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結交

老者深褐色的革制盔甲飽經風霜，有好幾處修補過的痕跡，一看就知道主人經歷過許多次慘烈的戰鬥。他的腰刀收在沒有任何裝飾的刀鞘裏，旁邊還挂着一個青色的酒盞。

是個老練的戰士，少女心想。是“野薔薇”的一員嗎？

【那個女孩……】小薇的注意力卻落在了另一人身上，【你看看她的裝備。】

少女微微一驚。

那名梳着亞麻色發辮的女孩坐在酒館最角落的座位裏。她穿着紅褐色的鑲釘皮甲背心，腰間系着一把短劍，劍柄上裝飾着紅色的寶石碎片。一面明顯是屬于她的皮制小圓盾擱在桌上，她的左手邊。

【是嗎？】少女皺眉，【我瞧她的裝備只能算平常。】自己在法權國遇到的那些商隊護衛，裝備看起來都比她強。

【不是這樣的，】小薇說，敞開了話匣子，【如果我沒看錯，那短劍是一種“施法劍”。這種武器既能作為劍戰鬥，也兼有“奧術聚焦”，也就是法杖的效果。】

【哈！你是說，她是個法師？你确信嗎？】

【我有九成把握。奧術聚焦物使用過後會造成奧術能量的富集。讓我接手身體，用一個“偵測魔法”的基本法術就可以确定了。】

【不會被對方發現嗎？】

【這個法術可是每一個法師學徒都能掌握的基本技巧，】小薇氣嘟嘟的說，【我可是青空級法師！】

【也就是說，施展這個法術不一定需要動作和發聲喽？如果有人剛剛對你施展了“偵測魔法”，你也不一定能發現喽？】

【沒問題。】小薇疑惑，【你關心這個做什麽？】

【我在擔心我們的身份是否會暴露。】

【為什麽？】小薇還沒反應過來。

【如果那個女孩真的是法師，在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在付賬問題上的時候，她可能已經偷偷對我們使用過好幾次“偵測魔法”了。我們可是帶着不止一件魔法物品的，小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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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少女和小薇暗中交流的時候，林娜已經被老者招呼到了他們的桌邊。

“小姐，”老者樂呵呵的說，“您不來嗎？不願意和我這個糟老頭子共飲？”

“既然是老先生邀請，”少女禮貌的說，“我自然不會拒絕。”

說着，少女就坐到了方桌周圍的最後一個位子上。

“這位大小姐，倒是夠痛快，”老者眯起眼睛，“可否請教一下您的姓氏？”

“抱歉，我不能講。”少女幹淨利落的拒絕了。

“那你呢？”老者指了指林娜。

“我？”林娜秀眉一挺，“林娜?克萊門斯。”

“克萊門斯”是林娜養母——公爵妻子的姓氏，林娜隐瞞身份行動的時候，最喜歡用這個名字。

老者點頭。他端起面前用木頭做成的酒瓶（這間酒館不僅桌椅和酒桶是木頭做的，所有的酒瓶和酒杯也都是木制的）就要給少女倒酒。

【告訴他我不能喝酒。】小薇慌張的說。

【可是我……】

【不行就是不行！】小薇倔強的說。

少女無奈，只好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不能喝酒。老者也不介意，側身給林娜滿滿的倒了一杯，又給自己的青色酒盞斟上。而那位坐在老者對面，疑似法師的女孩子也從包裹裏取出一個小酒杯。她沒有選擇酒館的麥酒和果酒，而是取下随身的水袋，倒出一杯暗色的紅酒。酒香四溢。

【這個世界的釀酒工藝，比我想象的更好啊。】望着正在喝酒的人們，少女可憐巴巴的灌了自己一口白開水。

“我叫伯恩斯，”老者自我介紹道，“這位是阿黛爾。”

“老爺子，阿黛爾，”林娜放下酒杯，“很高興見到你們。聽你們的口音，你們不是本地人吧？”

【他們是奧卡德人，】小薇對少女心靈傳音，【他們的通用語帶有奧卡德邊境口音。】

伯恩斯和阿黛爾對視一眼。

“對，我們确實來自奧卡德。”伯恩斯說道。

“你們是傭兵公會的‘野薔薇’？”林娜眨了眨眼，“還是自由身的流浪冒險者？”

大多數冒險者都希望傭兵公會注冊，可也有很多冒險者或是不喜歡接受管制，或是通不過傭兵公會的審核，從而維持自由身的。

“我們是自由冒險者。”伯恩斯不慌不忙的答道。

“是這樣……”林娜并沒有深究。

“你們來到帝國，是來冒險的？”少女問道。

“并不是，”老者伯恩斯說道，“過去我們的冒險小隊在‘五國聯盟’附近活動，現在已經解散了。阿黛爾來帝國投奔親戚，老頭子我只是陪她而已。”

如果說帝國北部的四大公國及其以北的龍眠山脈是“埃裏奧斯法權國”和“葛雷克熙亞帝國”之間的緩沖，“五國聯盟”就是埃裏奧斯和“奧卡德聯邦”之間的緩沖。“五國聯盟”由三個小王國和兩個共和國組成，在傳統上被埃裏奧斯人視作勢力範圍，這些年受奧卡德影響也極大。只是“五國聯盟”中最大的一個“王國”，面積還沒有帝國的一個公爵領大。

