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法師塔的日常

小薇和歌特走過法師塔的階梯。

“你們倆目前共用一個身體的事，只有我，我的六位同學——也就是其他六位‘使徒’，以及我的老師，偉大的‘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知道，”歌特說，“我認為他們都值得信任。至于你們要不要把消息透露其他人……這取決于你自己的判斷。”

在心底，歌特對少女和小薇的信任是有着感激的。

世界上最偉大的傳奇法師，黑色浮空城的建造者帕拉梅德斯先生，從學徒時代就一直游離于埃裏奧斯法權國的體制邊緣。浮空城建立之後，他名義上仍然屬于埃裏奧斯，卻是一副“聽調不聽宣”的倨傲态度。

以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謀害埃裏奧斯的另一位傳奇法師“冕之主”為開端，埃裏奧斯以舉國之力進攻浮空城，卻始終未能成功。最終，對帕拉梅德斯的實力感到恐懼的大陸三大國度聯手圍攻黑色浮空城，才最終贏得了這場戰争的“勝利”。黑色浮空城消失在茫茫雲海中。

然而……帕拉梅德斯先生用了某種手段，暫時騙過了大陸列國的眼睛，讓自己和浮空城茍延殘喘了下來。大陸列國的高層也是直到最近，才重新知曉黑色浮空城的存在。

如今大陸列國之間勾心鬥角，是萬萬不會像過去那樣齊心抗敵了。當年嚣張的大魔頭帕拉梅德斯先生似乎也回心轉意，向各大勢力發出了重歸于好的邀請。

“你難道就不擔心，”看着小薇無憂無慮的樣子，歌特忍不住開口，“我的老師，他會背棄諾言，把你囚禁起來，拿你做實驗材料？”

“有一點。畢竟是傳聞中的大魔頭呢。”小薇說。

歌特心裏咯噔一下。

“傲慢一度吞噬了老師的理智，”歌特急着為老師開脫，“但這并不意味着……喂？你有在聽嗎？”

歌特預備講一個很長的故事，可小薇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讓他有些惱火。

小薇卻笑了。

“擔心也沒用啊，”她天真無邪的說，“整座黑色浮空城都是他的領地，我們根本逃不出去。你不是邀請我去你的法術實驗室嗎？沒有法師會将傳授知識的寶貴浪費在敵人和實驗品上。所以我願意相信他。”

“……”

歌特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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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快就會見到他的，”歌特說，“老師很想見你，但他現在不在浮空城裏。明晚……最遲後天，他會回來，那時候他會在第一時間見你。”

“可是……”小薇露出遲疑的表情。

歌特還以為小薇在擔心老師會突然變卦：“你可以放心，我到時候也會和你一起。”

小薇卻搖頭：“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研究成果都遺落在奧卡德了。單憑我腦子裏記得的東西，我實在沒有信心能讓帕拉梅德斯先生滿意。”

歌特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

【他怎麽不說話？是不是生氣了？】內心世界裏，小薇憂心忡忡的問。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少女說，【只要一提到和魔法有關的話題，你就會變得……非常……純粹呢。】

少女想了想，還是把嘴邊的“天真”一詞咽了回去。

【你也不擔心嗎，異界生物？】

【不。怎麽會呢？】少女若無其事的說。

而她心理卻已經吐槽開了。

哪裏是不擔心啊，她想。簡直是擔心爆炸了好不好！

如果雲上世界有哪個人最讓她擔心的話，那就是這位黑之主了！

她當年可是讀了整整一天的《如何寫一個比自己更聰明的角色》，然後才動手創作了黑之主的人物形象！如果自己确實從那篇奇怪的文章裏學到了東西的話，那黑之主就是真的比自己更聰明！

少女的原作并沒有設定大綱，一切劇情都是依靠“人物和故事的發展”自然推動。現在少女非但不了解黑之主的底牌，連他究竟有什麽目的都不清楚。和這樣一個渾身上下都寫着“不明”的大bss為敵，那無疑是值得恐懼的。

