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迪米特奧

“唔。看樣子，會有一場暴風雪啊。”

走在山間的羊腸小道上，迪米特奧喃喃自語。作為帝國的皇太子，迪米特奧?葛雷克熙亞并不畏懼帝國冬日淩冽的天氣。事實上，作為冰雪的寵兒，他比任何人都擅長在寒風呼嘯，大雪紛飛的環境裏行動。但是，迪米特奧仍舊決定找個溫暖的地方休息。無論多麽擅長操縱冰雪的秘儀，迪米特奧終究是個人類。比起毫無遮攔的在鵝毛大雪中長途跋涉，他更喜歡坐在暖爐旁，舒适的飲一杯果酒。

和枯燥無聊的宮廷生活相比，迪米特奧更加懷念跟随親生父親在大陸上漫游的日子。生父死後，迪米特奧的伯父，帝國皇帝迪特弗德三世收養了他。身為嗣子，迪米特奧的地位和真正的皇子并無二致。成為傳說中的秘儀兵器“天穹”的所有者後，迪米特奧名望日盛，從繁華的帝都到遙遠的邊疆，人們發自內心的稱頌着這位傑出的皇太子，并期待他未來能成為一位偉大的皇帝。

然而，在心底，迪米特奧仍舊希望衆人能稱呼自己為皇侄而不是皇子。多年來他和養父親密無間，人們早已忘記了他還有一個早已過世的親生父親。誠然，和皇帝陛下比起來，迪米特奧并非秘儀戰士也沒有擔任過任何重要公職的親生父親迪特瑪爾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可迪米特奧依舊對自己的養父和生父懷有同等的敬意——皇帝陛下造就了“天穹”，可生父的教誨卻教會了年幼的迪米特奧如何做人。秘儀兵器總能找到新的主人，但迪米特奧?葛雷克熙亞只有一個。

天空中陰霾密布。将劍形的“天穹”收進次元袋裏，迪米特奧順着山路，向附近一處小小的礦井走去。礦井外，幾座破爛的木板房在狂風中搖搖欲墜。也許那兒比不上真正的旅館，但這種時候自己還能奢求什麽呢？

迪米特奧不是沒有産生過“直接飛進去”的想法。不過，想到一位背生冰霜之翼之人忽然從天而降會引發怎樣的騷亂，迪米特奧便把這個想法抛棄了。在官方的布告裏，迪米特奧皇子“正在”和帝國出使埃裏奧斯的使節團在一起，沿着大路返回帝都，而不是一個人偷偷溜走。可以的話，迪米特奧希望人們能把自己視作普通的旅者，而不是皇太子，秘儀戰士“天穹”。

“等一下。這裏，有些……不對。”

迪米特奧已經走到了距離那些木板房不足百米的地方，卻突然停住了步伐。他俯下身子，仔細觀察着腳下的地面。

“是腳印，”他輕聲道，“十多個人……距離現在有幾小時了……穿着靴子，攜帶着武器或其它重物……”

迪米特奧露出苦笑。看來今天也是不走運的一天，他想。從次元袋中抽出一把長劍——并非他的“天穹”，而是一柄樸素而鋒利的普通鋼劍——迪米特奧向着那些木板房走去。

而天空中，第一片雪花已經徐徐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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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棟木板房裏。這裏已經有一個人了——金色頭發，身穿黑衣的少女。

和經驗豐富的迪米特奧不同，少女堅持在惡劣的天氣裏飛行，結果一頭撞進黑漆漆的雲團裏好不容易才脫身，趕緊在地面上找了一處礦井旁的木板房休息。

【你不該直接從天上沖進來的，】小薇毫不客氣的指出，【如果這裏不是空無一人的話……】

【但這裏确實沒人呀，】少女頂嘴，長時間的飛行讓她頭昏腦漲，【我也沒造成什麽麻煩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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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落到營地中，立即就從各種蛛絲馬跡中發現了這裏并非一個還在正常運作的礦井。随意擺放的武器，帶着血腥氣的繩索，淩亂散落的小件“戰利品”……

顯然，這座礦井已經一夥不法之徒占據了。從地上的腳印來看，他們的大部隊眼下離開了營地，也許正在幹什麽打家劫舍的勾當。

木板房裏，負責望風的強盜發出如雷的鼾聲。直到少女走到他跟前，他才猛然驚醒，一邊發出前言不搭後語的恐吓，一邊慌亂的去找自己的兵器。少女輕輕揮動光明之世打了他的後頸，他暈倒了。

【你就不能下手輕點嗎！】小薇抱怨。“光明之世”一擊之下，那可憐的強盜已是出氣多，進氣少，說不出一句話來。少女用“光明之世”的傘尖挑開了他的喉嚨，終結了他的痛苦。

【沒事啦，他罪有應得，】少女試着轉換話題，房間另一頭的角落裏有一具明顯是不久前受折磨而死的俘虜屍體，少女用一旁的雜物堆把兩具屍體一股腦兒掩了起來，【那些占據了這裏的強盜，做夢也想不到我們會出現在他們的營地中心的。我們可以漂亮的把他們一鍋端。】