“你們是奧卡德人，卻在帝國有親戚。”少女做出沉思的表情。她越發信不過眼前的二人組了。

“阿黛爾有一位兄弟，被陽炎城中的艾肯法師收作學徒，”伯恩斯徐徐道，“阿黛爾打算去賀喜。當然……她一個女孩子，如果就此能留在陽炎城公國，不用再去外面冒險，也不錯。”

少女和林娜對視一眼。艾肯法師是海威爾公爵的首席宮廷法師。

“那老爺子你呢？”少女漸漸明白了。

“我老啦，連刀都快揮不動啦，”伯恩斯說，喝了一口酒，眼神中有着寂寞，“正想找個安穩的地方養老。我戎馬一生，也算薄有積蓄，就打算在陽炎城公國住下來。每天曬曬太陽，種種花草，教教小孩子武藝，這樣就好。”

“不打算回家鄉了嗎？”

“我家鄉的親人朋友一個個都不在了，回去也沒什麽用。”老爺子說着，臉上的皺紋仿佛變得更深了。他一口氣喝光了酒杯中剩餘的麥酒。

“也就是說，您二位想在陽炎城公國常住喽。”林娜漸漸有了本地貴族的樣子。

“是。”

“以老爺子您的本事，找一個武術教習的工作倒也不難。”林娜說。

“我這老頭子做什麽都無所謂，”伯恩斯唉聲嘆氣的說，“我擔心的是阿黛爾。她是定要在帝國落戶的。”

“帝國律法，每一位年滿十六周歲的女子若沒有結婚或訂婚，就得進入軍隊，像男子那般為帝國或當地領主服役，”林娜雙手托腮，打量着阿黛爾，“除非是秘儀、奧術、神術三大施法者，或者繳納一筆額外稅款才能免除。阿黛爾小姐有冒險家的經驗，當一個普通士兵倒是浪費了。”

【還有這樣的事？】少女聽得一臉懵逼。

【咦？】小薇奇道，【你不知道嗎？是了，你是異界生物。不過我們需要關心這事嗎？】

【當然需要啊！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不早點說！】即使是在地球上，敢大規模征召女性入伍的國家也是少數中的少數。就算這個世界男女之間的體質差異沒有地球大，這也太……

可少女旋即釋然了：這恐怕是變相鼓勵生育的辦法而已。給超齡的未婚女子加稅，在古代地球也不算稀罕事。

“阿黛爾的确是還沒有心上人，”伯恩斯老爺子沉吟，“可她就是不想再打打殺殺的……”

“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提議，”林娜笑道，“安瑟爾鎮附近有一座城堡正在翻修。”

“是。”

“就在這幾天，會有一位新的男爵去那兒赴任。”

“嘿，林娜……”少女忽然明白林娜想幹什麽了。

“您是說，我們可以去投奔那位新男爵？”伯恩斯老爺子眼前一亮。

“這位維多利娅小姐是那位新男爵……的親人，”林娜說，決心幫少女招攬這兩人，“帝的普通士兵難免會被指派到公國之外，說不定就會遇到危險。若是加入新男爵的衛隊，就可以留在公國內，不僅十分安全，還能時時和家人見面。伯恩斯老爺子也可也一起。”

說完，林娜朝着少女眨眨眼，顯然對自己臨場發揮的一席話相當滿意。

而少女有些哭笑不得。她觀察着這一老一小的反應。他們那又驚又喜的表情倒不似作僞，只是眉宇間還明顯還有着顧慮。

“我聽說現在帝國對各級貴族的常備衛隊數量有些限制，”伯恩斯謹慎的說，“領主們更喜歡選擇武藝高強的人。以阿黛爾的武藝，怕是……”

“由這位維多利娅小姐去說，”林娜眨巴下眼，“一定沒問題的。”她暗自捅了少女一下，自己将來的手下，怎麽這麽不上心？

“啊……是，”少女無奈，“若是你們身份‘清白’，定然……”

這位小姐連自己是個法師都不肯說，清白個鬼啊，少女怨念的想。她可不認為小薇會看錯對方的法師身份。放着宮廷法師不當，甘願去做一個小兵？只是現在少女正當用人之時，也并沒有點破。

“不知兩位此去是？”林娜問道。

“阿黛爾還有幾個弟弟，被艾肯法師安置在安瑟爾鎮，”伯恩斯說，“我們打算先去安瑟爾鎮住幾天，再去陽炎城拜訪艾肯法師。”

“看來我們目的地相同，”林娜說道，“維多利娅小姐，就讓這兩位暫且和我們同行如何？”

“好吧。”少女猶豫了一會還是同意了。路上有的是時間試探他們，她想。只是安放傳送術道标的計劃得拖延了。

突然伯恩斯臉色一變。

“不好。”他低聲喝道，提醒身邊的阿黛爾。

而少女和林娜也立即明白了老傭兵緊張的理由。那是從酒館門外傳來的，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咚！

大門被打開，可以說是被扯開的。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身影魚貫而入，站滿了半個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