今天，自己卻站在這裏，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和完全陌生的城市裏，準備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在衣食住行方面，少女還在進行觀察和适應。

少女聽過這樣的說法：在古代西方，人們并不重視城鎮衛生，不少住戶直接把垃圾甚至糞便扔到大街上，導致城裏四處臭不可聞。少女很難想象那樣的日子……不，噩夢。

幸運的是，不管真實的古代歐洲是怎樣的，至少這個世界并沒有這麽不堪。

和煦的陽光灑在大街上，人們帶着匆匆的神色來來往往，偶爾有馬車緩緩駛過。這座城市的街道遠非一塵不染，至少還算整潔，沒有被污水和馬糞之類東西占滿。說起來自己在原作裏提過下水道這種存在：也許統治法權國的法師們會為每座城市修建特別的魔法下水道。

服裝上也是這樣。少女身上穿得這件紅色連衣裙和小涼鞋以當代地球的标準來看肯定算不上新潮，甚至有點樸素，可在真實的中世紀裏應當是沒有的。大街上男男女女的衣着稱不上五花八門，也并不千篇一律。

路面是用大理石——或者某種自己叫不出名字的石料鋪成的。街邊的建築至少有兩層，甚至三層，遠方還有類似于塔樓的建築，少女不确定那是不是法師塔。

而在飲食方面，這個世界的飲食類似于熟悉的現代西餐，少了一些花樣，卻也多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新鮮菜肴。绮爾維絲烹制的美味讓少女感到十分滿意。至少這個魔法文明的世界在各方面都比真實的西方中世紀要發達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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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只是邊境，”少女告訴自己，“在法權國更發達的地區，那裏的城市一定更驚人。

少女也沒有忘記“把玩”一番绮爾維絲送給她的錢幣，其中還有金幣（當然，這不是純金）。根據绮爾維絲的說法，大陸上主要國家幾十年前簽訂了條約，統一了金幣的分量和成色，讓金幣能夠校對較為順利的流通，而小額貨幣則各自不同。

自己要去的店鋪就在不遠的地方。據绮爾維絲所說，那應該是一家為冒險者和旅行人出售裝備和必需品的店鋪。陳舊的招牌上用難看的字體寫着“粉紅靴子”。這應該就是店名了。為什麽老板要給自己的店取這個奇怪的名字呢？

不管了，少女搖頭。她深吸一口氣，走進了這家陌生的店鋪。

……

少女走進“粉紅靴子”的時候，店鋪體格魁梧的禿頂老板正從櫃臺下往上拿一雙靴子。這是一間寬敞的店鋪，只是櫃臺上、貨架上乃至于地面上都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以至于顯得狹小了。聽到少女走進，老板擡起頭。

“尊敬的女士！”他叫道，大嗓門把還在端詳貨架的少女吓了一跳，“美麗的小姐！歡迎光臨‘粉紅靴子’，唔？既然您來了這兒，我保證您不會空手而歸！讓我看看——您是想要些什麽呢？”

老板打量着少女。在他眼裏，這位嬌小的女孩穿着她的紅色連衣裙，怎麽看都和冒險者或旅行家不沾邊。

“老板，是這樣的……”少女反而有些被老板的熱情吓到了，她收起了從貨架上搜集更多情報的閑情逸致，仔細斟酌着措辭，“我打算進行一次旅行，可是沒有合适的——”

“旅行！”老板大聲道，“啊，我明白了——你需要一些旅行用品，是這樣嗎？”

“是的。”

“請問您是要到哪兒去呢？您今後還有旅行的打算嗎？”老板根本不給少女詳細說明的機會，他連珠炮式的發問，“您有旅伴嗎？路途是不是很遙遠？您是不是考慮多購置一些物品，以備不時之需？”

如果不是想要盡可能維持“少女”的儀态，少女真想直接捂住腦袋，或者更幹脆點，用憤怒的吐沫星子淹沒眼前的家夥——這個老板是個天生的推銷員。

“這個，讓我們從頭開始吧……”平複了一下心情，少女面帶笑容的說，“我的旅程不會太長，從這城市去首都罷了。”

看到老板一副興致勃勃想要開口的模樣，她急忙又打斷了老板：“不要向我推薦我用不到的東西——我暫時不知道我今後是不是還會進行長途旅行。請您——我是說，我們一件件的來，好嗎？”

“既然如此，”老板摸着下巴，“就按您的意思，我們一件件的開始吧。首先……”

他頓了一頓：“小姐，你需要一雙靴子。你可不能穿着那種東西到野外去。”

老板指了指少女腳上的白色涼鞋：“你知道嗎？旅行最重要的就是合腳的靴子。我之所以把這裏取名叫‘粉紅靴子’，就是因為我向我老婆求婚的時候，用了一雙粉紅色的靴——”

奇葩的招牌後面總隐藏着一個故事，可這老板廢話也太多了。

“夠了，”少女皺着眉頭說道，制止了老板的喋喋不休，“現在的情況就是，我沒有一雙合适的靴子。我們可以快一點嗎？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

“當然，尊貴的女士，”老板眼中精光閃爍，“正因為時間緊迫，才要選一雙最适合您的呀。我猜您并非是一個旅行的行家——您決定好要買哪一種靴子了嗎？”