【至少他們人多勢衆……】

【等等，】少女陡然一驚，【有人來了！】

随手抄起一柄強盜們遺落在角落裏的短錘矛，少女向着木板房走去。在她看來，一旦自己使用“光明之世”，就能輕松秒殺敵人。她想試試自己在不運用秘儀兵器的情況下能做到哪一步。

“哎。只有一個……？”

少女驚愕的盯着面前的人。那人穿着一襲淡色黃衣，披着亞麻布鬥篷，手舉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他個頭不高，長相俊朗，年齡與小薇相仿，目光中卻帶着一種和年齡不符的剛毅。寒風把他深褐色的短發弄得亂糟糟的。

而對方——迪米特奧的表情也顯得很吃驚。

“咦。女孩子……？”他狐疑的說。眼前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嬌小少女，暗金色的短發，容顏清麗，穿着純黑色的上衣、長褲和長靴，手執一柄破舊的短柄錘矛。

【他似乎不是強盜呢，】小薇傳音道，【大概是路過的旅者吧？】

【好像……是的。】少女回複。

少女心中卻是哀嘆……她可不想在無關的旅者面前暴露“光明之世”。更不必說，如果強盜們回來，她又多了一個拖油瓶要照顧。

可那位“旅者”接下來的話讓少女懷疑自己的聽覺是不是出了問題——

“原來如此，”迪米特奧仿佛自言自語的說道，“強盜們留下來看家的人嗎。連這樣的女孩子都加入了……想不到帝國的治安，竟然堕落到了這種地步……”

迪米特奧心中希望少女是和他一樣的旅行者。可是，營地外單向的腳印卻告訴迪米特奧一個“事實”：這位少女，多半也是強盜的一員，至少是他們的合作者……

沉默。只有風聲在呼嘯。

“……”

【冷、冷靜……！】小薇感受到少女心中暴怒升騰。

【我到底哪裏像是強盜了！】少女竭力克制罵街的沖動。

【呃……解釋一下吧？他看上去是個講道理的人。】小薇勸道。她心裏卻是暗暗嘀咕：穿着一身漆黑，再加上手中那柄破舊的錘矛，被人誤以為是強盜也不稀奇。小薇看不見少女的表情，但她猜測那一定兇神惡煞。

“呃……”忍着用錘矛刺穿對方腦袋的沖動，少女說道，“等等。你搞錯了。我是說，我不是強盜。”

“那你是什麽人？”迪米特奧的語氣卻沒有緩和。

“我是和你一樣的旅者，”少女說，“同樣是路過這裏。如果你打算對付那些強盜的話，我也一樣。我們可以一起埋伏——”

可對方搖了搖頭。

“你在說謊。”他說。

“你憑啥認為我在說謊？”少女覺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極限。

“我仔細查看了外面的腳印，”迪米特奧低聲道，“只有向外的，沒有向內的。所有的腳印都是幾個小時前留下的，如果你是強盜們離開後才到來的旅者的話……外面就應該留下你的腳印。”

“……”

【我就說吧！】小薇叫道，【你這樣會有麻煩的！】

【不要說了……】少女覺得自己頭都大了。

“那麽，你看上去是不會相信我喽？”她的語氣也冷漠下來。望風的強盜已經被自己殺掉了，說明問題的辦法就只剩下……。

“聽我說——我不想傷害你，”迪米特奧仍舊在進行着他徒勞的勸說，“你能把你們有多少人，為何在此落草告訴我嗎？只要你配合，我就……”

“很好。那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少女氣沖沖的回答。

“我明白了，”迪米特奧點頭，語氣有點悲涼，“既然你如此固執，那我也別無選擇了。”他暗暗痛心，究竟是怎樣的經歷讓眼前的女孩走上了亡命徒的道路。

希望她的抵抗不要太過激烈。至少給我活捉她的機會……迪米特奧默默的想。然而他不知道，少女的想法和他完全一致。

【這場戰鬥毫無意義……】小薇暗自傳音。

【只要他不抵抗的過于離譜，我有的是時間捉住他，然後再向他解釋。】少女“樂觀”的回複道。

少女選擇短錘矛作為武器并非完全是一時興起。硬木制成的柄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金屬皮，鐵鑄的硬頭錘上加裝了鋒利的矛刺：論長度，少女手中的這柄短錘矛和“光明之世”相差無幾，少女也可以用這柄錘矛使出她熟練的穿刺和鈍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錘矛不能像“光明之世”那般張開傘面做防禦。

少女的教練，伯恩斯老爺子精通多種武器，但其中不包括錘矛。在伯恩斯看來，長柄錘矛更适合馬戰，而短柄錘矛只是提供給弓弩手的備用兵器。他建議少女練習重劍。重劍既能發揮少女在秘儀戰士中亦屬優秀的臂力，也能鍛煉少女的作戰技巧。不過，由于時間不足，少女并沒來得及完成她的劍術訓練。在不運用秘儀兵器的前提下，少女只能盡可能挑選和“光明之世”用法相近的武器。

只要打飛他的長劍，一切就都結束了……少女想。