然而——

她信不過“黑之主”，卻信得過歌特這位主角。只要自己和歌特站在一邊，就暫時是安全的。至于更長遠的事……走一步瞧一步呗。

……

雖然對法師的日常是何等枯燥有心理準備，但當少女真的置身于歌特的實驗室裏的時候，她還是無聊的想要睡着了。

沒有任何浪漫之處，也不符合現代人對法師塔的幻想。歌特的實驗室更像一個專業的現代化學或生物實驗室，而黑色調的裝修還要使得這座“實驗室”的氣氛更加壓抑一些。

少女清楚實驗室裏的“科研狗”過得是什麽日子——這也是她選了文科的一大原因。

少女看着歌特從排列整齊的櫃子裏取出各種材料——她希望那是蝙蝠糞便之類的符合法師形象的東西——放在銀制的天平上稱量，再把它們丢進一支支裝滿花花綠綠溶劑的試管中（少女不知道試管的材料是否是玻璃），并把溶液兌來兌去，時不時還操作幾下叫不出名字的儀器，将材料和溶液裝進去。

歌特鼓搗這些東西的速度非常快。有時候他只是手一揮，材料和試管就在空中飛舞，自行配置完畢。在少女眼中，比起法師，歌特準備法術的風格無論如何都更像一位現代的研究員在進行實驗。

稍微令少女感到欣慰的是，小薇對她的感想表示贊同。

【這也太古板了，】小薇抱怨，從櫃子裏取出一種樹根，老老實實的用銀質的小刀切了起來，【他用不着那麽精确的。和他在一起準備法術，施法材料都要臭了。】

【果然不需要那麽複雜嗎？】

【怎麽可能。大多數的施法材料的劑量只要控制在一個大概範疇內就不會引發事故。超過百分之七十的常見法術都不必對施法材料包內的現成材料做進一步處理。】

【那麽說，你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喽？】

【也許在準備某種特殊的強力法術？】小薇猜測，【他願意讓我們觀察他的準備過程就已經不錯了。他一定掌握了很多秘密法術。】

就像是聽見了少女和小薇的心靈對話似的，歌特把頭轉過來：“不存在什麽獨門秘訣。我在制作添加進普通施法材料裏的添加劑，僅此而已。”

“等等。你的意思是，通過修改施法材料，改變普通法術的效果？”小薇忽然眼睛一亮。

“比如我現在正在做的就是一項簡單的程式化工作，”歌特說，“我在配置一種酸，把它滴進這塊油脂裏……就像這樣……用這塊油脂施展‘油膩術’，制造出的油膩就可以燃燒。”

油膩術只是最簡單的雲海初級法術罷了。這種法術一般是低級法師用來逃命，或是和“蛛網術”之類法術搭配使用的。

“一個可以燃燒的‘油膩術’！”小薇卻深知改良初級法術的意義所在，“讓我确認一下——你準備的這個法術依舊是‘油膩術’？如果……”

“是的，”歌特繼續埋頭專注于他的工程，“它的主要施法材料依舊是一塊油脂，施法的姿勢因素和聲音因素并沒有增加或改變，對施法者精神力量的基本要求和單次施展所消耗精力的程度也仍舊處在雲海初級的最低級法術範疇之內。根據定義法術的基本原則，它仍舊屬于油膩術，至多我們可以命名一個改版法術。”

“你知道這代表着什麽嗎？”小薇瞥了歌特一眼，“我們都有很多獨特的法術不願和別人交流。可是對于這種幾乎每個法師都能施展的流傳甚廣的法術，你做了改進……”

“只要廣為傳授，也許能改變所有初級戰鬥法師的作戰方法，”歌特笑了起來，“但這沒什麽用。我所用的添加劑成本太高，幾乎都是從真正的高級法術的施法材料裏提取的，那些低級別法師根本配置不起。而且，你真的認為他們會有我這裏的設備？以他們那點可憐的精神力量，也許連給設備供能都做不到。”

原來你們這個地方的設備——是由你們自己供能的！少女心中瘋狂吐槽。結合歌特的商人本性，少女不确信日後“黑色浮空城牌離心機，只要青空初級就能供能”的廣告會不會貼遍法權國的大街小巷。

但小薇平靜的接受了這樣的設定。

“我懂，”她嘆口氣，“雖然他們能夠施展，但除非我們把試劑和設備送給他們，否則毫無意義。”

“成本優先。”歌特頭也不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