“您給我推薦一種吧。”少女說。她隐隐覺得接下來會發生可怕的事，但少女對靴子的确一竅不通。

“那好！”老板說，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我這裏有幾種選擇，都很适合于您。您看這一種——”他指了指他剛剛擺放在櫃臺上的那雙淡金色的漂亮靴子，“這是精靈們喜歡的靴子，相傳在遙遠的過去，精靈衛兵們就穿着這種靴子巡視她們的樹林。它很輕便，也非常美觀，相信您會喜歡穿着它旅行的感覺的。還有這一種——”

不等少女回話，老板又從櫃臺下面拿出一雙頗為時尚的黑皮長靴，“即便是那些最挑剔的帝國貴族，也對這種靴子愛不釋手。他們穿着它到處遠足。您看，從這裏可以把靴子提高到及膝的位置，您穿着一定非常漂亮，就像個真的貴族。您知道嗎，靴子有一種奇特的魔力，可以放大穿着它的女士的魅力——我保證，您穿着這雙靴子，一路上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離不開您！”

“……”

見鬼。

前生今世，少女都不怎麽擅長應付推銷。如果自己還是過去的男性身體，自然可以直接朝着老板拍桌子，警告他再這麽做自己就撒手走人：然而自己僞裝柔弱的失憶少女已經僞裝了那麽久，又怎麽可能因為一點小事就前功盡棄？

話說回來，自己當初幹嘛不直接成裝成女漢子呢？

“老板吶，”少女暈頭轉向的說，“我要的只是靴子。為什麽要推薦那麽多？可以的話，我想要樸素一點的選擇，不想太過引人矚目。”

“如果您是擔心遇到危險的話，剛剛我推薦的兩種靴子也是戰士們的上上之選——好吧。”似乎是注意到了少女憤怒的眼神，老板聳聳肩，“您是一個謙遜、剛毅的女性，很好。我給您推薦這一種——”老板走到旁邊的貨架上拿下一雙風塵仆仆的棕色革靴，“行軍靴，全世界的将領紛紛為他們最信賴的部隊訂購這種靴子。它非常耐磨，而且穿在腳上極為舒适。穿着它趕路，就算一整天也不會覺得勞累。您這樣的女士配得上它！”

少女有些心動，可還是把手指指向了那雙靴子旁邊的另一雙看起來很結實的暗紅色皮靴：“我能看看那一雙嗎？它看上去非常不錯。”

“真不愧是您！”老板說，嗓門大的震得少女耳朵嗡嗡作響，“一下子就挑中了最好的！恕我直言，您也就能在我這兒買到這種靴子了。這樣的稀罕玩意，說不定錯過了就沒有了！”

他滔滔不絕的說着，而阻止他顯然來不及了：“您看，這看起來就像一雙靴子——我是說，它就是靴子，而且貌似一雙普通的靴子。但其實，”老板拿起靴子晃了晃，“它的腳尖部位被額外加固過，鞋底暗藏鋼絲。這種構造能幫您感知周圍環境的震動，哪怕是最微小的震動也不例外。還有什麽比穿着這種靴子旅行還安全的呢？除了天上飛的，什麽都瞞不過您的感應！”

“……”

少女已經産生了一種想要吐血的沖動。她再也顧不上什麽儀态了，扶着櫃臺，讓自己的身體不至于突然倒下。

“我知道了，”她艱難的說，“它确實很好，可是我還是想要剛剛的那一種。對，就那一種行軍靴子。”

少女認為，真正的維多利娅?道格拉斯——一個名副其實的的大家閨秀——肯定會選擇那雙更美觀的精靈靴子。但沒辦法，誰叫樸素的行軍靴子是幾種靴子裏面最便宜的呢？绮爾維絲借給她的錢不多，她必須省着花用：她還有很多東西要買呢。樸素的行軍靴也更符合她原先的審美。可是……

“原價是五個金幣，”老板笑眯眯的說，“不過眼下，您花三個金幣就可以買到。”

“……”

開玩笑！自己錢袋裏的錢價值加在一起總共也不超過五個金幣！少女不清楚行情，但她相信绮爾維絲給錢的時候清楚各種商品的價格：這個老板是個純粹的奸商，毫無疑問！

“你一定是瘋了！”把一切僞裝抛在腦後，少女忍無可忍的說，“五個金幣！你該不會說，整整一個部隊的軍士，他們個個都穿着價值五個金幣的靴子！”

這個世界的金幣還是挺值錢的。按她在原作中的設定，一個普通農民辛苦一年也未必賺的到一個金幣。她有點後悔，沒在書中把世界的經濟體系搞的完善一點，弄得自己現在這麽被動。

“可是，這是特別的呀。如果您感覺不合算，我最低可以給出……兩個金幣的價格。”老板說。

“一個金幣，”少女咬牙說道，“就一個金幣，這是最後的價格。你要不賣，我就走人。”她打定主意，如果老板真的死咬着價格不松口，自己就回公會厚起臉皮找绮爾維絲幫忙。

結果老板一秒的猶豫都沒有：“成交。”

“……”

少女頓時有了一種自己已經被坑了的感覺……她對這個世界的物價了解的還是太少，很難對抗眼前油滑的老板。

而老板也顯然不打算給她反悔的機會了：“那麽，讓我們接着看下一件——”

“您不能為那雙靴子付一個金幣。”就在少女心中糾結的時候，一個聲音傳到了她耳朵裏。

“嗯？”

“他在欺騙您，”聲音的主人優雅的說道，“您可千萬不要上當。”

那聲音是從身後，也就是“粉紅靴子”的大門口響起的：少女回身看去，而一臉不快的店老板也把目光投向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